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会意的拍了拍赫敏的手背,把那条月长石项链搁在赫敏手心里,示意她替艾希莉戴上。
梳妆镜前的女孩有些生涩的把膏体涂在唇上,整个妆容才算完成。淡的唇有了红润的色泽,艾希莉看起来气色比刚才好了很多,她的手轻轻抚上已经微隆的小腹,坐在礼物和鲜花之间出神:“太不可思议了,是吧?胜利来的这么快,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这场战争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来得容易,那是因为之前失去的比现在得到的还多。”赫敏看出她有点伤感,双手从后面搭在她的肩膀上。为了这一份胜利,很多人失去了幸福的家庭——很多,艾希莉也一样。
“要我说,还是没想到最终他和你在一起。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也勉强……算合适你。”潘西抱着臂倚靠在门框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艾希莉扭过头去,对着这位勉强算做是朋友的女孩报以一笑。接收到友好信号的潘西抿着嘴别开脸,微仰着头:“我要下楼去了,别让大家等太久——毕竟这是你的订婚宴。”
“她好像没那么讨厌了。”伊莲娜随口评判。
“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变了很多。”艾希莉垂下头,整理胸口那微微歪斜的胸针。
她的心头差一点插进匕首,留下的疤还没消退,不过穿这条宽绸肩带的裙子正合适遮住——这恰好是六年级,她独身参加鼻涕虫俱乐部舞会时穿的那条。
伊莲娜拉着赫敏让开到一边,两个女孩彼此挤眉弄眼的,一前一后悄悄退了出去。别好胸针的艾希莉再一抬头,在镜中看见身后已经换了人。
“嫁给我不太开心,嗯?”德拉科明知故问的玩笑,手掌垫在她的下颚,和她对视了半晌。
艾希莉任他那只手在脸颊边摩挲,像被安抚的雀一样微眯着眼睛。患得患失的不真实感潮水般退去了,她干脆顺着他的问题回答:“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
德拉科改为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座位上带起来。门是被他进来时推的大开的,朦朦胧胧的乐声飘上来,像抓不住的云后月亮。他揽着艾希莉的腰,两个人在旋律里轻轻晃转,跳一支只有他们的开场舞。
“很漂亮,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德拉科圈着她的腰,眼神飘飘忽忽,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二人和解的那晚。她提着低跟舞鞋,赤脚站在石廊。轻缓的、坚定的奔向他,奔向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从光明到黑暗。
艾希莉在他怀里轻轻的笑,有点得意又满足:“没骗你对吧?我还是拉住你了。”
“是啊。”德拉科的目光滑下去,落在她光洁皮肤上淡淡未消的疤痕,眼中蕴蓄浓厚的不忍。他微垂眼睑,把脸凑的更近。
艾希莉顺从的和他额头相抵,望向那双几乎烙在心底的灰蓝色。冰凉的唇吻吮掉她新润的红彩,修长手指格外轻柔的捧着她的脸:“该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月长石项链上终于不挂着什么了,那枚戒指落进德拉科的手心,又缓缓地扣在艾希莉的无名指上。
艾希莉觉得自己喝的那一口蛋酒有点起作用了,她的两颊发热,眼眶也是。
“我们的朋友都在下面呢,你怎么……”她困惑的任他摆弄,搞不懂为什么不遵循熟悉了好几遍的订婚流程。
“这样就很好,免得你离开我。”德拉科低低的笑,凝视她戴着指环的手指,像凝视有形的「牢不可破誓言」那么虔诚。他难得这么认真,艾希莉却觉得他有些孩子气的可爱:“少诬赖了,我从没要离开过你。”
从她见到德拉科开始,她从没有——从来没有动过离开他的念头。不管面对的是格兰芬多的橄榄枝,卢修斯的不认可,所有人的不赞成,亦或者立场不同和人性抉择,艾希莉从来不认为她和德拉科是对立的。
世界或许有善恶之分,德拉科没有。
她就像认准光点的夜路人,一往如前,没有岔路和回头。
清清淡淡的一吻,让她如同惊鹿的心安定了不少。艾希莉从他怀里抽身,这才注意到被悄悄搁在梳妆台上的捧花。
葳蕤的绣球花被丝带捆扎着,看得出被精心的管教过了,但仍然每一枝都倔强的排斥彼此,错落着挤挨在一起。凌乱,生疏,又……确实像是他最努力的结果了。
她眨眨眼。
注意到艾希莉盯着自己的「杰作」,德拉科的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搞砸了的羞恼:“周小姐,我劝你思考一下再开口。”
“太——”艾希莉拉长音,她清楚的瞥见德拉科的手指紧张的捏成拳,不由得好笑,“太漂亮了,我喜欢。”
“我就知道。”德拉科偷偷舒了一口气,紧紧的和她十指相扣,自信的像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十一岁小孩子。
“我喜欢。”艾希莉意有所指的有重复了一遍,主动仰起头亲了他一口。
德拉科反咬了回去,含糊不清的纠正:“该是「我爱你」。”
他和她在绸般流淌的乐声里,如水微凉的夜色下,充斥馨香温暖的房间中,终于能不带一点点担忧和顾忌的相拥。在这之外的地方,任何目光所及的地方,都不再有威胁和未卜的明天。
艾希莉挽着德拉科的手,双双下了楼。大厅里确实有很多张熟面孔,纯血家族的旧友居多,满场极具程式化的珠光宝气,让她恍然以为回到了战争之前的宴会。
不同寻常的是混血和麻瓜巫师也被邀请而来——赫敏和伊莲娜。不被那些自诩高贵的纯血家族所真正接纳,但作为榜上有名的战争英雄,也不会有人敢轻视她们。
“我们就是为了你。”伊莲娜揉了揉笑酸的脸,喝了一口新冰的香槟。赫敏和她一直被试图社交的女孩子们围着问询哈利的事,应付的疲惫不堪。
艾希莉和她们两个躲在角落里,轻轻碰了杯:“我真的得好好谢谢你们来陪我。”
赫敏问:“婚礼打算在哪里?我不认为在这举办是个好主意。实话说吧,罗恩知道我被你邀请来的时候简直吃惊的不像话,他说阴森恐怖的马尔福庄园从来没进去过格兰芬多……更何况我的父母都是麻瓜。”
“你很优秀,比我要聪明的多。”艾希莉肯定她将来的成就比大部分纯血还要高。艾希莉还要说些什么,骤然被裹挟进怀抱,德拉科揽着她的腰,稍稍低下头:“原来你躲在这。”
赫敏和伊莲娜颇有些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又结伴溜了。德拉科有点莫名其妙的恼火:“你看到她们俩的眼神了吗?简直太失礼了。”
“让我和朋友们待一会不好吗?”艾希莉摸了摸炸毛的白鼬。
德拉科满意的摩挲她戴着指环的手,心情很好:“以后有的是时间,以马尔福夫人的身份招待她们。”
像第一次在霍格沃茨的圣诞舞会那样,他们手牵着手溜出大厅。
坐在后花园的喷泉边,浅水倒映着艾希莉的身影,德拉科把那些小树指给她看:“等到几个月以后的春天,这里全都是白蜡树花。我专门去找隆巴顿……咳,是我命令他替我们照顾的。”
“我们可以一起坐在树下面吹吹风。像在黑湖边一样,又像在泰晤士河畔,一起吃冰淇淋那次。”艾希莉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雪纺裙摆在她小腿处悉悉索索的被吹动,合着花丛沙沙的叶片摩擦声。艾希莉的眼皮越来越重,醉意和困倦把她的灵魂变得轻飘飘的,还好禁锢在德拉科怀里。
德拉科听着她的声音从喋喋不休的描绘未来到梦话般的呓语,像自己给她吃了迷情剂软糖的那个午后。
那十几分钟的失而复得是他不计后果偷来的,而现在不是。那时候的阳光是冰锥一样的刺眼寒凉,如今的夜风却软的像流淌的水。
他用脸颊蹭了蹭艾希莉的发顶,又像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点难为情似的四下张望,确认花园里没有其他人后,才放心的又吻了吻睡着的她。
这一份旷日持久的爱跨越了生与死的鸿沟,远在天际的常明星和亚洲东方的雪簇花也能相遇。
艾希莉漂洋过海,成为德拉科的恋人。
而德拉科背叛一切,只为了奔向艾希莉。
他们之间该有无数句原谅,无数句质问,无数句疑问和解答,只不过尽数化成一句「爱」而已。
只是这么简单,又复杂而已。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三个月以来的陪伴,全文就此完结了。第一次写长文还是很新鲜,动笔的初衷只是因为初秋对Draco这个角色特别浓烈的喜欢,试图改写他命运的太太有很多个,包括我的读者们都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他的吧。如果有另外一个不存在原著的女孩能够用尽全力的温暖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能改变他悲剧色彩的结局呢?这就是我试着塑造的故事了。平淡无奇,至少在某个特别的平行世界里,他身边有艾希莉陪着,安安稳稳过完不是叛徒的一生。
再次感谢大家,元旦快乐。番外会陆陆续续写一些,填补全文中仓促未表的一些遗憾。
第62章 番外1.花期
距离第二次巫师大战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庄园里的白蜡树绿绿白白了好几个轮转,现在又是喷吐馨香的季节。
斯科皮在树下的草坪上练习魁地奇,白皙的脸蛋浮现健康的红润,浅金色的碎发在风里被吹乱,有种独属孩子的生气。院子里的白孔雀躲得远远的,免得招惹上这个精力旺盛的小魔王——上一次让斯科皮逮住机会凑近,尾羽的毛都被薅掉了好几根。
今年九月该是斯科皮入学的,他整天吵嚷着要像波特叔叔那样破格加入校队——这可把德拉科气坏了。
现在艾希莉不在,斯科皮就乖乖在花园里,当然知道不去惹父亲生气。没有母亲的庇护,他可不敢和严肃的父亲开玩笑。
庄园的雕花铜门向里推开,门上坠着的铜铃铛清脆的抖动,昭示着来了客人。斯科皮敲敲扫帚柄,逆着阳光辨认。
三楼的德拉科坐在书房软椅上,一手揉按太阳穴提神,一手捏着未批改的文件。铃声把他从书案之间唤回了神,他向窗外望去,捏了捏眉心。楼下的客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正穿过玫瑰花从。
家养小精灵把裹着薄风衣的赫敏领进客厅里,德拉科刚好从楼上走下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颔首算是打招呼:“格兰杰。”
“我把即将敲定的两部巫师法的原件带来了。你在家办公还方便吗?”赫敏的棕发在脑后低低挽着,她把手包里的两个文件袋递给德拉科。
斯科皮咚咚的跑进客厅,在距离父亲几步远的沙发旁边紧急刹车,然后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和仪态,尽量有礼节的问:“父亲,我能和罗丝到庄园外面玩一会吗?”
罗丝·韦斯莱——赫敏和罗恩的小女儿在门外的玄关处探出一张稚嫩的小脸,朝着自己的母亲眨眼。德拉科点了点头,斯科皮高兴的原形毕露,像来时那样又咚咚咚跑出去了。
德拉科接下文件袋,放在茶几上:“你不用亲自送过来,下次让科纳跑一趟就是了。”
“只是顺便。我是来看艾希莉的。”赫敏叹了口气,“她最近怎么样?”
客厅里的气氛有一刹那的凝固,德拉科望着茶杯上螺旋的热气,声音有些低缓:“嗜睡,清醒的的时间不算多。治疗师说这是无可逆转的……这不是病,治不好。”
艾希莉在那场灾祸中受了许多折磨,遑论战场之上她还怀着孩子——战争之后本应该是一切的新开始,但是钻心咒给她的损伤很大,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发生意外,几乎就要了她的命。
除了残破的躯体和衰弱的神经,七年级那一年没给她留下任何好东西,所幸那孩子留住了,她也是。生下斯科皮已经是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孩子对于艾希莉来说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几年至少好转了很多,不再是整天拿药剂当水喝的样子了。能四处走走,有时只是昏睡着,倒并不会再咳血。
德拉科很担心她——其实他原本就没想过斯科皮的顺利降生,为了她,他甚至做好了永远没有孩子的准备。
可是艾希莉总是不要他为了自己而做出取舍。十一岁面对潘西是这样,十六岁面对黑魔标记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这些赫敏都清楚,所以德拉科不做傲罗之后能在家里工作,把时间多花一点在家庭上,确保艾希莉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他。这也是她作为魔法部长能行的最大方便——其实她和大家的建议是马尔福最好不必工作,可是德拉科仍旧坚持。
“艾希莉不希望我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不然会不高兴。她生起气来可比十几岁那时候还严重……我得听她的。”德拉科倒并不像在抱怨,眼中满是无奈和包容,想起什么似的哑然失笑。
赫敏的指尖从冷掉的茶杯柄上收回来:“我能去看看她吗?”
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软底鞋接触地毯轻盈的沙沙声,客厅的门口旋进一角丝绸的睡袍,然后是艾希莉站在那。
她没有很干瘦,也并不老,相反和刚刚毕业那时候差别不怎么大,带着丝丝病弱的迷惘感。皮肤白皙的过头了,泛着冷色调的不健康——大概是常年不怎么出门。也许因为有一束阳光打在她身上,艾希莉显得有些透明,像马上要消散的厄里斯魔镜幻象。
“赫敏!我就知道你在,我从窗口那看见小罗丝了——”她惊喜的走进来,还有一点猜对了的得意。德拉科不满的咳嗽了一声:“穿着睡裙会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