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在他面前温柔和谐的一对娇妻美妾,私底下却火花四溅,谁也看不惯谁。
这一日风和日丽,李眉儿正带着丫鬟在荷池边散步,路过一处假山石,却正与钱宁语狭路相逢。
钱宁语压根没搭理李眉儿,目不斜视往前走,倒是她身边的丫鬟往边上啐了一口,不屑地低语了一句:“晦气!”
李眉儿眉头一跳,站在路中间斥道:“这是谁家的狗,嘴巴这么臭?”
钱宁语阻止了丫鬟的针锋相对,只柔声安抚:“不过一个低贱的妾侍,何必与她计较?”
“说谁低贱呢?”李眉儿气道,“我是做了远哥哥的妾不假,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一脚的!说来说去,我也还是皇上亲封的怡和郡主,见了郡主,你们居然不行礼,还敢大放厥词,这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吗?”
钱宁语诧异地看着李眉儿,想不到竟有人脸皮能这么厚。但最后她也没说什么,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丫鬟忍不住不忿道:“小姐,她都把永乐公主害成那样,皇上也惩罚她给世子做妾了,怎么偏偏留了个郡主封号呢?”
另一边的公主府,知秋也在问这个问题。
“想知道吗?”云华挤了挤眼睛,“钱家小姐是什么人,大家贵女啊,要是个寻常的妾侍,还不被她治的服服帖帖?要的就是李眉儿这样,虽然是陆远的妾侍,偏偏有个郡主头衔,双方势均力敌,才好斗的起来嘛!后院起火,你说陆远烦不烦?”
知秋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要是我,那肯定烦的不得了!”
云华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如她所料,陆远很快就尝到了妻妾争宠的甜蜜烦恼。
这一日晚间陆远与陆定国商议完造反大事,看看天色已晚,想想每天要同时应付娇妻美妾,一时觉得十分疲惫,于是直接在书房的矮榻上歇了。
谁知刚刚躺下,就有人敲门,却是李眉儿端着一盅汤进来了。
“远哥哥,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亲自守了两个时辰才炖了这汤,你赶紧喝了吧。”
李眉儿的声音又软又糯,在油灯下看上去整个人弱不胜风,别有一番风流意态。
她一双素手细白如瓷,陆远忍不住一手接过汤碗,一手握了她的手指在手心把玩,调笑道:“还是眉儿体贴我。”
正打算把汤喝了,兴许再做点什么爱做的事,门口又有人进来,竟是钱宁语。
“哎哟,对不住夫君,我看这门没关严,还以为夫君太累忘记了,就直接进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陆远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李眉儿的手,把汤碗放在一边,不自然地笑道:“语儿何须如此客气。”
钱宁语看也不看李眉儿,只笑着对陆远说话:“秋日天寒,我想着书房里床榻太硬,担心夫君着凉,所以拿了些被褥过来,这就给夫君铺上。”
她身后的丫鬟当即抱着被褥往前,就要去矮榻上忙活,陆远在一旁讪笑着道谢,夫妻二人言笑晏晏,全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却听当啷一声,旁边的汤碗突然掉落于地。
李眉儿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再也忍耐不得,拂袖将汤碗扫落之后,看着惊讶望过来的陆远和钱宁语,顺手又抽出了发间的珍珠簪子。
陆远果然大惊失色,而李眉儿已脸色惨白,眼眶红红,决绝地将簪子掷落于地。
“远哥哥,早知你这么快便移情别恋,当初我又何苦,拼着不要爹娘,非要进陆家为妾?只可惜这簪子,再是皇家内造又如何,十年过去,珍珠毕竟也泛黄了,不如那新鲜的首饰鲜亮了。”
陆远叹了一声,弯腰将簪子捡起,细细拂去上面的浮尘,再也顾不得钱宁语在场,直接将李眉儿拥进了怀里。
“眉儿,别说过去十年,就是二十年五十年,你也依然是我心中最爱的人!”
李眉儿靠在陆远的肩头,眼中珠泪盈盈,唇角却轻轻勾起,给了钱宁语一个挑衅的笑。
钱宁语顿时浑身都僵住了,手里的帕子几乎扯成麻花。
这一仗,毫无疑问是李眉儿凭借了十年前的救命之恩,赢过了钱宁语。
但她还没高兴太久,次日,陆远就被钱家请了过去。
钱宁语可不是忍气吞声的软包子,一大早她就怒气冲冲回了娘家,钱家权倾朝野,可不怕陆家,得知陆远居然敢不好好对待自家的宝贝孙女,当即就气得吹起了胡子。
毫无疑问,陆远被钱家三代的男人好一番敲打,最后钱宁语出来做了好人,给他解了围,夫妻重归于好,双双把家还。
陆远自然也知道钱家这是敲打自己,但他不满又如何,陆家目前还要拉拢钱家,暂时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表面上高高兴兴回了陆家,其实陆远心里对钱宁语已经没那么亲近,就是李眉儿,也免不了被他迁怒了。
正好京城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不等天黑,陆远已经收拾了行囊,带着几个小厮,十分低调地出了城门。
这一次回京,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计划之外的事,导致陆远去颍州的安排一再推迟。
算一算,他已经在京城待了四十余日,而颍州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陆远每每念及此,总觉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快马加鞭赶了五日,陆远终于到了颍州地界,但得到的消息却直接让他眼前一黑,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
第14章 虐恋情深之造反的驸马
“你说什么,颍州的事,成了?”云华看着对面老神在在坐着的秦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万大军诶,就算大部分都是流民,这这这… …”她激动的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秦朗,要不是青天白日阳光耀眼,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爷不是在拿本宫开心吧?”
秦朗不由笑了,顺手把刚剥好的五香花生仁往云华身前推了推,云淡风轻道:“本王能拿这种事骗公主吗?”
原来陆远被绊在京城这一个多月,秦朗麾下的将领带着云州府的百战之师五万人,昼夜不停,几天时间就赶到了颍州。
颍州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大部分都是流民,不过是陆远有男主光环在身,方能把人都聚拢到一起,又有改朝换代人人升官的诱饵吊在前头,这才花了三年,把人勉强训练成了军队。
说是军队,也就是打打周边防务一团糟的城池还可以,真要面对连年征战的老兵,那真是不够看的。
何况唯一具有号召力的统帅陆远还不在,流民军中不过是陆家两个旁支的族叔在主持日常事务,那两人才能平庸,又没什么胆色,一听说有大军打过来,当机立断就要收拾了细软跑路。
陆家人都跑了,其他人还能顶住?这一撤退,自然是兵败如山倒,最后战死的人,还不到踩踏而死的一半。
云州府驻军毕竟只有五万,原本也是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的,结果硬生生变成了追击歼灭战,连陆家那两个族叔也没跑掉,一个死了一个重伤,秦朗收到消息的时候,那个重伤的还昏迷未醒呢。
“死了六七万,跑了三四万,有七万多做了俘虏,陆远收拢一下,大概还能有个两三万人吧。”秦朗最后总结道。
“哇哦,二十万缩水到两万!”云华迅速把嘴里的花生咽下去,夸张地一拍手,“不知道陆远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现在估计没心情想这个。”秦朗又丢下一个炸弹,“陆远既然去了颍州,本王原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的。”
“可惜,这人还真是有点本事,本王的人拦截了他三次,明明重伤了他,最后却还是让他逃掉了。”
秦朗叹息了一声,云华面上却没什么惋惜之色。
陆远毕竟是男主,还是有点子气运在身的,哪那么容易就死翘翘?
她呆呆地坐着,细细回味了一遍秦朗带来的好消息,终于接受了男主如丧家之犬般被撵回京城的事实,虽然男主光环让他避免了杀身之祸,但颍州的二十万流民军灰飞烟灭,几乎相当于斩断了陆家的一条大腿,这会儿陆家人只怕是如丧考妣,沮丧至极了。
“王爷,你真是英明神武,用兵如神!”云华朝着秦朗竖起了大拇指。
“过奖过奖,还得多亏了公主把陆远拖在了京城啊!”秦朗也毫不吝啬地给云华戴了个高帽子。
双方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商业互吹,继而同时哈哈大笑。
秦朗笑着摇摇头,很快就起身告辞。
“陆家的二十万流民军没了,手里的底牌就只剩下凉州的十万边军,本王要尽快赶回去部署,以防陆家狗急跳墙。”
云华礼节性站起来相送,等人走远了,突然想起秦朗最后略带着点古怪的笑容,视线下移,正好落在桌上的碟子上,里面空空如也,一颗花生仁也没剩下。
她的脸蓦地红了,懊恼地跺了跺脚。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陆家的流民军一夕间灰飞烟灭,就像是一个导火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是开了倍速播放的电影,令人目不暇接。
首先是好消息,继云州府的宅子处理好之后,江南也很快有信传来,派过去的侍卫分别在几个大小城市找到了隐秘的落脚地,均已低调处理好,正在回京途中。
这时候云华终于长吁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秦朗与陆家的较量,再是占上风,毕竟局势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随时可能出现变故。但江南的落脚地却是实打实,除了自己和心腹之人,绝不可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只需趁着兵荒马乱之际逃出去,外面天宽地阔,谁还能找到自己?
还没等高兴完,侍卫首领求见,京城出事了。
大约是流民军被打散以及陆远重伤的事刺激过大,陆家人果然急了,慌不择路之际,竟然对那些一直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大人动手了,其中又以禁军统领张天义家里遭遇到的情况最为危急。
“殿下,陆家派了人想强行把张统领的家人带走,不过被属下拦了下来,张家人也重新安顿好了。张统领目前正在外面求见,请殿下示下。”
云华点了点头,重新换了正式的衣服和妆容,这才让人把张天义请到花厅去。
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张天义背对着门口跪在花厅正中,脊背挺直,纹丝不动。
云华赶紧走了两步,让人把他扶起来,张天义却不肯,对着她就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花厅用的是大块的青石砖铺地,云华只听到沉沉的三声闷响,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了张天义抬起头,顺着额角流下的两道血痕。
“殿下救了属下一家十二口,属下无以为报,从今往后,赴汤蹈火,只需殿下一句话。”
云华愣了愣。
其实就算她不出手,在原本的剧情里面,张天义也为了这个皇朝死守了京城半个月,算得上忠肝义胆了。
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一板一眼的将领,只能干巴巴道:“张统领不必如此,本宫只是恰好得到消息,陆家想要禁军统领的位置,猜想可能会对你不利,做了一点微小的事情而已,能帮上统领的忙,本宫也甚是欣慰。”
张天义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云华:“于殿下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于属下,也是恩同再造。殿下不必多言,属下也知道陆家的不臣之心,只要属下还戍守京城一日,陆家人想要打进京城,除非从属下的尸体上踩过去。”
云华:“… …倒也不必如此… …”
张天义却不愿再说,带着额角两道干涸的血迹,再次磕了三个头,就起身告退。
云华连忙提醒:“禁军的副统领里面,有个叫蒋霸的吧?那是陆家安插的人,张统领千万小心。”
张天义郑重道谢,想了想又问:“听闻平南王爷目前暂住在公主府,属下想向他致谢,殿下方便借个姐姐帮忙引路吗?”
云华点了点头,等人走远了,侍卫首领才低声回禀:“陆家这次出动的人手太多,属下几个人不是对手,还是王爷施以援手,才能顺利把人救出来。”
云华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纳闷,这事儿她没跟人说起过啊,秦朗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什么事都能插一脚?
第15章 虐恋情深之造反的驸马
还没等她想清楚,宫里又来人宣召,时隔近两月之后,文宣帝终于叫她进宫了。
云华自从穿过来,就只进宫过一次,也没见过李云华这个便宜父亲。后来她一直忙着给陆远使绊子,和秦朗商议对付陆家,给自己找退路,也就没想起进宫这码事。她心底里也担心见了文宣帝被看出换了芯子,何况她对这个便宜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这么一耽误,将近两个月都过去了。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云华算了一下时间,不由悚然一惊。
按照剧情的时间线计算,文宣帝驾崩的时间,似乎也没有几天了。
文宣帝确实看上去不太好了,面色灰败,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听他的贴身太监说,他近段时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每天不过勉强进些汤水。
云华叹息一声,就见太监退了出去,文宣帝正在朝她招手。
殿里只剩她和文宣帝两个人,云华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塌边的矮凳上坐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宣帝的目光已经有些浑浊,盯着云华看了一会,才低声道:“华儿,陆家狼子野心,咳咳… …朕原本一直担心你,你能想明白是最好不过了咳咳… …涵儿薨了以后,朕就明白这江山保不住了,你和钰儿都不是陆家的对手。不过改朝换代实乃常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时候只是担心你们会遭了陆家的毒手。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朕虽然对不起祖宗,好歹还勉强能保你们后半辈子安稳无忧咳咳… …回去吧,不必惶恐,等着就行咳咳咳… …”
说这一段话,几乎耗尽了文宣帝最后的力气,云华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因为咳得太厉害,在榻上蜷成一团,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几个太监迅速跑了进来,云华恍恍惚惚地被请了出去,转身前最后一眼,只看到明黄的帐帘垂了下来,里面的咳嗽声也变得模糊黯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