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凝初抱着手臂,眸色畏怯的瞥了一眼男子,只轻声道,“无事的,不小心划伤罢了。”
寂沉青心道,寂勋老头动作倒是快,这就把人送过来了,想必不久,便能喝上一杯喜酒了,却不知寂泽小子可是心甘情愿了。
男子看向寂了了那一身胖乎乎的肉,桃花眼满是怜惜之色。
但凡男子哪个不喜红颜美色,如今屋里放了这么个美娇娘在,对比下寂了了这半大的胖小孩,虽有青梅竹马情谊,那也难保寂泽……不对美人动些个心思。
寂了了见寂沉青一副幽怨神情望着自己,疑惑道,“小五叔叔,可是眼睛进了沙子,我帮你吹吹。”
说着,便踮起脚尖,拉住男子的衣领。
寂沉青只得躬下身子,任由女孩对着本是漆黑透亮的眸,喷洒上几缕唾沫星子。
“五叔叔,可好些了?”寂了了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寂沉青无奈擦去眼角的水渍,又恨铁不成钢,用力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咬牙道,“等你再长个几百年,不怕你不懂。”
说完,再不多言,直接飞身,遁入空中。
凤凝初见男子离去,才敢抬头望向男子的背影,轻声问道,“了了,这位可是龙族的哪位长老?”
“哦,那是我五叔。”寂了了懒懒说道。
今日里玩的尽兴,又被寂沉青逮去,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小身子已是困乏的紧。
如今,胖身歪在从从兽的背上,抱着软绒绒的脖颈,任由小兽驮着。
凤凝初摸着手臂上的伤口,见收口已然愈合,一人一兽亦走远,到口的话,便又收了回去。
皎月当空,照尽满院的花色果脯,影影绰绰,万籁已是俱寂。
凤凝初走到寂泽的房门外,她轻轻踮脚,朝着窗牖张望,只是,屋内漆黑一片,不知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已经睡去,还是未曾回来。
翌日晨起。
寂羽自美妇娘亲口中得知,大哥这几日早早便被祖父叫去商议族中事物,日理万机,忙的不可开交,而他却是游手好闲,整日里只知斗鸡走狗,玩乐嬉闹。
听着美妇的数落,寂羽抵着头,形貌满是愧色,只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等美妇口舌说的乏干,他忙递上茶水。
美妇见他如此孝敬,便摸着寂羽微显稚气的脸庞,柔声道,“你哥哥而今忙的焦头烂额,甚少休闲,而今你便替你哥哥多出去玩耍玩耍吧。”
说罢,便摆手让寂羽下去。
寂羽忙说愿意伺候娘亲左右,再三求恳无果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门去。
等出了翎屋,寂羽一改形貌,理净衣衫,昂首阔步,恣意潇洒的往泱喜院快步而去。
到了泱喜院,寂羽脚上轻轻一踢,将院门推开,闲适的踏进,一路径直朝后院行去。
夏日里的晨间,葡萄藤蔓下,影影绰绰。
寂了了一手吃着一碗咸肉丝稠粥,一面又舀一勺醉酿红葡,已是吃的圆脸上,两坨显见的红晕。
见少年走来,小姑娘笑着将身边的红葡酒推过去,“羽哥哥,婆婆新酿的红葡,你尝尝。”
“听哥哥说,你最近潜心修炼玄法,我不好去打扰你,今日可是特意抽了空来寻我玩?”
寂羽口中含着葡肉,望向四周,嘴上含糊的应道,“是呀,了了,我特意过来寻你玩。”
说着,人已起身,往屋内探去,“凝初表姐可在屋内?”
寂了了见少年一双黑眸,直勾勾的往屋里瞧,便自顾吃起稠粥,淡淡说道,“凝初姐姐去远楼找她的族人玩儿去了。”
少年心中一阵失落,回过身,一屁股颓然的往石墩上坐去。
忽觉今日的石墩异常软绵,低头瞧去,正巧对上从从兽的兽瞳,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少有的和谐。
天气闷热,从从兽虽已褪去多半毛发,但热气依旧灌满全身,便将胖身趴在石墩上,连带着毛茸茸的尾巴亦紧紧贴在石墩上,才算解了一身的热气。
如今,一条蠢龙的腚正紧紧粘坐它的尾巴上面,一时怒火攻心,兽瞳杀意毕露,张嘴,便朝少年喷火过去。
寂羽前些时日,已被喷过一次,心中早已警惕,忙起身,手臂护在前方,快速后退了几步。
“胖球球,少爷我聪明着,同样的招数,怎会再吃上一次亏!”寂泽躲过火焰,拍去袖子上的烟灰,鲜有的傲娇说道。
“滚滚,你又欺负羽哥哥。”寂了了瞥了眼少年,对二人的争吵早已是司空见惯。
从从兽鼻间冷哼一声,眯着兽瞳,冷冷瞪着寂泽这个名面上,傻头傻脑的二太子爷,雪色绒毛外渐渐点起一层橙系火苗,鼻间亦有点点火星子喷射出来。
少年见状,忙躲到小姑娘身后,瑟瑟道,“你…你…你干嘛,别…别以为我还怕你这小小的兽!”
未及说完,只觉屁股上火辣辣的一片,身上衣衫早已面目全非,后背虽没被烧出几个窟窿,但已是黑焦焦的一片。
少年气愤,指着从从兽骂道,“胖兽!活该你幻不出人形,竟搞偷袭这种下九流的招数。”
“这次我定不原谅你!就算我们曾经相依为伴数年,我要跟你绝交!绝交!”
寂了了见寂羽恼羞的厉害,忙将一杯冰水递过去,“羽哥哥,先喝口水,消消气,等你玄力精进了,便能同球球好好打一架了!”
寂羽接过水,梗着脖颈,一饮而尽,思觉小姑娘说的在理,便轻‘嗯’一声,找了离从从兽远些的位置坐下。
从从兽亦熄了身上玄火,走回寂了了的身旁,跃上石墩,不削的瞥了眼寂羽,才懒懒的趴下。
吃了一杯红葡清酒,心中的火气去了大半,人亦醉醺醺。
一阵凉风习习拂过。
从从兽只觉浑身凉畅,眯着眼,懒懒地了个伸懒腰,胸口处,一撮白绒绒的毛发,自兽身上飘然而出,缓慢宁静的荡向湛蓝苍穹。
少年醉色发痴的目光,紧盯着那撮绒毛在半空中隐去。
转头见兽已在石墩上熟睡,毛茸茸的爪子遮住从藤蔓上折射下来的光线,去了双眸的俾魇,犹如一只初生的牛犊,憨态可掬。
寂羽心口升起一股莫名的暖痒,怒火荡然无存,不由一凛,神色慌乱的别开眼。
“了了,我先去换身衣服。”少年慌忙起身要走,脚上却是一顿,想起来此的目的,又道,“等下…等下,我们一道去远楼瞧瞧,来了好多外族人呢。”
寂了了盯着少年看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好。”
临近午时的阳光,已有了烈日的燥热。
瀑水廊坊原是龙域避暑之地,瀑布的水花飞溅,烈日下,一阵阵凉意,扑面而来。
如今关了闸口,只少许旁支水流低低矮矮的从侧面缓缓倾泻下来,带出依稀半点的水汽雾缭,薄透如蝉翼般,层层散开洒在白玉石阶上。
寂了了望了眼悬在半空中,随风摇晃的竹木桥,又见瀑地平整,凉气沁人,便拉着寂羽往白玉石阶走去。
“羽哥哥,你可知,祭祀到底祀的何物?”
寂羽望着远楼的方向,脱口道,“祭祀呀,就是打开龙门,迎接各方来客。”
回头,见女孩儿瞪着他,挠了挠头,又沉思片刻,认真道,“祭祀,每九百年一次,祖父说,一是为了让族人牢记神主禁令,二是铲除异己,禁林中多凶兽,若有异心,便会为祸四方。”
“四族!不已是镇着四方了,何来的凶兽,去为祸四方?”寂了了盯着少年,黑眸中满是不解。
“这,这我便不知了。”寂羽停顿片刻,又道,“传闻,禁林的深处,囚禁着世间最凶残的妖物,想必,神祖想通过祭祀,打压禁林中的妖王吧。”
“羽哥哥,你可见过妖王?”寂了了问道。
“自然是没见过的。”少年道。
“那神祖是如何打压妖王的?”寂了了追问道,“还是说,不过是虚张了声势?”
寂羽见女孩不信,指着死寂毫无波澜的水面,“你瞧,石阶两边的水渠,等祭祀那日,水面上便会升起十二座玄晶雕像。”
少年低头沉思半响,继续说道,“这十二玄晶像,对应十二星神,青龙,明堂,天刑,朱雀,金匮,宝光,白虎,玉堂,天牢,玄武,司命,勾陈。”
一面说,一面拉起寂了了的手腕,缓缓往水岸靠近,小声道,“看见那下面的石晶了吗?上次祭祀时,我虽年幼,但是那日漫天的绚青,如今,在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
少年说着,面色神色瞬间一片凉白。
寂了了见少年额间冒出细细冷汗,伸手替他擦去,关切道,“羽哥哥你身上怎么冰凉一片?”
少年甩了甩头,撇去脑海中的画面,拉着寂了了,步伐慌乱中,往对岸急奔。
须与时,水底深渊处,几轮光圈逐渐形成,由小及大,缓缓浮出水面。
到了远楼,少年拉着小姑娘,望着前方,却是踌躇不前。
第38章骄人如玉
远楼,顾名思义,远离喧嚣,不同与龙域的其他宅院,盘根错落,民风俗气,随意而散淡。
这里,几丈宽的道上铺砌着平整石块,一条道笔直向前,贯穿左右,两边种着若木树,枝叶茂盛,翠色怡人。
一眼望去,满目皆是深绿,隐隐可见白墙黛瓦,却是分辨出成其中的差异,又正值晌午,燥热的空气,只偶闻几声雀鸣,亦无人烟。
寂羽拉着寂了了站在道路中间,此处可容数千人住下,如今要在一色的白墙中,寻出院子,敲开院门,开门的还需是心尖尖上的人,难度上,自然是极大的。
少年敛眉,望着不见尽头的房屋,不知从何处下手。
又见一旁的胖兽,已在树根下,眯眼打盹,便说道,“从从兽,你鼻子灵,不如你去闻闻凝初表姐的气息。”
胖兽半睁着眼,瞟了眼少年,便将头转到一边,‘当我是狗!’
寂羽屁股上如今还隐隐作痛,又见从从兽不理睬,心中愈加恼怒,便要上前理论。
忽听,不远处,几声脚步声,却是几个身着银白锦衣的少年。
于此同时,为首的白衣少年也看到了他们,却正巧是几日前,廊坊内的少年,白子然。
凤凝初来到远楼,走进屋子,悄无人息。
她走向大师姐的屋子,见房门紧闭,敲了几下,仍未有动静。
素芷郁正睡的朦胧,听屋外动静,微睁眼,云雾帐,一片白茫茫的光,心知,又睡过了时辰。
忙起身,套上衣服,拉开房门。
凤凝初见她披着发,未及梳妆,笑道,“阿郁,又睡懒觉了。”说着,便往里走,“师姐去哪里了?”
“凤老头,带着去见四族人了吧。”素芷郁伸了个懒腰,便又软软的趴上被褥。
“姐姐,这都过了好几日了,才记得来看我们,可是与苍龙族那位少族长整日如胶似漆,已将我们抛之脑后了。”素芷郁歪头靠在榻上,眯着眼盯着凤凝初打趣。
凤凝初面上微赧,偏头,低声恼道,“瞎说什么呢!泽哥哥是顶忙的,哪有空一直陪着我。”
素芷郁忽然说道,“姐姐,我可听闻,泱喜院还住了个女子,那位少主还特别的宠幸。”
凤凝初一怔,转头,盯着榻上的女子,柔声道,“妹妹从何处听闻?”
“前几日,白虎族的白子然,便被那女子好生欺负了,可是丢人了呢!”素芷郁想着那日情景,面上猛的一红,忙将脑袋埋入枕中。
凤凝初沉思片刻,笑道,“那定是了了,是泽哥哥的妹妹,如今还年幼,不过十一二岁,贪玩些是自然的。”
“咦,那小姑娘倒是厉害,竟能将白子然,白虎族的公子给打的不敢支楞一声。”说着,素芷郁哈哈大笑起来。
凤凝初等她笑声渐收,才叹了口气道,“小孩儿贪玩,泽哥哥也待她无可奈何。再者,这里的人,玄法高深莫测,即便是一只小小的宠兽,亦不可小嘘了。”
素芷郁忽然从床榻上跳起,挨近凤凝初,好奇的问道,“凝初姐姐,为何这里人玄法会比天界还要高许多,若是让我哥知晓,只怕定要来比一场的。”
凤凝初沉思片刻,说道,“镇守四方,本就极耗法力,为保四海八荒,自然玄法要远高与天界同凤族。”
“也是,不过现今四海平升,万年间,见不到半只妖魔作怪,若要找些妖魔的蛛丝马迹,恐怕只能在古书上去寻了。”
素芷郁起身,又懒懒的靠在榻上,藕臂撑住下巴,盯着凤凝初说道,“凝初姐姐,若等你嫁给寂泽,以后咋们见面就极难了。”
听得嫁人,凤凝初眸中微痴,晃了晃神,掩面柔声笑道,“有泽哥哥陪伴,失点自由,亦是无妨。”
忽听,门被轻扣了几下,便见长身女子进来,笑道,“不知是哪位不知羞的女子,可是要急急的嫁为人妇。”
“师姐。”见来人,凤凝初娇嗔着叫道。
长身女子进屋,自顾到了茶,笑道,“凝初,今日怎生得闲?不陪着你家小相公呢。”
一听,凤凝初满面羞红,恼道,“师姐,芷郁才取了我乐子,如今,你又来。”
想及今日来此的目的,便看向长身女子,问道,“师姐,可是见过需要喂血才得结果的灵花或是异草?”
长身女子喝茶的动作一顿,笑道,“凝初难道忘了,凤族的祀灵花,便是要喂血而得果子,不过,听师傅说,已是绝迹,世上再难寻到一株。”
“哦。”凤凝初若有所思道,“师姐,可知那果实结成了可有何用处?”
长身女子思酌片刻,说道,“可使凤族人玄力修行上,突破阻境,可与四族玄力上平起平坐。”
“不过需得用自己的血喂养,若不然……”正待说下去,却闻窗外,喧杂声肆起。
几人上前探看,见几个少年正围着一个少年同一个小女孩儿,剑拔弩张,忙往楼下走去。
开了院门,素芷郁冲上前,将寂了了护在身后,冷眸瞥了眼白子然,嘲道,“哟,这不是那只花孔雀吗,前几日被打了,今日这么,要以多欺少不莫?”
白子然见来人,皙白的面色蓦的滕红,转头看向别处,鼻间轻‘哼’了一声。
素芷郁亦狠瞪了一眼,看向寂羽,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弟弟,长得这般水嫩清隽。”
说着,一双葱白细指便在寂羽面上,掐了两下。
白子然余光瞥见,心中突觉沉闷,冷笑道,“哪家的也不是你天族的!都日上三竿,别春梦做久了,小心被九尾妖狐给上了身,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