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泽再不耽搁,飞离云玉坛,径直往禁林飞去。
星神如何会轻易放过二人,满腔怒意,天地间,狂风肆意,雷鸣电闪直往二人身上袭去。
灰衣男子见状,讽道,“星神大人如此小瞧与我,又有闲情顾及他人,那我可能好好表现表现了。”
说完,身体急速盘旋至高空,丢出十二颗玛瑙晶球。
男子黑眸微挑,晶球炸裂,无数藤蔓半空中散开,落入星河,有了水的滋养,长势愈猛,将星神缠覆。
只须臾,却被连根化作齑粉。
灰衣男子望着寂泽的身影从空中消失,往后挪了一步,转眼面对星神。
云玉坛深渊下。
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静的出奇,只偶尔一阵风拂面,伴随着冤魂哭泣般呼啸声。
寂羽蓦的浑身一抖,阴风刺骨,只觉身后发凉,不由心慌惊恐。
他已在此地徘徊了半日,虽未寻到从从兽,但心中仿佛有种预感,那胖兽定是在某处,等着他去救它。
‘不知上面情况如何,若了了真的是大妖,大哥定是伤心的狠了。’心念悲戚,走动间,忽听脚下‘咔嚓’一声。
寂羽往地下摸了摸,拿了荧石靠近了瞧,只见一只独眼梓兽趴在干煸的树枝上,三目相撞,梓兽吐舌舔了下兽嘴,咧嘴便往少年的鼻尖上咬去。
“啊~~~”,寂羽大喊一声,猛甩开树枝,箭步往前冲去。
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空,身子不由往地下沉去。
随着一波婉转的叫喊声。
寂羽少年堪堪落地,‘嘣’沉沉一声,不顾腚上阵阵刺痛,慌忙从怀里掏出荧石,颤手往四周照,却见一个壶口的洞穴。
先时慌乱,静下心来,见洞顶上,隐隐蓝光闪动,将洞内环境照出个大概。
此时,寂羽才觉屁股上疼的发紧,‘哎呦’着站起,瘸着腿往洞内走去。
走了不下几百步,走道越变越窄,再往下走,便只能缓缓匍匐爬行。
爬了不过十几丈远,寂羽已累的趴地,喘息连连,脚跟上忽觉一阵瘙痒,他转过头,望去。
脚踝上,梓兽卷着软白的舌,正一口一口的舔舐,见少年回头,大舌不禁淌下一滩口水,箭速往寂羽俊脸上招呼过去。
这一刺激,少年再不顾身上乏累,膝盖处的疼痛刺痒,一溜烟爬了数百丈远。
见梓兽并未追上,粗粗喘了口气,心道,这梓兽同孙小妹可有的比拼,满身黏糊流涕,不由全身恶寒,又往前飞奔了几百丈。
才弯腰大口吸吐了几回,等起身是,清瘦身子蓦的怔住。
只见,一束银白的光铺在一处柔白上,如缎墨发包裹住纤弱身子,只露出一双嫩入花蕊的小脚。
寂羽走近望向少女,紧闭的眼眸上浓密的睫颤颤,双鬓染红,娇软的唇,浅浅呼吸声。
一段修长皙白脖颈,寂羽忙收了眼,急慌慌脱去外套,盖在少女身上。
背着身,面红耳赤道,“滚滚,你怎如此不知羞,连衣服都都……”
说完,不由一愣,咦,为何会脱口而出那胖兽的小名,心中怔神,鼻间情不自禁的往半空中深深一嗅,只觉淡淡的清香萦绕鼻间,如才长成的小竹,一场雷雨后,满竹嫩叶的香甜。
这般芬芳馥郁,怎会是那小胖兽身上散发的香味,定是错觉。
寂羽心中疑惑,手腹不知轻重的捏住少女尖细下巴,左右来回端看,只觉眼熟,便再靠近了几分,鼻间抵近,深深的嗅。
此时,身下的少女,手指微微动了动,浓睫一颤,双眸缓缓睁开。
只觉脖颈上一阵瘙痒,只见少年黑亮的眼珠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顿时羞红,一掌将寂羽打飞出几丈外。
“你这头色龙。”少女尖叫道。
“滚滚,我今日才知,……你原是女儿身啊。”寂羽眼瞟着少女,面上羞涩。
“你!”少女忙裹住身上的衣,恼羞转身。
乌云散去,银白的月光将地面照亮,少女漆黑浓密的发,折了月光在夜晚愈显油亮,白芒地光蔓延少女整个曼妙身躯,玲珑有致的曲线,婀娜俏丽。
四周忽然变的极静,一阵风过,石窟上,低低呜鸣。
“这里是哪里?”少女清冷的嗓音问道。
“不知。”少年沉默片刻,挠头说道。
她抬头望向上空,记忆慢慢回笼,忆起云玉坛上的一幕,急道,“主人,可救下了了小主了?”
一室沉默,少女望向少年,如今她忽然幻了人身,早了数百年。
眼前少年比她高出半个头,青眉如墨,桃花眼熠熠生辉,鼻梁挺直,薄唇润泽,下颚微有些肉感,少年虽显清瘦,却可见成年后,定然是个温润俊俏男子。
寂羽见少女墨瞳内映出自己的身影,定了定神,耳根烧烫的厉害,眼神亦开始躲闪。
少女恍惚回神,轻嗤一声,转身望向四周,径直朝一处黑魆魆的洞穴走去。
……留下寂羽一人站在原地发痴。
一阵清香拂面,寂羽瞧着云月纱衫衣袂摇曳,眨眼,在转角处消匿。
只觉胸腔上一股热流亦随之回落。
走出洞穴,豁然开朗。
“滚滚,你等等我。” 少年喘气跟上。
洞外,明媚日光耀眼,寂羽眯了眯眼,望向四周。
满目林木高耸入云,山林翠绿,林间鸟兽声萦绕耳畔,又不时参杂几声巨兽哀鸣,山谷间回荡,久未息止。
脚上温软,似有水流淌过,却不闻涓涓水声。
寂羽低头看去,血红的液体,自他脚踝处滑过,心口猛的一颤,忙飞奔上岸,躲进少女怀中。
滚滚觉得脖子上阵阵湿热,一双手臂如藤蔓缠在腰上,胸口被压的喘不过气起,皙白娇软的面憋的通红。
猛一用力,将趴在身上的少年,一拳拍了出去。
“你这头蠢龙,别想占我便宜。”少女气恼的整理有些松散的衣衫。
“……”,寂羽默默的盯着少女,心中不解,幼时同床共枕,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小姐姐,你怎么可以欺负哥哥呢。”
此时,不远处,走来两个五六岁某样的小孩,一声红衣短衫,手中挎着一个小巧竹篮,正笑眯眯的瞧着二人。
“呵呵,哥哥怎么会被女子欺负,自然是让着她罢了。”
说完,忙起身,拍了拍身上泥灰。
两小孩见他无恙,便手牵手踏入河中,舀了一口血水,灌入口中。
见寂羽满脸震惊,笑道,“哥哥和姐姐想必是迷路了吧,我们给你们指条路吧。”
说着,双手往河中寻了半响,挖出两颗血红的珠子,一人一颗放在寂羽和滚滚的手心。
血珠内有几丝鲜血流动,忽然耀眼的红芒射出,鲜红的曼珠沙华,在手心绽放,转眼间,二人身影一同消失。
第45章回忆
等二人身影再次出现,已站在云玉坛上。
此时,偌大的云玉坛,放眼望去,空旷寂静。
滚滚忙冲上祭坛,原本置放炉鼎的地方,空旷无物,周围被火过,留下一片漆灰。
男子盘腿坐着,身上的衣破开数道口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被数万年计刀锋割裂,伤口已有些时间,干涸的血,黏在上边,肮脏血污,不见一处完好。
少女缓缓走近,撩开男子披散的发,杏眸紧缩,颤身后退了一步,缓缓坐下。
“表哥哥……”滚滚低低唤道。
即使是幼时独自身处在栒状山上,被几只成年妖兽围攻,她亦从未向今日这般绝望过。
满心满眼的小主人被绑上了诛妖台,不知生死,主子不见踪迹,而幼年时,唯一亲近的哥哥,如今命若悬丝,恐怕是要灰飞烟灭而去。
“小桃花。”男子抬头,干裂的唇缓缓笑道。
“替我照顾好云苏。”说完,身体瞬间消散,化作虚无。
少女慌忙伸臂,手掌向前用力抓紧,可只是徒劳,仿佛男子不过是一场幻境,而如今幻境破了,只留空荡,死寂一片。
等最后一粒浮尘,堙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又像高山流水,逆流而上,往更遥远的地方走去。
九层锁妖塔外,白雪飘渺久不停歇,塔顶冰珠,幽暗冰蓝色的光芒缓缓流转,将洞窟铺上一层朦胧冷光。
数百年的冰封,塔门外已结了一层厚实冰晶。
此时,塔□□出一束刺眼光芒,转瞬,红芒消失,四周归入死寂。
峥星辰手中把玩链子,口中暗语,一张符咒结印上血链,又瞬间隐没。
等红芒渐渐熄灭,他将链子随手扔在地上,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在一片漆黑中,走向紧闭的石门。
他已经在塔内呆了五百年,不见光阴,不闻人声,早已习惯了漆黑,舔舐黑暗。
峥星辰想,他该恨云苏的,可心口却怎般恨不起来。
云苏将他关押在底层,虽暗无天日,但不禁法力,如今几百年过去,他的法力已足够他走出这座塔,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少年瘦弱的身形被挺拔修长的成年体魄取代,只身形依旧单薄,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异常苍白。
男子干裂的薄唇轻抿,转身望了眼漆黑一片的洞室,须臾,手臂径自推开石门。
白驹过隙,转眼数百年已过去。
凡间,楚地。
正值冬日,寒冬腊日,刮了一整夜的北风,到了早晨,风声渐止。
深山崖底,春时绿意盎然的林木,如今白雪皑皑,干秃树枝垒着厚厚积雪,近处,几丛竹林,竹叶上挂满雪晶,淡去墨绿,融入银白。
几间房舍坐落,白墙黑瓦,院内,一颗柿子树,通红的果实如数盏小红灯笼,一缕炊烟自屋顶袅袅升空,绕着柿子袅袅婷婷升入云间。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男子走出。
峥星辰一身灰色布衣,虽在脖颈上围了一圈雪白银狐,依旧单薄透寒。
他走向院子,漫天雪花自他身前飘飞,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他负手而立,瞭望长空。
身后房门缓缓打开,一身雪衣女子悄声走近,替男子系上斗篷。
女子柔声道,“公子,天寒,小心受凉。”
男子黑眸微动,只见丛峰之间,一个白点逐渐清晰,转眼间,已至身前。
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雕,自空中盘桓而下,双翅大展,俯冲向男子。
近地时,空中停顿片刻,幻成一个绯衣少女,跪在男子身前。
“可打听清楚了?”男子问道。
“公子,飞禽族种族繁多,居无定所,何况…,神族多善待飞禽,恐怕难得飞禽一族的力量。”
男子静默,转身踏进房门。
几月后,皇城。
城中最大酒楼‘归愁居’,筑立在繁华的街道路口处,五层楼房,远远高过街上其他房屋。
归愁居由红木搭建,便是楼外的旗子,也用上好的绸缎,来往宾客络绎,整个皇城无人不知此楼阔绰,却无人知晓这楼主是何方人物。
此时,皇城上空一排白雁向南迁徙,连绵数千里。
男子站在窗前,望着雁群自头顶飞过,半炷香后,只留下一片空寂苍穹。
“前几日,尸鸠族已屠杀干净,族地亦被用炎火烧净。”身后暗哑声音说道。
峥星辰转身瞥了眼面目阴沉的男子,随后举起酒壶,倒了杯酒,若有所思。
男子继续道,“世人皆知炎火乃凤凰一族独有玄法,这次定能使飞禽族,同室操戈。”
“嗯。”峥星辰淡淡应道。
男子躬身抱了抱拳,正待退出去,被峥星辰叫住,“让雪雕跟紧白雁一族,找到族地,你知该如何行事。”
男子身形微顿,随后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峥星辰听着背后关门声,良久,视线依旧停在皇城的上空,蔚蓝的天际,无一丝浮云可现。
对于神妖魔而言,人间一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眨眼,天际已然灰暗,等第一颗星辰升起,他才开门走了出去。
楼内亦如往日,如火如荼,他自人群中穿过,独自走在喧闹街市,仿佛周遭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他依旧处在楚地丛峰下的小小一处院落,亦或是锁妖塔内,空无的黑暗中。
突然他停下脚步,黑眸在漆黑的的夜里咄咄灼灼逼人,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屋瓦房舍,望向远处。
灰衣布袂在街道上闪过,他人已站在数百丈外的林地沼泽。
空中银月如盘,漆黑的林地,只一盏红灯,散发着萤萤光芒,本潮湿的沼林,愈显阴冷。
峥星辰淡眸瞥了眼树梢上的红灯,径直走了进去。
才堪堪跨过红灯笼,原本妖冶的红芒瞬间变成幽绿,周遭的林木无声无息中,幻化了位置。
男子薄唇冷哼,转眼人影掠过,无数道人影,将他团团围困。
峥星辰薄唇暗语,黑眸遽然迸射出一抹冷光,人影瞬间化作几缕青烟消散。
‘区区障眼法,也赶在本座面前显摆。’
再往前走,路上倒是顺畅。
树梢上,突然亮起几百盏红灯,灯光下,一座吊脚楼房,依靠两颗老树,在半空中左右摇摆。
屋内灯火通明,随着吊楼摆荡,女人柔软的声传入男子耳内,仿佛近在耳旁,又远在幽谷。
房门被人打开,女子倚在门栏上,面庞妖艳,朱唇轻点,一双魅眼睨向峥星辰。
“公子来了,也不说一声,害的奴家未成好好梳妆打扮下呢。”说着,将落至嫩肩的雪衫,轻轻一拈,却又往下掉了几寸。
忽然,女子身后伸出一只枯槁敢收的男子手臂,往门开伸去,又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墙隔断,那手徒劳地在半空中抓着。
峥星辰望着女子,黑眸微微一怔,半响才轻嗤道,“好好的草不吃,同九尾狐同流合污,吸人血来了。”
女子细眉一凛,娇笑道,“你这个妖不妖,魔不是魔的东西,敢来管老娘。”
娇笑嘤嘤,带笑的眸微眯,数百条荆棘自沼泽地中拔地而起,瞬间困住男子。
这些荆棘数几百年浸泡在沼泽地,在腐烂的尸体上攀爬生长,倒刺上满是瘴毒,只需小小刺破血口,瘴毒便会渗入体内,全身腐蚀溃烂。
灰衣一闪而过,峥星辰跃至半空,手臂往后随意一挥,荆棘被拦腰折断。
瘴气自折断处泻出,凝聚成一粒珠大药丸,悬在男子的手掌上,不断冒着黑烟。
忽然,他欺身靠近女子,未待女子反应过来,已牢牢扣住她细嫩下颚。
“听闻白鹿茸能活血化瘀,解万种奇毒,若将这粒瘴丸吞腹,你猜,你需多少时日将它炼化?”峥星辰薄唇靠近女子耳蜗,幽冷的眸子,阴恻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