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沛这才向那老大夫道:“现在可以去了。”
屏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衣衫还算完整的林享僵硬着半抱着昏睡在他肩上的小令,他不能的动,以免碰到她的伤口。她的脸红极了,好像所有的血和酒都涌到了头顶,有一种绮丽的异样的美,不甚酒力的她已昏睡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微微蹙眉,但嘴角却有一丝弧度,好像做了一个愉快的梦。
“嘿嘿。”小令忽然闭着眼睛又笑了一声。
林享身子又僵硬了一下。
孟沛和温宣鱼向外走去,错身经过那大夫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今天这里的事情,还请老先生保密。”他的手摸出一锭银子,老大夫意外极了,笑眯眯答应着去接,却看他缓缓用力,那银子慢慢捏扁了。
然后咚地落到了老大夫手心。
老大夫呆了一下,立刻重新非常郑重回答道:“老夫一定一个字也不说。”
等他们走出房门,外面的夜色正浓,正有兵士的呼噜声响起,在这样的时候,有一种疲累到了极致之后的宁静,夜巡值班的明岗暗哨已站好了位置,孟沛准确接住了下属的目光,回以鼓励的微笑。
温宣鱼身上的衣裳弄脏了,她正低头悄悄嗅自己的衣裳,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院子里的血腥味,总是若有似无。
孟沛忽然没头没脑说:“是的。”
温宣鱼没明白。
孟沛很快回答了她的疑惑,他补充道:“关于你同小令讨论的那个问题。是的。”
第57章 唯一没有的,便是这一次……
夜色中的莱县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前, 别样的宁静,月进乌云又钻出来,地上的青石板一直蔓延到街巷的深处。孟沛带着温宣鱼, 沿着成列盛放的杏树缓缓走着,夜色中, 隐隐可见满树的杏花, 丽色万千。三五个暗卫不动声色远远缀在后面,这些都是孟沛曾经在死人堆和人市赎回来的人, 向来沉默而忠诚。
在今天上半夜,他们曾经誓死效忠的将军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面安排着行军路线,一面悄无声息在中途溜出去孤身一人接回了他的温宣鱼。
那时的他们刚经过昼夜的激战, 疲累到了极点,按照计划急行军前来莱县固守。本要经过莱县外那处小院。但斥候提前发现了端倪。
孟沛便变更了路线。下面的人却没想到他是孤身自己去救人。
等着孟沛回归队伍的时候, 谁也不能说什么。他们忠诚,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想法——也许如斥候说的那样, 对上在孙家院子的万淼众人可能会有点麻烦, 但若付出点代价,并不是没有胜算。
可将军却选择了让他们继续前行,自己孤身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将军在谋划上几乎没有出过错,他主张的每一次冒险看似冒进, 但都有一种先机在握的神之布局,仿佛看透了所有的变化,而且从来都会留足后手。
唯一没有的, 便是这一次。
对上温宣鱼的安危,他并不考虑自己的安全,听完了斥候的报道, 看了一下月色。他便行动了。
一阵风吹过,杏花巷中三三两两飘散下来洁白的花瓣,落在温宣鱼小巧的鼻头上,她微微仰头,集中注意力去看,孟沛看见,微微一笑,他侧头俯下身,忽然轻轻一口吻在了她的鼻尖,将那雪白的杏花瓣,轻轻一卷就到了舌尖上。
温宣鱼轻轻啊了一声,脸飞快红了起来。
她立刻转头看向身后,很好,身后的那些暗卫已经至少不在明面了。
“这下好了。”孟沛道,“这样他们就不会跟的那么紧了。”
“他们是担心你安全。”温宣鱼自然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些人会出现,因为今天的孟沛受伤了,他们必须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为造成这个局面的某人一种无声的抗-议。她早察觉到这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某种目光,心中有一些说不清的滋味。
“嗯。”孟沛说,“让他们隔远一点担心。”
莱县的街道十分平整,贾县令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吝啬时间和精力,街道两旁是鳞次的屋舍,在寻常时候,要找到一家美味的特色酒楼不难,但最近随着战事起来,在局势不明的时候,很多门扉都是紧闭的。特别今晚行兵入城,很多人家都早早吹灭了油灯。
这个时候,想要出来吃点好吃的,得靠运气。又走了半条街,一无所获,温宣鱼这时候有些后悔不应该拒绝贾县令为大家准备充饥的汤饼和肉饼了。
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孟沛忽然想起一个地方,立刻转身,带着她向城西走去,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城西这一边的花街,都挂着灯笼。
按照惯例,花楼从不接待女客,除了一种情况,便是卖人。
孟沛带着温宣鱼过来,那鸨母看见孟沛眼前一亮,看见温宣鱼更是眼睛发光,但她看两人形容,又拿不准这真是来卖老婆的,便迟疑着笑看向孟沛:“公子这是打算……”
孟沛松开手,一锭银子正好落在鸨母的手心,他道:“一场花宴,就我们两人。”
这行见多了,什么人都有。鸨母捏了捏银子,又看了看温宣鱼,到底没那个底气推荐自己家的姑娘,笑道:“行,两位稍等。桃红,带客去杏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