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愿看着他,泪把睫毛染湿簇在一起。
万分后悔当初一时的冲动,用力摇头:“真没,没有,我骗你的,我那是骗你的,一起学习,一起,回家,都是我们故意骗你……你别做坏事,别打架,打架会坐牢的……”
“你舍不得我坐牢啊?”
段之愿抽泣两下,泪眼汪汪看着他,没吭声。
“还是——”张昱树眉梢一挑:“你舍不得他后半生残疾啊?”
话毕,他勾起唇笑了声:“这样,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动他了。”
段之愿又气又急,她还想踢他又怕把他惹急了。
只得故技重施,像那天晚上一样好脾气哄他。
她吞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
没被握着的那只手轻轻扯了两下他的衣摆,软软地告诉他:“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遇见事情不要冲动,我不会骗你的,我和你说的都是真话。”
手指轻轻摇了摇,带着他的手臂一同晃动,又商量他:“是真的,不信,不信你让我和他打个电话,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现在不会谈恋爱的,哪怕我已经成年了,我也不会恋爱,是真的……”
她神情恳切,对上他的眼睛罕见的没有躲闪。
这的确让张昱树已经冰冻的心回暖,这一瞬间竟真的信了她的话。
如果没在一起那就最好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证明。
看着段之愿拿起手机,等待音响起时,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心跳竟如此之快。
“喂?”季阳的声音传来:“段之愿?”
“嗯。”段之愿瞟了眼张昱树,问:“你之前……从明天开始,我们不要再演了……”
“为什么?”季阳的声音带着疑惑,音色扬起:“我们已经演了这么多天,你打算功亏一篑吗?还是张昱树他们找你麻烦了?”
“没有。”段之愿吞了下口水,因为张昱树的手伸到她脑后,扯下了她的皮筋,让她丝绸般的长发铺在肩膀上,又将她一绺长发拾起,在指尖捻玩。
动作从容悠闲,垂下来的双眼带着冷意。
“那为什么突然就不演了?段之愿,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绝对不能喜欢张昱树,他不是什么好人!”
段之愿生怕季阳在电话里说什么引得张昱树生气,忙打断他的话,告诉他:“你现在回家吧。”
“回家?”季阳疑惑道:“我就在家里啊。”
段之愿微怔,抬起眼对上张昱树弯起的嘴角。
原来他在骗她!
他根本就没有以她的名义把季阳骗出来。
季阳在那边问:“你怎么了?”
她举着手机,不知所措:“我……我……”
‘嘟’的一声,电话被张昱树挂断,他拿着她的手机,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轻声道:“就这一次,以后不许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说这么多话。”
他的确有一张能让人神魂颠倒的脸,但前提得是女孩子不了解他,且他真心实意对人家笑。
但凡这两点有一点构不成,那他的一头短寸就发挥了作用。
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痞子,混蛋!
段之愿现在又羞又恼,恨不得再给他两巴掌。
他的谎话怎么就能说来就来,把她骗得团团转,到头来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抱歉,还能笑出来。
还没等她发火,突然腰间一沉。
她被他紧紧按在怀里。
接着她全身腾空,是张昱树欢呼拥着她腾空转了好几圈才放下。
他终于开心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禁锢着自己的手,段之愿嗔怒骂他:“你有病!”
她瞪着他,耳朵尖都泛红。
直到张昱树拨开她脸颊的碎发,轻柔地帮她掖到耳后,捧着她的脸跟她说:“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我们扯平好不好?”
“你……”
这人真是会讲条件。
他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呀。
“你看你多狠的心啊。”张昱树的神色再也不像刚才那样皮笑肉不笑,眸色也不再黯淡,灯丝里明亮的光折射到他眼中,他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光。
“你想离开我,就找那么个人伤害我。”他笑着看她,轻声说:“而我想跟你在一起,废了这么大的心思给你惊喜。”
“宝贝儿,这一次,是你做了坏事。”
段之愿眼睫微颤,还是坚持自己的内心,硬着头皮告诉他:“我,不是做坏事,我没有办法。”
她垂下眼:“我们是学生,不可以的……”
张昱树现在心情好,见她这副又怂又想讲道理的样子就特别想逗逗她。
“学生,那不是更刺激吗?”
他抬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垂眸就能看见她高挺的鼻尖。
因为刚刚哭过现在还带着绯红,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好学生,要不你跟我……刺激一下?”
“张昱树!!”段之愿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便随着一股棉力退开。
嘴角噙着难以忽视的笑:“段之愿,随便你怎么打我骂我,不理我也可以。”
“只要你别用这种方式。”
他突然认真:“我真受不了第二次。”
这几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无论做什么脑袋里都是她的影子。
走过街边,是和她擦肩而过,坐在家里,能看见她出现在面前,吃饭时,似乎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就连梦里都是她的脸。
以至于一觉起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洗个冷水澡。
偶尔精神好了,睡前也要去洗一个。
时间好像突然就回到了高二到高三过渡的那一年。
他为了让她好好学习,忍了一年没去找她。
每天望着她的背影,站在她身后,看她一步一步走到公交车站点,样子要多乖有多乖。
只是没有她的日子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可以为了她进步而委屈自己,但绝不可能为了她和别人双宿双飞而委曲求全。
他不伟大。
他很小气。
尤其是对她。
听了这话,段之愿抬眼,试探着问:“不理你……也可以?”
张昱树气笑了,就听见这一句。
他点头:“可以,那我亲你的时候,你最好也别理我。”
就知道这个流氓不会那么好说话。
“喜欢吗?”张昱树看着满屋的花,说:“钱震他妈有个自己的花店,帮我弄来了这些花,都是今天早上装好的。”
他比划四根手指:“四点就开始布置了,你喜欢吗?”
是很好看。
大概没有女生会不喜欢。
18岁之前的她喜欢,18岁了依旧心潮澎湃,怕是再过几十年,她依旧会愿意与鲜花邂逅,永远置身于花香中。
见她不说话,张昱树又开口:“那就是不喜欢了,待会儿我就叫人把这堆垃圾扔掉。”
说完,他就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我喜欢。”段之愿硬着头皮开口。
虽然这人混蛋又不讲理,可是,这些花是无辜的。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
各种颜色争奇斗艳,像是坠入了仙境一样。
“这些都是你的。”张昱树说。
“可是,会坏掉。”
这么多的鲜花,没有了土壤和水,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枯萎,她又没有办法把这些都带回家。
“坏掉就换新的,只要你喜欢。你随时想看我就带你看,保证每一次都是开得最好的。”
他话说得笃定,让段之愿有一种,未来她会再次光临这里的错觉。
“这些不是垃圾。”段之愿说。
“你喜欢它们,它们才有意义。”张昱树说:“你不喜欢,这就是垃圾。”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语气认真:“就像我,你不喜欢我,我就是个被所有人都厌恶的垃圾。”
“要不你和我处对象,下次我给你看更好更漂亮的好不好,不处就不带你看了。”
段之愿只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跳脱得太快。
不管和他说什么,他只用几句话就能把话题拉扯回来。
她想回家了,这一次张昱树很好说话。
走到摩托车跟前,刚要抱起她,段之愿躲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说完,小心翼翼往上爬。
张昱树失笑,到底还是借给她一只手臂让她扶着,帮她艰难爬了上去。
依旧把人送回到小花园,他哄她:“今天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他低着头:“要不你多给我几巴掌,今日事今日毕,你出气了明天就别讨厌我了。”
说完,就把一侧脸伸向她。
段之愿摇摇头,说:“只要你别搞突然袭击,也别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瞧瞧他看上的姑娘,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好说话。
明明自己就是一朵娇花,偏偏对那一屋子没有她半分明艳的花投以羡慕的眼光。
他笑着点头:“好,不强迫你。”
他目送段之愿回家,看风把她如墨般的头发吹起。
直到视线里不见她曼妙的背影,张昱树才垂眸看自己的手腕,有两根皮筋套在上面。
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脚将地上的易拉罐踢起,落地之前再临门一脚稳稳投进垃圾桶。
还就不信了,他还比不过那个小白脸了?
季阳那么个废物,被他踢两脚连个屁都不敢放。
段之愿要是跟了他,以后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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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昱树重新回学校上课,钱震是最开心的。
考完试就搂着他的脖子,树哥树哥叫得那叫一个亲。
张昱树睨了他一眼:“刚考的哪科知道吗?”
“不是数学吗?”
“你答得怎么样啊?”张昱树问。
钱震挠了挠脑袋:“也就那样呗。”
他心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我问你考的怎么样,你指定得发火。
然而张昱树却笑着摇摇头,手背瞧了下他的胸膛,像是敲在了肥肉上。
“我这次肯定满分。”
钱震:“??”
成绩下午就出来了,老师在上面讲课时,张昱树则咬着笔帽,一手拿着卷子,眼里蒙上一层霜。
钱震无数次想凑过去看,都被张昱树一脚踢回去。
他心急火燎,小声跟李怀说:“树哥还说自己能考满分,现在又不给我看卷子,说不定比我的分数还低。”
李怀瞥了眼钱震的卷子,笑了:“36分,谁他妈能比你低啊?”
“树哥有一次考了7分你忘了?”钱震瞪着眼睛:“选择题全都错了你敢信?”
两个人趴在桌上偷笑,引得老师敲了敲黑板,瞪着钱震:“还有脸笑?全班就你最低分你还好意思笑?”
钱震一愣:“我真是最低分吗?”
老师瞪了他一眼,这道题讲完了后又说:“今天要表扬一位同学,他这次的成绩是有史以来的最高成绩。”
停顿一下拉伸期待感,又开口:“张昱树,92分,及格了。”
“卧槽……”钱震捂着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仅是他,班级里其他同学也都觉得难以置信,小小的震惊声传出来。
只有段之愿稍显镇定,她回头看他,与少年目光交错的一刹那,她能清晰看出他眼底的微凉,段之愿错开眼神。
这对他来说不是挺高的分数吗,怎么还不开心呢。
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家给张昱树鼓个掌吧,再接再厉。”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又在钱震带头站起来鼓掌时重新变大。
张昱树的视线似有若无落在段之愿的背影上,直到看见她也抬起手轻轻拍了几下,这才吊儿郎当站起来,懒散地说:“主要还是谢谢,有位同学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老师没发现这话意有所指,点头:“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好事,别人帮你提高了成绩,你平时也要好好回报才对。”
“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回报她的。”张昱树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声线扬起:“希望那位同学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段之愿就知道他的嘴里说不出好话。
把头埋得低低的。
午饭时,林落芷跟她说:“你还真厉害啊,能把张昱树给拉到及格线。”
“他很聪明的,只是以前不认真而已。”
她不过就给他补习了几天而已,他就能在这次月考里进步得飞快。
他比自己还要聪明呢。
“那也得是你会教。”林落芷称赞她:“你真的很厉害,什么都学得好,长得也好,招人喜欢。”
这倒是把段之愿说不好意思了,她抿了抿唇:“你也一样,你也很漂亮。”
这时季阳走过来,站在桌前:“段之愿。”
昨天在电话里,段之愿把话说的云里雾里,现在见了他还有些局促。
“怎么了?”
季阳站在那,目色微沉:“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大概是找她询问志愿的问题吧,前些天听林落芷说,别的班的老师都开始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