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红绸重新摆成原来的样子放回木盒中去,又将木盒也放回原位,连盒子打开面的朝向都没有错。
不知道多久以后秦岁晏才会知道有人动过那个木盒,琼瑰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很荒诞。
他是个很好的皇帝,将现在这个皇朝治理的很好,除了故意在京中作乱的所谓青暇人,或许对于辽阔疆域上的其他百姓来说,这世道称得上风调雨顺、家国安宁。
琼瑰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秦岁晏注意到这个盒子。
他不知道这个秘密也好,等自己走了以后,他可能会疑惑一段时间,之后便又古井无波地继续自己的抱负,毕竟摆设是没有不可替代性的,换个人来做,说不定会让他更满意。
刚回到寝殿,还没来得放置好两块玉牌,就听到小燕儿低声说话的声音:“娘娘醒了吗。”
似乎是在问宫女。
小燕儿昨日虽然被带走,但之前早已是琼瑰身边最信任的侍女,宫女因此也很小心地回她:“燕掌令,娘娘还没唤过人。皇上临走前,吩咐奴婢们让她好好休息,不得打扰。”
“嗯。”小燕儿的声音始终很沉,印象里琼瑰第一次听到她像这样没什么语气的冷漠声音。
不知道她会不会怨自己昨天没有去阻止秦岁晏让人带走她。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琼瑰眼睛一黯,默默地躺回床上去,将幔帐掩好,在昏暗里重又闭上眼睛。
“我去叫醒娘娘,你们去将小厨房里炖好的雪蛤燕窝粥备上,待会儿娘娘要用。”
小燕儿说着,进了内殿,径直去往龙榻上叫琼瑰,身后跟进来的宫女,有两个见室内犹为昏暗,不消说便去推开窗扇打理起来。
琼瑰很配合,小燕儿将幔帐用帐钩挂好之后,轻轻喊了一声,她便睁开了眼睛。
“娘娘······”看到琼瑰醒的这么快,眼底的一小块淤青在白皙皮肤上更是十分明显,小燕儿心知她也没有休息好,便有些犹豫道:“娘娘可要多休息一会儿?”
琼瑰摇摇头,任由宫女服侍她穿戴梳洗好之后,用过早膳,便借口散心带着小燕儿去了明和宫附近的粟园。
粟园建在人工堆起来的小山坡上,明明是漫山最多的是槭树,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叫粟园,琼瑰找不到人问,不过她的好奇心也不高。
两人沿着一条小溪旁边的栈道走走停停,琼瑰有些累也有些热,身边的刺槐明明已经挡住不少日光,但琼瑰还是忍不住在树下逗留,不想走到原本计划的半山腰的小亭子去。
“娘娘,”小燕儿眼尖,在附近发现了一处掩在树桩后的石墩,便引着琼瑰过去坐下。“您身子弱,小心过了暑气,咱们且逛逛就回宫去吧?”
听到“暑气”,琼瑰才后知后觉发现,又是一个夏天到了。
她好像,就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到了这里。
“你也坐吧。”
石墩是长条形,两人一起坐绰绰有余,琼瑰一边取出手帕擦汗一边示意小燕儿也坐下休息。
然而她只是低下头去,半天不肯照做。
琼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是哪里有些奇怪。
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姑娘,同那年忧心忡忡地跟她进宫面见前皇后的样子,已经没法重合了。
那时候她看起来迷糊,身量也没有现在这样高,帮自己撑伞还会让珠尖戳中脑袋,最后乐呵呵地由着自己撑伞,也没有现在这样别扭。
“昨天晚上——他们有没有对你——”在小燕儿主动提及之前,琼瑰本不想问,她怕小燕儿不想说而自己的话无意中逼着她又回忆了一遍。
然而小燕儿不待她问完,飞快地否认了,“没有,昨天夜里奴婢在静室待了一夜,只有木萧大人在,他问了奴婢几句话,就离开了。”
琼瑰稍稍放下心,秦岁晏的几个侍卫里,木萧是看起来最冰冷,却也最可能心软的那个。
他决不会主动为难小燕儿。
“你见到梨子了吗?”琼瑰问。
小燕儿悄悄抬起脸看了她一眼,却发现琼瑰也在认真地看着她,视线撞上的一刹那,小燕儿又猛地低下头去,赶忙答道:“奴婢没有见到梨子,但是······奴婢问了木萧大人,大人说她能保住一条性命。”
琼瑰倒吸一口气,一时间无语。
过了好久,她才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去。”
走了一段时间,快要出粟园小小的月洞门时,琼瑰忽然听到身后的小燕儿用非常轻却很坚定的声音问她:“娘娘,您是不是不打算管梨子了?”
琼瑰诧异地转过身,条石路两边的已经失去了高大林荫的庇护,小燕儿站在明晃晃的日光里,脸上的表情却被日光模糊的有些看不清,她的眼睛也不敢看向琼瑰。
不,或许说不敢有些牵强,那种表情很少出现在小燕儿脸上,以至于琼瑰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她是在抗拒和自己说话。
琼瑰没有回答小燕儿,她自己也有千万种疑惑,同样没人能给她答案。
回明和宫以后,琼瑰召来秦岁晏给她的掌令良芳,告诉她自己要在酉时宫门落钥之前见到谢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