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泽黑眸一沉,低沉道,“如今家中有人,可不许耍小性子,哥哥心中只放的下来了了一人,又怎会将别人看在眼中。”
顿了顿,又道,“你才不过几岁,满口的男欢女爱,暮翠朝红,哥哥不过是怕你孤寂,才堪堪将人邀了过来,如今你却又不喜了,我便将二人送回去便是。”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寂了了忙拽住寂泽的衣摆,急道,“蓓蓓来,我是甚欢喜的,…只凝初姐姐,…若美妇娘亲知我不愿留了她,…想来是会伤心的。”
寂泽听她如此说,知她不过一时蛮横乱语,耍些小性子,便重新落座,柔声道,“哥哥知你不喜,且忍耐几日,等祈祭过来,她回了凤族,便与我们再无干系。”
寂泽虽近成年,但神族寿命绵长,万年不婚的不乏其人,婚姻之事亦还未在他所虑内,若需两族联姻,便让二弟去就是了,又未名言规定非得是长子来行事。
此时,寂羽才踏出房门半步,忽觉后背冷凛,一阵阴风袭来,不由瑟瑟发抖,忙将才迈出的腿缩回,心道,此日邪风肆起,定不易出门,转身便将门重重关紧。
第41章打闹
泱喜院。
寂泽见小姑娘眉目舒展,知是已想的通透,便携着她那只柔若无骨的小兽,出了门去。
葡藤上,温莫寒亦已睡醒,几人便在亭院中一道用了早饭。
吃毕,寂泽有事出门,四人闲着无事,又天气闷热的紧,温莫寒便在葡藤下,用玄力制了一堆冰砖,招手让寂了了同他一道,将冰砖一块块垒成两面冰墙。
留了前后穿堂过风,一阵微风拂面,只觉丝丝凉意从冰面上飘渺而出,身亦跟着舒散,眼饧骨软,昏昏然欲睡。
温蓓蓓见寂了了杏眸微阖,小嘴微嘟,嘴角挂了一丝香津,摇头晃脑,瞌睡连连,便起身,去屋内拿纱衾。
不想,才走了几步,便听身后,小姑娘恼怒道,“温莫寒,你再惹我,我便告诉伯伯,让他关你禁闭。”
忙转身,却见寂了了骑坐在少年的肩上,一双白胖藕臂发狠的拽着温莫寒的耳肉,显然是被搅了香梦,如今正发恼的厉害。
“啊,疼疼,疼。”少年囔着疼,嘴却是大张着已笑裂至耳根。
温莫寒嘴上喊疼,眸内却满是狡诈,余光瞄见温蓓蓓的身影,忙收了笑,双目泪汪汪的对她唤道,“蓓蓓,蓓蓓,你瞧这小胖子,快救我呀。”
“你才是小胖子。”寂了了瞪着少年,愈发用力的拽着那两个早已泛红的耳朵。
温蓓蓓淡淡的看了眼温莫寒,转身进了小厨屋。
少年见蓓蓓视若不见,转头看向凤凝初,亦是装的可怜兮兮,“凝初姐姐,这丫头坏的狠,你可得帮着寂泽好好教养教养她才是。”
凤凝初见少男手掌抓着寂了了的手臂,却未使出一丝玄力,更像是护着以防她掉下来,心中不免有些吃味,一个小胖子,倒是狠得着人心疼。
只起先瞧着少年将满木桶的冰渣子倒在寂了了的发顶,她淡淡看着二人打闹,如今少年既要她帮衬着寂泽,话说的好听,心中自然欢愉。
便低声道,“莫寒兄弟,了了妹妹年幼,做事虎了些,你便好言几句,了了妹妹亦可将气消了。”
寂了了见凤凝初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刚想回嘴,却是顿口无言,索性不去理会,更加用力的抓着少年的发紧拽不放。
“便是你爹爹来了,也休要我轻易放了你。”寂了了哼道。
只‘你’字话音才落,眼前蓦然一顿眩晕,整个身子已被匐在石桌上,小胖脸被压在石桌上,突兀的挤出一个扭曲的面盘。
“了了,少爷的耳朵随你拽,可少爷好容易束的发可不能被你弄乱了。”温莫寒一手压着寂了了,一手悠闲的理了理几根掉落的青丝。
寂了了在她手上挣扎几下,却被少年死死压着,怒道,“我让伯伯关你禁闭,关你个万儿八千年,要你欺负我。”
少年将发理顺,笑道,“了了,伯伯才不会来趟这浑水,如今玄武族离龙域十万八千里,你如今年幼,玄力甚微,如何去告状呢。”
凤凝初眸色微闪,心道,这祈祭与凤族却是件极庄重的事物,族中便是派了许多弟子上来,便是来了龙域,虽民风朴实,胡闹了些。
但亦可瞧见对祭祀是极认真的态度,为何玄武族,却将此事看的如此淡泊。
如此想着,凤凝初越过桌上如泥鳅般不停打跤的圆胖子身影,笑眼盈盈问道,“莫寒兄弟,不知你们族这次祈祭来了多少人?”
温莫寒见她问,盯了她片刻,懒懒张开五指头,道,“五人足矣。”
凤凝初美目一怔,凤族可是来了不下百人,作为四大神兽族之一的玄武兽,竟会如此怠慢。
如今寂泽表哥却还将二人安置与他的住处,又是何道理,难道玄武族只五人之力便能敌上一族的力量?
见凤凝初面露惊疑,温莫寒只淡淡一笑,道,“不过一个祈祭,逢场作戏罢了,来几个人凑个数便可。”
说着,看向寂了了,手臂微微松开,小丫头便滚下石桌,几拳重重往他身上砸落,少年却出奇的温和,生生受了下来。
等寂了了打的乏了,气亦消减了大半,温莫寒盯着寂了了半响,才对凤凝初冷笑道,“如今,雀族…,便是白虎虎视眈眈,心怀不轨,而今倒是你们外族热衷此事,呵,不知有何等不可告人的心思。”
说完,不由嗤的轻笑。
见少年言语讥诮,凤凝初胸口忽的窜出一股怒火,她何时受过这等冷待。
凤凝初假意抿了一小口茶水,面上亦是笑着道,“凤族同龙族自古便有通婚,泽哥哥的娘亲便是我姑母,何况祈祭与龙族而言却也是极庄重的事物,祈祭期间,五族朝贺,自然风光无限,你们玄武只怕是心中嫉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温莫寒冷冷一笑,哼道,“五族朝贺?东西南北各守一域,何时有你们凤族什么事,你才上来几日,无知。”
“你。”凤凝初顿觉羞恼,正欲反讥,却听门外响起几声敲门。
忽想起,如今寄人篱下,这般与人争执,倒是忘了来此的目的了,等以后嫁入龙域,便是玄武族长也得让她几分,想着,便缓缓吐了口气,起身欲去开门。
却见门已被人从外推开,现出一抹女子倩影,衣袂翩翩,柳腰楚楚,丰姿婀娜。
女子金莲软软踏进院门,见几人坐在亭台下,砌了两堵冰墙,好生舒意,笑着道,“来的倒是巧,如今大夏天的,若没点玄技傍身,真还得热死呢。”
说着,摇着身子往里走。
寂了了见女子,忙上去迎道,“娘亲。”
凤凝初亦忙迎上去,柔柔的欠身福礼,道,“姑母,今日可是得了空过来。”
美妇揉着女孩圆胖的脸蛋,看向凤凝初笑道,“最近天气着实炎热的极,今日我特特做了凉酥饼子,给你们带来。”
说着,转身向门外招手,却见少年拎着只比他身子还要大些许的竹篮子,沉甸甸的往院子里拖,美妇见小儿子动作缓慢,柳眉微蹙。
正欲训上几句,见一旁懒懒趴着的从从兽,便道,“滚滚,快去帮你竹马哥哥,他力气可比不得你。”
话音才落,忽听‘啊’的大吼一声,便瞧见少年猛的往亭台上冲了过来,赤红着面,将篮子颤颠颠的抬上石桌。
美妇忙举着帕子,替小儿子将面上的汗水擦尽,纤指往少年额间一点,柔着眸,笑道,“嗯哼,就知你不愿在滚滚面前丢了面。”
胖兽瞥了眼少年,见少年余光亦往它身上瞟,轻哼了一声,才站起的兽身,又往冰块上匐了上去。
少年见状,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闷气,哼道,“是娘亲小瞧了我,我怎会连栒状山上小小一只凶兽都比不得。”
说完,又瞥了眼胖兽,见它无甚反应,心中愈发气闷,自顾生起闷气。
这时,温蓓蓓手中抱着一大口陶罐,衣袖挽上肩,露出一双麦色细腻的手臂,将陶罐放上石桌,擦了把汗,见美妇懒懒的倚在石墩上,忙上前福身行了礼。
美妇见她抱着那陶罐比竹篮子还要大上几许,正又待数落寂羽一番,闻得阵阵果香花气扑鼻,美眸亮了一亮问道,“蓓蓓,这陶罐子里装了什么,好生香甜。”
温蓓蓓在每人桌前放了一只琉璃杯盏,又蹲身在从从兽旁边放了一只宽口琉璃碗,起身一面舀陶罐中的果酒,一面道,“姨姨,这是我春日里采摘的金花,冰上后,前先时候,又酿了重桃酒,灌在金花上,如今刚好可以喝了。”
美妇端起琉璃杯,便见杯底一簇金花盛开,随着冰块前后摇晃,栩栩如生,杯面上浮着一层桃色果肉,嫩白的粉逐渐往杯底渐透,桃红的顶,金黄的底,异常鲜丽。
端到鼻翼见,闭眼轻吸一口,不算浓艳的酒味直往鼻内窜进,清香甘冽,紧随着,整个身子萦绕着酒香,云雾飘渺起来。
美妇不禁低头轻抿了数口,只觉浑身筋骨舒散,再是这冰屋子,夏日燥热被隔在外头,整个人愈加昏昏欲睡,美目半阖,不自觉已是喝了数杯入腹。
凤凝初瞧着几人互相往来,她倒像是多余的那个,想她堂堂凤域小主,何时被这般冷落怠慢过,便缓缓站起身,掀开篮子上的绢子,瞥了一眼,连声惊叹道,“姑母怕是花了极大的精神才做了这么多的冰饼子来。”
说着,取出一个,轻咬上去,只面色微微愣怔,樱唇用力,才勉强将冰饼子咬下,僵着面,细嚼慢咽了一番,笑说着顶顶的好吃。
美妇见凤凝初手中捏着饼子,虽奉承说赞,却再不吃一口,却也不多想,只忽然忆起来此的目的,忙笑着道,“凝初喜欢就好,这一篮子够你们几个小的吃上好几日了,这几日,我便接了孙婆子走,可好?”
寂了了手上早摸了一块饼子吃着,这冰饼子外观酥脆,只咬下去却是硬如磐石,倒衬的了冰字,可又过于咸甜,实在难以下咽。
她偏头瞧了凤凝初几眼,心中不免愈是鄙夷了几分,只美妇好容易有个请求,自是不好推却的,便望向美妇,无奈的点点头。
寂羽听得凤凝初如燕语莺声的声音,只觉心口一股清流潺潺,顿间消了闷气,痴痴的盯着凤凝初。
凤凝初被他如此直勾勾的盯着,面上一阵滚烫,微低下头,敛着杏眸,皓齿轻轻咬住粉唇,凝脂美肤,宛若降仙。
少年不觉口角上已淌了一条晶晶的口津,随手取了一块冰饼子,往嘴上送去,突然后背猛然被巨物往前撞去,瞬间俯冲向地面。
等寂羽缓过神来时,双膝已跪在地上,手臂环在不知谁人的腰身上,他不禁摸上两把,精瘦有力,猛抬头瞧去。
正巧与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撞了个正着,温莫寒冷幽幽笑道,“寂羽兄弟,哥的腰肉摸的可觉满意。”
少年浑身一哆嗦,忙站起身,转头去看罪魁祸首,见从从兽趴在石墩上,张着血盆大嘴打了个哈欠后,瞟了他一眼,便闭了眼,自顾打起盹来。
寂羽一滞,竟是不知该如何作为,心道,论干架,前几日输的实惨,今日人多,自不好输了架,丢人现眼,想来晨起时的预言,却是极准确的,今日还需小心些微妙。
又想到,他竟是在占卜一事上有如此高的天赋,日后若在占星预判上有所大成,也可弥补自身玄力低微上些许的不足,亦可在龙域横行着走了。
便径直蹲坐在原先胖兽起卧的冰砖上,笑道,“呵呵,滚滚年幼,又虚胖的狠,便让与它坐便是。”
只引得数双黑眸纷纷看向他,眸中满是嫌弃之色。
几人又在院子了坐了半响,美妇才施施然起身,纤指捏着孙婆子的胖臂,摇摆着身姿,春风得意的往院子外走去。
这些时日未得房中趣事,心口窝着火气,今日将孙婆子掳去,美妇虽觉面上微微烫热,但一想到夜间的满天繁星,滚动的乌云,瓢泼而下的琼露,满腔春意才得以平复。
寂了了直送的美妇下了山,见不到人影才回身重新坐回亭台,盯着一篮子的冰饼子,呆呆地发痴。
温蓓蓓见状,忙抚摸上小姑娘蓬松的发顶,笑慰道,“了了,不怕,姐姐做玄武族特色美食与你吃。”
寂了了无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是夜,月上中杆,近乎满月,白茫的月光,洒满院落,将本寂静的院子,渲上一层淡淡的恬静。
寂了了小心将房门掩上,瞧着四处无人,忙拎着木屐,赤着足往院外跑去。
不多时,侧边的房门打开一条缝缝隙,女子站立在门内阴暗处,一缕月光打在她面部,愈显的面容冷阴。
凤凝初盯着寂了了的身影在院子中消失,才缓缓拉开房门,嘴角微微勾起,亦跟着出了院子。
第42章千年骨铍
山林间长满了杂草,与衣摆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凤凝初望着远处,因着距离远而显得小巧的身影,突然发出一丝极轻的冷笑。
她生来便是凤族女郡,身份自然娇贵,又集了万千宠爱与一身,如今却是卑鄙的跟在一个小丫头身后,自觉可笑的紧,可即便如此,又有谁配挡了她的道!
凤域虽在昆仑仙邸蓬莱之巅,却不过是凡间一隅,既不被纳入仙界,亦未在四神族之列。
自古来,凤域便只能与龙域联姻,才得以在仙界占上一席之地。
如今,她既钟情与寂泽,与他联姻虽已得叔父告知,可几日下来,心中顾虑尤甚。
---便是这小孩未及笄,吃的身胖体圆,又娇横无理,却仍是碍眼的狠。
凤凝初隐去身息,盯着寂了了在林中晃荡,又眨眼不见踪迹,她淡淡的瞥了一眼。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中才又出现小女孩圆胖身影,凤凝初忙躲入树后,冷眸盯着寂了了走远,直至那身影在山路上消失。
她缓缓从树后走出,沿着寂了了留下的痕迹,往林中深处走去。
走了不下一个箭步,却觉四周林木过分的紧密,竟是无从入脚,转眼却又觉树木过于相似,只觉眼前一阵晃眼,忙抬臂遮了遮眼,快步退了出去。
才不过几步,再转身看去时,已不见去路,便是寂了了走过的痕迹亦已不见。
凤凝初盯着面前突然出现,林立的巨石,站了片刻,心中不甘,便又飞身闯入进去。
今日月明,石林上空白月高挂,将整片石林熏如白骨,散发着阴冷的白光。
凤凝初踏上一块巨石的顶端,望向四周,后颈上毛发忽然一凛,忙转身避开,只眨眼,早不见高挂的月。
万丈星空,漫天繁星纷纷坠落,片刻,黑寂一片。
忽听得,‘吧嗒’折扇敲打的声音,便见数根石柱上燃起一团鬼火。
荧荧绿光下,男子一身白衣,斜靠在石墩上,一手撑着下颚,黑眸幽幽的盯着凤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