门外的贺玉姝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把怀陵匕首,她心知怀陵匕首后面的故事,只是心中犹豫一直未曾告知徐昇,今日徐昇特意提出来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贺沥眸光微凝,万万没想到徐昇问出的会是这个,心中还不断感叹道闺女大了不中留,往日里她手上的宝贝旁人想看上一眼都不行,现在到好还便宜外人!思及此处他更是没有了好脸色。
“怀陵匕首,天下仅有其二,你当然不会见过。”
“既是珍惜那不知可有什么典故传说?将军如此英雄方得一把,不知时间还有哪位豪杰亦夺殊荣?”
贺沥:问问题就好好问,他可不吃溜须拍马的那一套,不愧是文端颐交出来的,这般心性倒是一般无二!“未开刃时便只是一堆废铁,开了刃也不过杀人的尖刀,还要什么典故传说。至于另一人是谁我更是无从得知。”
徐昇举起酒杯遥遥敬了敬贺沥,一口饮尽,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不知郡主手中的怀陵匕首是废铁还是尖刀呢?”
“在我贺沥手中废铁亦能成尖刀。”
门外的贺玉姝越听越觉得二人扯得远,想要站出去说个明白,却被贺夫人死死拉住,“你可给我消停会儿!你若是就这般出去了那就失了大礼,你就顾念着点我定国将军府的面子吧。”
母女两个还没有掰扯明白,就听得里面就被摔地,徐昇的声音清晰传了出来,“既将军这般看不起我文府,又何须惺惺作态邀我前来又任由众人百般折辱?徐昇面子小忍过也便罢了,但我文父还由不得旁人说三道四。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个道理在徐昇身上尚可行得通!”
“将军如此看不起我文人做派倒也还是教了个好女儿,行事作风端看与其他闺秀大不相同,将军唾弃文父自然也是看不起徐昇的,那烦请将军管教好郡主,日日登我府门,招惹流言绯议,郡主想得开尚不在意名节声誉但在鄙人眼中却是万金不换!今日多谢将军款待,徐昇铭记于心。”说完带着丰钧匆匆离开,出门时注意到门外的贺玉姝,手掌握紧,不言一语,径直出府。
外面的两个人刚才只是一两句话争辩的功夫,里面便势同水火,显然贺夫人还没有从徐昇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她拉了把贺玉姝的袖子,“刚才他们是说到什么了?”
贺玉姝茫然地摇摇头,忽又听得里面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她赶紧跑进去只见得贺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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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谚语
傻咕:气晕老丈人,get。
徐昇:有点刺激。【紧张到吃手手.jpg】PS.宝宝们你们看着文中有乱码吗?我后台看好着,App看不对,如果不对,清一下缓存试试
第61章 第陆拾壹章
好端端的一个宴会被搅和的不成样子,贺沥晕倒以后医官前来诊治,只说急怒攻心,血脉上涌,导致旧疾复发,休养两日便好,只记得日后切莫大急大怒以免伤到根本。
贺沥这一倒,贺玉姝就不得不留在跟前侍疾,后知后觉的也将那日听到的那些话想了个明白。
殊不知平日里看着那般亲和的面孔下藏着的会是厌恶。自第一日东五大道她掀开徐昇马车帘子的那一刻直到前几日在内城楼上看星星的经历,贺玉姝以为就算是交个朋友也还尚有两分真心的,但显然徐昇没有。
想起之前落在湖中的那根簪子,原是冬日,湖水渗骨并不适合让人去打捞,然而现在四月暖春,贺玉姝便遣人去找寻那件东西。
未等多久就有小厮回禀将东西呈了上来。簪子沉入湖底万幸并未有什么磕碰之处,只是其上纹理、精致的图案缝隙中有未清理干净的青苔。
贺玉姝看过一眼便作罢,“让人将东西清洗干净,切勿磕着碰着,打理好后找个普通匣子装着再拿给我。”
东西是一定要还的,原本贺玉姝是不打算自己去的,但想到自己的玉佩还在徐昇那处,只能自己亲自跑上一趟,不过也不敢让贺夫人知晓,毕竟这会子她是厌极了徐昇。
贺沥身体大好但无奈她被贺夫人盯得紧一时溜不开身,好不容易在明沅沅成亲那日才终于找了个机会。
正道吉日,定国将军府母女两个是一起出的门,马车后面跟着贺家三兄弟,均是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全员未婚也不知迷了平阙城多少女子的心。
喜事贺玉姝也参加过不少,但以往到了主人家都是早早寻了去处,待开席时才会准时过来,她可不耐烦那些官家夫人嘴中一套套的虚假说辞。
全程围观者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她在一旁更是起哄的厉害,凭白惹得李荃在这大好日子给了她几个白眼。
贺玉姝顿时觉得当初吓唬明沅沅的那个问题可能有一天真的会遇到,但……但愿不会吧。
席散以后,因贺夫人沈兰与明秋是自小的好姐妹,明秋这些年也都是一个人,沈兰留下来便帮衬着些,贺玉姝便是趁着这个功夫溜开了。
找到早就在马车里藏好的匣子,贺玉姝大大咧咧的去了徐府。只是未料到门房说这几日主子染恙需要静养。
染恙?
贺玉姝明明记得当初离开定国将军府时可还是好好的,这又不是大冬日的又怎会病着?身边那几个看着也不像是不精心伺候的人,她……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搁往日前门进不去,贺玉姝早就翻墙而入,但那日徐昇说的那话过后,贺玉姝心中暗自起誓再也不踏进徐府半步!
“你且前去通传一声就说茂成郡主邀见,特来给徐公子送一件东西,我当初也有东西落在徐公子处,还请徐公子一并带出来。”
门房自然也是认识贺玉姝的,以往进出无阻,这次偏偏公子病了,还吩咐不见客。想起内院洒扫的仆人说这些日子人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主子霉头。
思量半晌,又想着往日里茂成郡主在府上的脸面,门房就进去通传了一声。
徐昇确实是病倒了。
自那日从定国将军府回来以后,半夜突发心疾,惊动了一府的人,幸好有惊无险,这些日子都是卧床静养着的。文老夫人和文端颐来过一次,纷纷说是让他搬回文府,以便照料,结果徐昇不愿,劝说无果只好放弃。
这好端端的心疾复发自然是要有个说头的,于是定国将军府宴请徐昇的消息就被文端颐知晓了。
次日,徐昇气倒贺沥的消息仍被瞒的死死的,但徐昇在定国将军府受欺辱的事迹满天乱飞。
幸而贺玉姝被拘在家中尚不得知,否则又会是好一番的闹腾。
消息传进来的时候门外的丰钧本不欲让徐昇得知,以免扰了他养病的心,况且那日公子与贺将军说话那般难听,两府怕也是绝了交好的心。恰好阿欢从旁边过来,心中也感念她初到平阙之时贺玉姝的出手相助,又想着这段日子在徐府也并未探听到什么消息,而不久前公子赴宴回来当晚就出了事,这其中定然瞒着什么……
徐昇手中拿着一本书,听闻外面的嘀咕声,不耐皱皱眉,刚想唤人进来,外面声音透过纱窗清晰地传进他耳中。
“什么?茂成郡主在外面?那还不赶紧请进来!郡主可不是什么外客,公子见了也必定会……”
“阿欢!”这是丰钧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震怒。
贺玉姝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徐府的门终于打开,她转身方见得那个一身白衣倚门而站的人,面色惨白,披头散发,脚步下略带蹒跚。
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贺玉姝想跑过去伸手扶一扶,却生生忍住,拧着眉喝到:“徐府的人都死了吗?还是又打着什么心思?待你们公子再摔个好歹然后推到我定国将军府头上吗?”
一步一步,虽慢但稳。徐昇在贺玉姝面前站定,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郡主多心了,徐某残破之躯尚且走得了这几步,无须处处让人搀扶。”
见他语气疏离冷硬,贺玉姝直接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虽不知当日你与我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就好,我定奉陪到底。你的东西今日还你。”说完将东西递了过去。
徐昇看着眼前葱白如玉的手指捏着的木匣子,一时也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东西,他的东西?他有什么……那个木头雕的小人儿?想起之前的挑灯苦战及这些日子心中不断闪现的疑惑,所以他到底是图了什么?
心心念念准备下的年礼就是为了给可能是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为了给处处贬低自己养父之人的明珠?心中愤恨,手一挥那匣子摔落在地。
贺玉姝赶紧将东西捡起,打开一看,精致的发簪早已碎成几段。她没有的时候徐昇非要问她要,她现在送到徐昇跟前又被这样对待,顿时火气上涌,将木匣子扔到徐昇怀里,“你的簪子你若不想要随你处置,但你得把玉佩还我!”
徐昇心中也有一刹的愣怔,不过一息又立刻回过神来,“郡主欠我的东西好像不止这些,待都还回来时,再来向徐某讨要玉佩吧。”
“还就还,不过我送与你的那些你也要一件不落的还给我!”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定下约定,非要掰扯个清楚才算。
今日目的达成,贺玉姝转头就走。不过刚刚走出两三步远,又折过来,见徐昇正盯着那碎成几段的簪子若有所思,她忍不住插句话,“这东西是你自己打碎的,可不能赖在我的头上!”
徐昇突然轻笑两声,将拿着盒子的手背于身后,“郡主折回来不是为了这件小事吧。”
“这些时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细细想过都是从我拿出怀陵匕首就轮番上演,看在我费尽心机,丢尽脸面也许曾讨到你片刻欢愉的份上,你可否告知于我怀陵匕首与你究竟有什么干系?”
徐昇盯着贺玉姝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来,“怀陵匕首曾杀死我母亲。”
第62章 第陆拾贰章
“什么?”
贺玉姝不敢置信,她从凃渊讲的故事以及当时与徐昇的对答当中也得知徐清杳当是徐昇生母,心中存着这个秘密连贺沥都未告知。现在……现在说怀陵匕首杀了徐清杳?
犹记得贺沥曾讲过,怀陵匕首普天之下只有两把,绝无可能仿制,而其中一把在贺沥手上后来转送于她,还有一把徐清杳当年送给了文端颐,那是文端颐……
贺玉姝赶紧摇摇头,心中断了这个想法,若真是文端颐,他也不会养着徐昇这么多年,他心机筹谋远胜于她断然不会不明白斩草除根这个词。
“此言当真?不……不对,你说过你出生以后便未见过生母,你是如何得知她死于怀陵匕首之下?”
徐昇看着她愕然的脸,心中竟也松口气,干脆一吐为快,“我娘留下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两相知》的乐谱,还有一个则是怀陵匕首的信息。那晚当你拿出那件东西时我一眼便认出,也曾问过你东西的来路,既然东西是贺将军的,那他极有可能是……”
“这绝无可能。”贺玉姝匆匆打断他的臆测,将随身携带的怀陵匕首拿出来,“我不久前听我爹说起过关于怀陵匕首的故事,这世间确实只存两数。一把被我要了来,还有一把则在文阁老手中。”
“这……不……不可能!”徐昇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一直以来他心中认定徐清杳是被怀陵匕首所杀,如果贺玉姝说的是真的,那么……可他是文父啊!“即便如此也无法证明你父亲的清白。”
贺玉姝见他执拗,心中长叹口气,便将那日从贺沥处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一个是兄妹之情,一个表男女之意,这二人你我都知无可能,会不会你已从一开始就出了错,或许那根本就是一页废纸呢?”
“是吗?”自顾自的问着,徐昇愣了半晌后才慢慢转身,脚下一步一顿地往回走,贺玉姝眼瞧着他踉踉跄跄的身姿,干脆走过去将人一下背到背上,疾步踹开徐府的大门,顶着内外院人诧异的眼光,将徐昇放到床上,然后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跟到床边的阿欢,只想着那句“这次算是你欠我的,你也还是要还的”是什么意思,谁欠谁的?欠什么了?空有疑惑,无人解答。
徐昇睁着眼睛看向头顶上宝蓝色的床幔,脑子当中却是不断的回想刚才贺玉姝说过的话,心中亦没有片刻怀疑过贺玉姝是诓骗他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看出来贺玉姝平日里虽油嘴滑舌了一点,但大事上面不会隐瞒,有仇必报也是他所奉行的准则。
既然如此,那怀陵匕首的线就这般断了?他又该从何处查起呢?
蓦然间徐昇脑海中闪过什么,他猛然间坐起,看向旁边被他吓了一跳的阿欢,问道:“你在村子当中生活多年,可曾听长辈提起过你们当初为何会在那里隐姓埋名?”
阿欢想了想小时候湘婶子说给她的话,“我听婶娘说只是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那里,其他倒并未多说什么。”
徐昇挥了挥手让阿欢退下,他记起来了,当时涂渊说过他在平阙城找到道樗音的时候她正帮着徐清杳的族人逃避朝廷追捕,如此想来徐家定有人能和朝廷扯上关系。
之后的几日时间里,徐昇派出去不少的人四处查访约二十年前朝廷当中徐姓官员因各种原因落马被抄家查处,甚至诛连旁族的案例。案头上是汇聚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徐昇所需要的。他也曾想过想要直接去问文端颐,但想起清明时节祭拜他娘时文端颐的言辞,徐昇觉得他未必肯开口,这桩事情还需他自己来。
既然明着的信息都无用,那么可能徐家牵扯进去的事情是被圣上下令死守的,一旦有人流传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以致城内不少上了年纪的老臣都三缄其口。那唯一能查探到的就是宫内的史书了。
徐昇当初寻找自己身世的时候,也曾接触到曲嫣然以便间接从其父那处探到相关信息,可后来被贺玉姝给搅黄了计划,只能作罢,现在在想接触也是不可能。
徐昇心中思索当初文端颐为他指明的那条路,当真科举入仕吗?
他这边没想明白,贺玉姝抱着小元宵也不肯撒手,这般可爱的小东西当真是要还回去?她可舍不得,不过既然话已经放出去了,她贺玉姝也是言出必行的,大不了到时候带上银子同徐昇将这小东西买下来便是,他若不同意那便再多花点银子?
定日子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竟然撞上了长公主的诞辰,如此一来时间只能是又往后推一日。
长公主寿宴在五月打头,天还并未真正热起来,惠风和畅。
长公主素来喜欢热闹,贺玉姝特意拿着早就备上的礼去了个大早,到公主府的时候府门前已经热闹起来,除了府上负责招待引导的小厮,还借调了一些城卫司的人负责安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