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芷隔了好半天,回复一句:【嗯嗯】
放下手机,段之愿直直向后倒,躺在床上视线里时天花板的纹路。
半晌,手指在身侧探了探,摸到手机又拿到脸前。
给张昱树发了个:【到家】
敲门声响起,段之愿起身开门。
秦静雅问她:“滑雪好玩吗?”
“好玩。”
“你愿意和同学出去玩简直太好了。”秦静雅笑得开心:“我还担心你不敢滑呢,有没有摔跤呀?”
白天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点头:“有,但是很好玩。”
“摔到哪里了?”秦静雅看着她的腿:“疼不疼?”
“不疼,没关系的。”
“不吃饭了?”秦静雅问她:“你在那边吃过了吗?”
她被迫喝了一大杯奶茶,现在饱腹感还十足。
怕是到明天早上才会消化。
段之愿说:“不吃了。”
秦静雅走时,还不忘帮她把地上的背包扶好。
门一关,段之愿也下了床。
打开背包,从最底层拿出那个红色的礼品盒。
丝绒质感,指尖拂过带着一片柔软。
盒子一掀开,段之愿微怔。
这里面是个钥匙。
晶莹剔透似水晶质感,段之愿把它拿到台灯下,钥匙前后转动折射出无数碎光打在桌上和地上。
段之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把盒子底下的海绵抽出来也没见半点线索。
她狐疑着拿起手机,刚解了锁迟疑片刻又放下。
将钥匙放回盒子里,抽开最底层的抽屉,塞进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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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这一个星期,张昱树都和李怀泡在网吧里。
除夕这天,鞭炮声响彻整个燃城。
张昱树在游戏里杀人如麻,拿了个四杀后,他转头看向李怀。
那小子时不时就拿起手机,快速按两下而后再放回去,脸上带着笑。
张昱树太明白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了,他舌尖拨动上颚发出一声脆响:“你他妈发骚呢?”
李怀一愣,手机收起来,吸了吸鼻子:“没事。”
草。
谁管你有没有事。
张昱树扁扁嘴,游戏也没兴趣了。
他也拿起手机,最后一句话又是他说的,昨天也是,前天也是。
今早问她吃饭了吗,都中午了这小结巴还不回他。
张昱树皱眉,又说出那句神似魔咒能让她回复的话:【段之愿,老子现在就刷刷牙,待会儿去你家亲你的时候保证没味儿,放心。】
下一秒,段之愿:【我刚看见信息。】
【吃了,你呢?】
张昱树从鼻间发出一声嗤笑。
太他妈可爱了。
李怀发现自己在游戏里被刀了,转头一看张昱树,愣了愣,问:“树哥,笑什么呢?”
“你管老子!”
“……”
另一边,段之愿努着嘴把手机扔到一边。
简直是怕了他了,这人是不是天生的地痞呀,怎么动不动就是这句话。
她实在理解不了,都已经这样对他了,他怎么还能对她报以热情,而且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
很快,张昱树回复她:【新年快乐。】
段之愿趴在窗台上,看着绚烂的烟花冲上天际。
流光溢彩统统涌进她的瞳仁里,在她眼眶中绘画出一幅宝图。
她抿着唇,认认真真给他打字:【新年快乐,记得吃饺子。】
又说了几句话,张昱树就放过她了,段之愿扔下手机,整理过几天上学要带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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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完年没几天,学校就通知高三学生开学。
积雪褪去不少,灰暗的天际下柏油马路显露出来,似是巧克力上点缀着棉花糖,路灯便是橘子吊坠。
走进班级还是熟悉的空气味道,段之愿刚到坐下来,胡佳就出现在她眼前。
“段之愿,老师叫你,在五楼办公室。”
她还没来得及问,胡佳转身就走。
知道她讨厌自己,段之愿垂下眼,临走前瞟了眼张昱树的位置。
书包扔在桌上,地上零散扔着两支笔。
他已经来了。
五楼办公室是全校班主任的办公室,经常有班主任会议时,王老师才会去五楼。
段之愿朝楼梯口走,经过四楼到五楼之间的缓台时,突然打了个寒颤。
冬天,学校走廊的窗户是锁死的,没有允许不能打开。
她踮起脚尖把窗子关上时,突然瞥见外面窗台上有两节烟头。
歪歪扭扭按在那,烟灰划出黑色又难看的痕迹。
等她关好窗,刚一转身,赫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四五个人。
段之愿眼熟几个,其他班的,和胡佳关系很好。
感觉来者不善,她视线迅速下滑,转身刚要上楼突然被叫住:“喂!让你走了吗?!”
段之愿一滞:“怎,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一个披散着头发,斜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的女生上前一步:“就是你他妈跟季阳搞到一起了啊?”
她一靠近,带来一阵难闻的烟草味。
段之愿下意识屏住呼吸,后退一步:“没……”
“装你妈呢?”斜刘海从外套里掏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抖了抖:“这他妈不是他给你写的啊?”
说完,把纸团成一团,砸在她脸上。
从颜色上可以认出,是她退回去的那封告白信。
段之愿又后退两步,刚想往楼上跑,猝不及防被扯住衣服,一把拽了回去。
另一个又高又胖的女生过来,校服上画着涂鸦,瞪着眼睛对她吼:“你好绿茶啊,一边装柔弱,一边又去勾引胡佳的男朋友。”
到这里,段之愿突然明白了。
王老师根本就没有找她,一切都是胡佳设的圈套。
“我,我要回去了。”她轻轻开口,垂下的一双手都在颤抖:“我不会,告老师,只要你你让我走……”
面前这几个人突然笑出了声:“告老师?你有证据吗?这里又没有监控!”
段之愿的心就快跳出来了,现在是早自习时间,很少有老师会走这条路。
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出十块钱递过去:“给,给……”
斜刘海快速伸手接过揣进口袋,在段之愿期盼的眼神中,又道:“打发叫花子呢?”
“我就,这些钱。”
“我们没想找你要钱。”她说:“我他妈是来给你这绿茶教训的。”
斜刘海又凑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笑着看她:“你说你错没错,还敢不敢勾引季阳?”
话毕,顿了一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头跟她们说:“我想起来了,她是个结巴,不会说话哈哈哈哈!”
所有人瞬间笑作一片。
段之愿趁着她回头这个时候,用力推了一把斜刘海,直接冲出去。
斜刘海没想到她敢推人,站稳后大骂一句就追过去:“我草你——”
话还没说完,陡然滞住。
段之愿就站在转弯处,手被人牵着。
她身边站了个比所有人都高的男生。
男生阴着脸,寸头,黑色外套。
一双丹凤眼晦暗打量着面前几个人,眉眼间的戾气毫不遮掩。
窗外寒风呼啸划过,他声线微沉又添懒倦。
“欺负我的人?”
第18章
段之愿刚刚跑到转弯处, 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刚一抬眼就见张昱树嘴角噙着笑,一双浪荡的丹凤眼瞧她,正欲说什么, 偏偏这时候里面传来伴随她名字的骂声。
张昱树瞬间收敛表情, 抬起头的同时握住她的手腕, 将她向后带。
段之愿本来是要跑到办公室找老师的, 没想到一下子碰见了他。
这幅表情她不陌生。
从前张昱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谁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生怕惹祸上身。
斜刘海率先冲出来, 却在看见张昱树的同时陡然滞住步伐。
他来了,事情突然就急转而下, 她们连半点优势都不会有。
张昱树缓缓上前一步, 猎豹捕食似的眼神落在那几个女生身上,微微偏头问段之愿:“她们怎么你了?”
“没有……”
段之愿的呼吸平稳了些,有预感张昱树可能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回,回去吧,我,告诉老师。”
“不用。”张昱树说完拇指轻抬, 拍了两下她的手背:“你先回去。”
说完就放开她的手。
刚迈出一步, 又被段之愿扯住手臂:“我没事,你别, 打人……”
她声线微颤, 真的很害怕。
“我不打人。”张昱树撇撇嘴:“只是想告诉她们, 我生气了。”
说完, 他一步一步逼近。
女生们也随之后退, 几个人再度回到刚才的缓台边上。
张昱树很生气。
他那么宝贝的姑娘, 居然开学第一天就被堵在这里。
要不是她聪明能跑出来,敢往出跑。
谁知道这几个人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现在一定得做点什么,未来她不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他才能稍稍安心些。
墙角处有一盆枯萎的绿植,泥土干涸出裂缝,被张昱树一只手抬起,手臂肌肉线条僵硬,透露着凌厉与愤怒,抡圆了朝她们砸过去。
距离有些远,女孩子们跳脱及时,尖叫着躲过一劫。
但刚刚被段之愿踮脚关上那扇窗却没能幸免。
玻璃瞬间震碎成雪花状,似有闪电光顾过。
花瓶碎屑与泥土碎块凄美地铺在眼睛所见之处。
所有人都见过张昱树有多狠,女生们心有余悸看着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要是真想打她们,见人躲开了,不会是这副表情。
小结巴紧张兮兮站在身边,张昱树不想看她害怕,更怕她哭鼻子。
甩了甩手倚在墙边,样子还是那副痞子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狠劲。
“老子最近没什么流言蜚语,就以为我从良了?”
“还是段之愿最近没跟着老子,你们就以为能称王了?”
她们的确这么以为。
胡佳找她们诉苦,几个人仔细想了想,这两个学期张昱树都没和段之愿有交集。
有好几次,她们还看见钱震对段之愿大声说话。
而她还是那副懦弱到不堪一击的样子。
钱震可是张昱树的头号跟班。
他的态度,很大程度就代表张昱树的态度。
想到这,这几个才一拍即合,决定来教训她一下。
新账旧账一起算。
可刚刚花盆砸过震耳欲聋的声响,几欲坠落的玻璃,已经吓得她们灵魂出窍,谁也不敢对上张昱树的眼睛,更别提回答了。
那个又高又胖的女生已经开始抹眼泪,小声抽泣。
张昱树还想再说什么,玄关处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
听出是王老师说话的声音,那几个女生立马眼前一亮,似乎是等到了救星。
张昱树则瞟了眼段之愿,她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担忧的眼神望向自己。
赶在高跟鞋越走越近时,他重新拉起她的手。
少年逆光而立,看不清他此时的脸色,但能清晰看出他绷紧的手臂和食指,用力点着斜刘海,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敢把段之愿说出来,老子弄死你们!”
说完,带着她朝楼下跑。
心脏的鼓动与耳边呼啸的风融为一体。
四楼跑到一楼,张昱树大气不带喘的,四下瞧了一眼,保安正慢悠悠背对着他们朝走廊另一边走。
他带着气喘吁吁的段之愿躲到用来装饰大厅的巨型圆柱后。
能感觉到她掌心的炙热和湿润。
她捂着心口,短而促地呼吸。
小脸煞白,眉眼间都是担忧和委屈。
眼睛也红了,似是迷路的小兔子。
张昱树大胆探出半个身子朝长廊看了一眼,等保安彻底没了身影,他才开口打趣她:“你怎么那么可怜啊,可怜到——”
段之愿抬眼看他。
“老子想亲你一口。”他慵懒地补充。
段之愿咬了咬唇,没有心情跟他斗嘴,也自知斗不过他。
她的思想和意识还停留在刚刚王老师的脚步声中,心有余悸问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老师,会知道的。”她不敢大声说话,尽管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昱树只得微微弯腰,盯着她的唇。
“放心,她们不敢把你说出来,否则我弄死她们。”
段之愿也听见他刚刚的话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顿住。
只说:“我会跟老师,说明情况的。”
“让你说了那刚才还跑什么?”张昱树抬起手,不轻不重弹了她脑门一下:“学习学傻了小结巴?”
静默一瞬。
段之愿:“我有名字。”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从前也听见过,每次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好像一根柔软的刺划过皮肤,不疼,但就是不舒服。
好在她平时不爱讲话,班级里那些喜欢取笑别人的男生也很少在她面前这样称呼。
可偶尔一听到,还是觉得刺耳。
她就那么倔强又不服输地站在他面前跟他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