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一声,与周允碰了下杯,喝了一大口酒,周允担心道:”王爷,您的伤还不宜多喝酒!“”没事!“湛王抬头,看向摩托弥撒,即使是坐着,摩托弥撒也是大块头,像一只大黑熊一般,”摩托将军,不知鲁王使团现到何地了?“”据说是过黑水河了,您的弟弟哲王护送。“湛王又不经意的笑了一下。”摩托将军可还有家人?“周允突然问道,湛王想拦也拦不住了,谁不知道他的家人都死在庸王手下,这周允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摩托弥撒愣了一会,突然仰天大笑,震得牢房顶端纷纷扬扬掉了许多东西,待周允意识到问错话了,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良久,他们预计的暴怒竟然没有发生,摩托弥撒笑过后,哽咽道:”她说过,死去的人都在天上看着我们!所以,我得好好的活着,不让他们担心!“几颗清泪悄然滑落到他浓密的大胡子里。
果然如此么?那么我的静儿,我的父王,现在应该正在天上看着我吧?
湛王郁闷苦涩很久的心,刹那间像决口的堤,忽地就释然了。他举起杯,跟摩托弥撒隔着铁笼碰了一下,干了一大口。
两人相对而视,哈哈大笑起来,吓的周允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
如果不是战场上的敌人,俩人到是相见恨晚,他们像唠家常一样谈到每一次有名的战役,并分析其中用兵之道及利弊,还用筷子画地形图,有了分岐会争论半天,谈到对于沙漠的诊治,对于草原牧草的保护,对目前各国行势的判断,两人竟然也有诸多契合的想法。如开通西域商贸之路,开设交易场所,与各国通商通婚等等。
两人这些想法,都是见多了百姓贫困潦倒,流离失所而得出的结论。
周允听的一愣一愣的,若不是在牢里,一个在铁笼外,一个在铁笼内,你都分别不出来两人是生死对头,战场上最厉害的对手。
牢房里看不见阳光,不知道日月轮回。等到皇上派人找到摩托弥撒,他在地牢与湛王竟然聊了一天一夜,竟生出无数相见恨晚之意。
周允长叹: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罢!
鲁王使团到了,带来丰厚的见面礼物。
在天空城南门口等候大半天,方才见到缓缓而来的迎接队伍,由吐蕃二皇子拓跋于率队接待,拓跋于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从棕红色马背上跳下来,不同于拓跋俊的膀大腰圆,到是清秀斯文,一身色彩鲜艳的吐蕃传统服饰,脖子上挂着金项圈,衬托得他的脸庞线条柔和舒畅。鲁王李仁杰殷勤下车见礼,拓跋于右手在左胸握拳,认真回了礼,眼光到是被站在鲁王身后的一名少年将军模样的人吸引,一身银白色盔甲,面若银盆,星目璀璨,自成风骨,不禁多看了好几眼。鲁王到是不见外,还与他热情的握了一回手,等宰相慕启山及各位随从见完拓跋于,拓跋于方将他们迎进驿站。
“辛苦小王叔了,为了保护小王叔,之后的见面还是委屈小王叔不要透露了身份为好。”鲁王在哲王房间,背手而立,虽然哲王是他的小叔叔,但鲁王年逾四十,身为旦帝长子,管辖鲁州,是手握实际权力的王爷,而哲儿年方十七,只是庸王庶子,得湛王庇护方能存活长大,地位低下,平时从未入过鲁王的眼,不过这次他以将军的身份亲自护送鲁王入吐蕃,一路上行事认真谨慎,没出任何差错,到是让鲁王多看了他一眼。
哲儿点头:“鲁王说的是,鲁王为救我王兄而来,才是辛苦,不知如何打算?可有方案?”
鲁王:这要看吐蕃的意思,我们现在被动得很,人在他们手里,怎么做我们没有主动权呀!你也不要着急,湛王叔是战神,老天会保佑他的。累了这些天,哲王叔也早点休息吧!
鲁王并没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开宰相慕启山的房门,慕启山正在烹茶。
鲁王:舅舅还是风雅致极,这冷寒的鬼地方,喝口热茶不错。
慕启山笑道:茶刚开,鲁王口福不错,我让人安排些吃的,就在这里用吧!鲁王不客气的坐到南远道对面,抻好衣服,长舒口气。
鲁王:没想到庸王叔的两个儿子,长的真是不错。本以为湛王叔的风姿已经是顶了天的,没想到这哲王,这身姿风骨,比起湛王也不弱呢!听说用了什么功夫竟伤了雁北大将军木子纯真,断了他一条腿,想来功夫也是不弱的。
慕启山:有湛王悉心教导,又是闵妃亲子,想来根基不差,未来可期。好在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鲁王爱才,不防建立建立感情,毕竟是你王叔,还有着一存血缘关系。
鲁王:血缘关系?呵呵!他们的衷心不容小觑,不过衷的是谁?就算没有父皇,还有太子呢!
鲁王端起茶举起:舅舅喝茶。
茶毕,正好菜上齐了,两人开始用饭,边畅谈。
哲王房里,李遂和李晓也正在汇报。
哲王:路上接应的人安排如何?
李遂:已经按您的要求安排好了,只要过了黑河,一路全是我们的人。另外,安排了人手乔装混在天空城,伺机营救接应。
哲王:好!多安排人去打听王兄所在,还有,派人盯着鲁王和慕启山的动向,随时来报。
吐蕃的夜干冷干冷,不时有风沙灌入,门窗得紧闭才行,哲王静立窗前,手握剑柄,看向窗外,院子里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沙枣树,正在风中呜咽。哲儿脑海里的那个人影,慢慢清晰,他的心突然有些酸楚,没有来由的。她真的会如答应自己的那样,乖乖等自己么?
黑水河边,一人一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湍急的黑河水,这黑河,就是吐蕃的防护河,河面宽,水流急,不小心就被冲走,尸骨无存。
风吹起她的发梢和衣摆,像只翩飞的蝴蝶。
木子洋手托下巴,思考着如何渡河,银狐正在认真啃草根,不时从鼻子里噗出雪白的热气。
从哲儿走后,她就跟着的,但又不能让他们发现了,只好走走停停,落在后面。临走时哲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留守雁城,等他归来。
哲:你听到没有?不能离开,一定在这等我!一定不能独自离开啊!不准去吐蕃,不能回雁北,就在这等我!好不好?待我回来,第一眼就要看到你好好的!
木子洋:知道了,耳朵都起茧了。正准备笑话他一番,却看到他眼里泛出晶莹的泪花,这,这又是怎么了?
还以为他长大了,原来还是个孩子!木子洋心想。”好吧!好吧!别哭了,我都答应你还不行么?“木子洋举起右手发誓,引得哲儿方破涕为笑。
天越来越黑,风越刮越大,干冷的风割着木子洋的脸庞,刀割一般的疼,还好银狐通体雪白,木子洋可以借它的身影的光来认清湖面,不敢用灯,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几千几万吐蕃军队围剿呀!惹不起惹不起。”上哪弄艘船去?竹筏也行!“木子洋不挑了,只要能过河。
好像有动静,木子洋躲到银狐身后,死死盯着河对岸,影影绰绰的,真的来了条小船,船在湍急的流水中行进还挺快,仿佛所有的阻碍都不存在一样,一会就到了河中心。
或者可以借用一下船,木子洋心喜,轻抚着银狐的皮毛,银狐舒服的直噗气。”小银狐呀!等会要看你的了!“木子洋轻声和银狐说着话,银狐竟然用不屑的眼神瞟了她一眼,不作理会,继续啃草。”你什么态度你?“木子洋准备跟银狐再吵一架,自从银狐跟了自己,它就没正眼看过自己,总是一副不屑的模样,气得木子洋总想跟它吵架,你可别学你那暴虐狂的主人,我可是不好惹的!你主人我都能揍,何况是你?小样儿!没想船已经靠了岸,银狐仿佛嗅到什么熟悉的气息,抬头看过去,腿不自觉的跟着走过去。”银狐,淡定,淡定啊!“”银狐!“声音粗闷,此时听来却让木子洋特别的惊喜,她知道来人是谁了。
银狐没出息的赶紧过去舔颜,木子洋只好期期艾艾跟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是来接我们的?“
摩托弥撒牵过小船的绳子,闷声道:”银狐认路,如果你平安了,它自会回来,既然没回来,那肯定还跟你在一起呀!还愣着干吗?赶紧上船!“银狐自觉上船,轻车熟路的匍匐着,木子洋准备跳上去,摩托弥撒伸手接她,木子洋攀着摩托弥撒的胳膊,上了船。
站在船上的摩托弥撒太高大,显的木子洋更纤细,河面上风更凛冽,木子洋躲在摩托弥撒身后,大块头挡风不错。
湍急的流水在摩托弥撒脚下仿佛不存在,小船行进飞快,却稳稳端端的,木子洋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灌了一嘴风,只好闭嘴。
船刚停下,就有人过来接过纤绳,银狐自觉下船,摩托弥撒带着木子洋一起下船,昏黄的夜幕下,木子洋仰头才能看见摩托弥撒模糊的脸,不过那双在暗夜里依然亮晶晶的浅蓝色眼睛看的很清晰,里面竟然盛满柔和的光芒。
银狐驮着两人慢慢行走,木子洋靠在摩托弥撒胸前,太冷了,她抓起摩托弥撒的厚披风罩住自己,靠进他怀里。”雁北也这么冷么?“她不自觉的问,也可能是自问自答。摩托弥撒奇怪:”雁北冷不冷,你还问别人?“木子洋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这不是好多年没回了嘛!想不起来了。不过你这鬼地方,真要冻死我了,此生都不会忘记这寒冷!“”你把腿也放进来!“摩托弥撒的披风够大,包裹一个木子洋绰绰有余,木子洋毫不客气,直接缩了进去,几乎是横躺在摩托弥撒怀里。
笑:”这下暖和了!“
银狐在草原上飞驰,颠簸中木子洋蜷缩在摩托弥撒温暖的怀抱中香甜睡着了,抱她下马都没醒,摩托弥撒小心裹紧她,她的房间早安排好了。”师哥,我想吃肉!“嘟哝声让摩托弥撒高大身躯为之一震,这声音,像极跟哥哥撒娇的妹妹。
摩托弥撒:好,给你烤全羊!
第32章
反转
鲁王使团在吐蕃休整三天,方接到拓跋圭的和谈通知。
拓跋圭在金殿接见鲁王使团。
吐蕃的金殿没有南朝的精致奢华,却别有一番民族风情。主座后的装饰画就是一副庞大的草原放牧图,浩瀚的草原上,雪白的羊群,各色的马群,铺天盖地,或奔跑,或静卧,或吃草,牧羊人在群间穿梭,高高扬起的马鞭,小孩子们跟小羊羔嬉闹,妇女们笑着挤羊奶。人们的脸上,满是掩藏不住欢天喜地的快乐!
金殿墙和顶上,满满是各色的图腾,连大殿中间的立柱上,祥云中间除了龙,还有成群牛马的立体雕刻,生龙活虎,栩栩如生。
文武官员分坐两侧,每人面前摆一张小桌,桌上堆满糕点水果吃食。拓跋家族全是武将,全副武装,齐齐坐在右侧,按辈分,为首的是拓跋圭的亲弟弟拓跋坦,堂弟拓跋坷,再是太子拓跋俊,皇子拓跋于,拓跋川,大将军摩托弥撒,再就是拓跋家族的一些旁支将军。除拓跋于外,全一色都是彪形大汉,虎虎生威。
右侧则是以丞相松赞文景为首,还有尚书松赞干叶及各级卿吏。
大家各自争吵了好多天,个个眼圈发黑,内心却都是自信满满,自建立吐蕃国以来,基本每次战争都是被打的夹着尾巴逃跑,割地赔钱求饶,公主都嫁出去好几轮,这还是史上第一次取得如此大的胜利,激动的他们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庆祝了。
“南朝皇长子李仁杰携宰相慕启山拜见吐蕃王!”鲁王一行站在金殿外,躬身行礼,等待召传。
护卫们传话:宣鲁王,慕大人进殿!
鲁王一行整理衣冠,整齐步入,鲁王在前,后面是慕启山,然后是哲王及护卫将军,一行八人。
参见完毕,鲁王和慕大人的座位安排在拓跋俊之下,拓跋于之上,哲王作为护卫跟护卫们站在两人身后。
行礼之时哲儿就感受到注视的眼光,抬首看去,见是在圣城门口见到的二皇子拓跋于,拓跋于正赞赏的看着他,哲王也向他点头示意。
主和谈人是王爷拓跋坦和丞相松赞文景,松赞文景是吐蕃最饱学之士,年轻曾游历过很多国家,在南朝也求学了好几年。
鲁王起身再次行礼:参见吐蕃王,见过各位王爷各位大人!本王受父皇所托,前来求取贵国协助,接回湛王和周允将军,还烦请吐蕃王高抬贵手,答应我们的请求,本朝必感激不尽!
松赞文景:既然鲁王与慕大人不辞辛苦来到我吐蕃,这番诚意我们感受得到的,不过这湛王可是杀了数不清我吐蕃将士之仇人,押湛王回城,相心各位也深知民情激愤之事,如不能妥善解决,就怕我们答应了,我们的百姓不一定答应呢?不知道旦王要接回湛王的诚意是到底有多大呢?
和谈就这么直接的么?连虚礼都免了,刚啊!
慕启山:诚意我朝肯定是百分之百的,只是不知道圭王有何要求?
哇哦!这皮球推过来踢过去,都不肯露自己的底。
拓跋坦:我们吐蕃是马上得的天下,拓跋氏以打架为生,一群皮糙肉厚的粗人,没有那么多鸟道理可谈,你们到底准备拿什么赎回你们的湛王?要是谈不拢,老子一刀做了他,没有了湛王的南朝,只不过是没了牙的蚯蚓罢了。
拓跋坦说完,下面有嘻嘻的笑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鲁王一脸淡定,到是慕启山面上有些黑。
圭王:此次抓获湛王,是太子和摩托将军的功劳,太子和摩托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
拓跋俊:谢父王赞,目前湛王和周允关押在密室,甚是安全,王叔说的对,没有了湛王和周允的南朝,完全不足为惧,我的密室,不介意关湛王一辈子。
摩托弥撒:……他偏头看一眼身侧站着的人,想看看她的态度,只见木子洋一身护卫服,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面前的吃食一动不动,心思全在吃的上面,微微叹了口气。
鲁王出了汗,他看一眼慕启山,慕启山点头,站起来拱手道:“臣与鲁王已然知晓贵国的诚意,奈何我朝今夕不同往日,进项少,出项多,哪里都要花钱,国库时常告急,今冬不知明春事,今冬能不能熬过都难说,难啊!所以,我朝圣上在下官启程之时想娶叮嘱过,一定要与贵国修好的,如圭王能让下官带回湛王,愿意用雁城作为酬劳,金银珠宝自是不会少,还会有本国的农耕技术及大量种子送来。”
拓跋坦:你这是打发脚花子么?区区一个雁城,荒凉之地而已。
松赞文景:慕大人如此哭穷,也就是说贵国不是特别想赎回湛王的意思么?
慕启山:松赞大人别误会,我们鲁王亲自来接,哪能不想呢?只不过,咱就这条件,还请圭王高抬贵手哇!
拓跋坦:高抬贵手可以啊!让你们接回湛王就是抬高你们了,这样吧!也别鸟拖鬼扯的,让你们旦王把京城以西的地段划归我吐蕃,再付个一百万两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万匹绫罗绸缎,再嫁几个公主过来,就可以接他们回去了。
鲁王跟慕启山差点没坐住。
这要南朝一半江山,一半财物,还要公主,这叫高抬贵手,钻石手也没这么贵的吧?干脆把南朝都给你得了。木子洋不自觉多瞧了那个叫拓跋坦的王爷几眼,五大三粗,比摩托弥撒还丑出天际的人。木子洋只得给吐蕃下结论:这里的特色就是盛产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