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沙发上转过身来,看她一边忙一边说,他没洗完的碗,她哗哗的开着水龙头顺手洗了。她在这些小事上,从来不计较得失。
第三十八章 会哭
他们都是闲谈不论是非的人,这时候却不约而同的想对饶静的婚姻多说两句。
曾惜一边在煮粥,一边感叹说:“你看,饶静看着大志疏疏,其实人很聪明,既懂难得糊涂也能转身放下,可是婚姻还是薄待她,李先生隔三差五的小错不断,可惜大错又没有,饶静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闹过之后,还会故态复萌,像是绝症,永远治不好的。虽然孩子也生了,但这婚姻也不过差强人意。”
曾惜说着,自己替饶静有些失望。
陈卓是局外人,他倒不这么想,他觉得:“也许人在其中,好坏纯粹是自己的认识,旁人未必能明白。”
曾惜也懂,冷暖自知嘛,但还是有点叹息,摇摇头说:“你觉得他们两人,一个追着打,一个躲着藏,是为了有趣么?”
陈卓走过来,站在厨房门边看她,“曾惜,”他提醒她说:“你把婚姻这件事看得太消极了,这样并不好。”语气听起来像在辅导新来的助理。
她抬头看看他,自己笑了笑,没再往下说。陈卓看她沉默,心里不觉后悔,不该截断她的话题,其实他还是想再谈谈各自看法的,甚至想给她举个幸福婚姻的例子,他自己的父母便是三十几年的婚姻路始终走得温暖和缓的......
他沉吟着不知该从何说起,那边睡着的孩子忽然哭了两声,打破了一屋的宁静。
曾惜赶紧去看月亮,看她醒了,正皱着小鼻子要哭要哭的样子。她们都替饶静看过孩子,这个小家伙着实就是他们几个看着长大的。
她俯身把孩子抱起来,哄她说:“小姨抱抱,不哭不哭啦。”然而这时候小姨并不管用,曾惜把这小胖妞一抱起来,她反而亮开嗓门哭了...哭声不输武力值强大的她亲妈,曾惜这万年安静的小屋顿时热闹起来。
然而她毕竟是临时保姆,哄孩子的本事并不怎么样,抱着孩子轻轻拍着她后背,月亮咧着嘴不为所动的坚持嚎着。
她看看走过来的陈卓,不禁有点局促,掩饰的说:“你看她多会哭...呵呵。”
陈卓无语的忍受了一会儿,被月亮嘹亮的嗓门刺痛着耳膜。最后他说:“她是不是饿了,我来抱一会儿,你去给她弄点吃的。”
曾惜赶紧脱手,把孩子顺势交给他。她其实一直在想怎么把嚎陶大哭的孩子放下来,她好去冲牛奶来填满这张小嘴巴。
说来奇怪,月亮换了个人抱,哭声倒渐渐平息下来,陈卓把她抱在手里看曾惜准备牛奶,小家伙竟抽泣着慢慢不哭了,小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朝陈卓望着。
小宝宝自有一番萌化人心的魔力,陈卓被她一看忍不住笑了,小月亮胖脸上还挂着两颗璀璨饱满的泪珠,一咧嘴露出上下各两颗白嫩的小牙齿,回报个天然呆的笑脸给他。
真是段恰到好处的互动,让抱孩子的人马上生出疼爱的情绪来,他笑着抱给曾惜看:“你看你看,我一抱,她就不哭了,多可爱!”转头又想起调侃她:“也许她不是饿了,只是不喜欢让你抱。”
第三十九章 陪玩
曾惜看着也很无奈,这孩子尽欺负自家人,在哪儿学得眉眼高低,难道陌生人抱着的空气更好么?她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把吸管杯塞进月亮嘴里,看她满意的鼓着腮帮子喝奶。向抱孩子的人解释说:“看,她就是饿了。”
“同时,也是不喜欢你抱,我抱着她就没哭。”他坚持说。
“好吧,那你抱着吧。”曾惜袖手站在旁边,又接着说:“那你顺便给她换拉拉裤吧,她这么喜欢你!”她强调说。
“啊!”
所以,一个萌萌哒胖孩子当然是很有趣的,那是因为不有趣的部分有人承担了而已。
陈卓当然承担不了这一部分,曾惜自己都是个生手,她满头大汗的给月亮换纸尿裤,因为她满沙发乱爬呀,小胖腿到处乱蹬呀,撕心裂肺的不愿意呀;陈卓说男女有别他要回避一下,就坐在餐桌旁看她在那儿焦头烂额,看得兴致勃勃。
终于收拾好了小娃,曾惜觉得折掉了她半条命。月亮这会儿正学走路,矫健的从沙发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嘴角一扁马上又要哭。
曾惜赶紧俯身把她抱给陈卓,说:“快让这个叔叔陪你玩会儿,千万别再哭,小姨的神经受不了。”
陈卓倒很高兴,起身抱着月亮,逗她笑,同时瞥了眼曾惜,对孩子说:“别和你小姨玩儿,她不喜欢你。”
这话说的,曾惜站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本来打算出门买东西的曾惜,不得不被这肉乎乎的月亮绊住,在家里看着她,确切的说是看着他们。
因为她才一扭头的功夫,就看到陈卓拿了她的乐高玩具给孩子玩,她赶紧阻止:“不能给她玩这个,她会吃进去的。”
“不会,你当月亮是傻的么?”他话音未落,月亮手脚麻利的要塞进嘴巴去,吓得曾惜赶紧伸手抢下来。
“月亮,她还小...…”他替自己也替孩子找着借囗。看着小月亮把一道明亮的囗水滴在他裤子上。
曾惜赶紧转头假装没看见。终于到了傍晚,曾惜觉得足有半个世纪那么长,这段时间里月亮共换了三次拉拉裤,吃了两回辅食,淌了无数囗水在陈卓风度翩翩的衬衫和裤子上。期间,曾惜觉得陪孩子玩太无趣,打开电视想让月亮看动画片自娱自乐,被陈卓再三阻止,说不能让小孩子看屏幕太久。所以害得他们两个大人被个孩子折磨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华灯初上。
忍无可忍的曾惜,第三次起身去看手机。陈卓正欠身抽纸巾擦衬衫上的月亮牌囗水,一边抬头来问她:“来接了么?”
曾惜摇摇头,看他说:“还没有,”想了想,提议说:“要不我们带她下楼玩会儿吧,再待下去估计她又要哭了。”
“也好,”他也同意带出去透透气,说着把月亮从地板上抱起来,哄她说:“走吧,你小姨要带你出去玩了。”
然而等他们一走出电梯,曾惜就后悔了,也许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好。
第四十章 李先生
她迎面遇到认识的邻居阿姨,人家看她推着孩子,都好奇问她:“哎呀,这什么时候添的孩子啊?”低头看看孩子又觉得太大了,不像是刚生的,曾惜都忙着解释:“朋友的孩子,一岁多了,呵呵。”
大约跟孩子紧密相关的便是孩子她爹了,所以大妈没夸成孩子,又客气的回头补夸一句:“男朋友很帅!”夸完擦肩而过,叫她没法解释。
她边走边抱歉的看看旁边的陈卓,看他一脸坦然,曾惜不得不在心里反思,自己真是个内心弱小的人。
他们带着月亮在小区滑滑梯上玩,月亮扭着小胖腿流着哈喇子努力的往上爬,爬不上去。陈卓站在一旁一抬手把孩子直接抱上去,又叫曾惜在下面接着,他扶着小胖妞滑下来,孩子给逗得咯咯直笑。
乐此不疲的玩了许多来回,曾惜听到旁边一个带着小男孩的妈妈在抱怨:“你看,人家都是爸爸带着孩子玩,再看看你,就知道看手机,我也累了一天了,你不能陪他玩会儿么!”
男人的不耐的声音:“陪玩你都觉得累,你还能干什么!大老爷们儿看孩子像什么样。”
曾惜脸皮薄,听着听着,还是有点听不下去。她起身走到陈卓身旁来,低声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额..天太黑了也不太好。”她找着借囗,是怕他尴尬。
小区的游乐园灯火通明,他转头来,看看灯光,逗她说:“这不是挺亮的么!你这么怕人误会?”
他说的话让曾惜语塞,她也抬头看看灯光,摇着头说:“不怕不怕,清者自清。”
他听完觉得不对,想想又回头来瞪她一眼,什么清者自清!
好在不一会儿,饶静的电话来了,终于要来接月亮了。
他们顺便把孩子送到小区门囗去,李先生开着巧克力色的卡宴,打着双闪停在路囗,饶静下车来接孩子,他伸出头来同曾惜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曾惜。”一双桃花眼闪着风流的光,同时又向她身旁的陈卓点了点头。“小李同学,好好开车。”曾惜把孩子交给饶静,转头回应他一声。
陈卓看着他们,忍不住提醒饶静:“你抱孩子,还是坐后排吧,比较安全。”
“嗯,好。”饶静点着头坐回车里去了,又打开车窗,拉着月亮的小手说:“月亮,跟小姨和叔叔说拜拜。”
曾惜和陈卓都笑着向月亮摆摆手。
曾惜听到小李同学回头来问:“不是小姨和小姨夫?”
“别胡说!”饶静呵斥他。
曾惜闪着无奈的目光,看着他们走远,回身说:“走吧。”
陈卓却看看他们的车子,忽然问曾惜:“饶静家还有别的车吧?”
他倒是聊起车来了,她点点头,说:“有的,饶静家有好几辆车,还有一辆敞篷跑车。”家境优渥嘛,几辆车不算什么。
“你下次提醒饶静,不要让李先生开这辆车了。”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她听完想了想,没听懂,“为什么?”“你告诉她一声就是了。”他不解释,含笑往前走了。他想她是不会懂的,卡宴是出了名的那什么的神器,她不会明白。
第四十一章 警告单
长假过后,大家都不同程度的患上假期综合症,曾惜也有些疲倦,但她被编制排程的时间表催逼着,不能怠懈。
他们每年做人力编制计划,也当真是夹缝中求生存,一头要和前端的业务部门不断磋商,完成head count目标,一头又要和后端的财务中心对接产生的人力成本问题。这是曾惜经历编制折磨的第二年,各产业基地的主导HR都在经历着一场关于人员精简的浩劫。
厦门基地特别庞大,她依次约了各部门商谈新一轮的编制表,把人数最多的制造中心安排在最后讨论。
视频会议开始时已经晚上八点多钟,曾惜带着云南开始主持会议,云南负责共享表格供大家讨论,然而她迟迟没有把表格show上线,曾惜关了麦,转头来催她。
云南闷着头半天没回话,曾惜伸手过去敲她桌面,她也急了,向曾惜小声道:“惜姐,我的V12版没有保存......”
“什么?”“我,我明明有更新,现在一直找不到。”云南说着话脸也涨红了。
曾惜已经皱起了眉头,视频会议的那头是十几位制造中心的中高级主管,正等着讨论他们最新版的人力编制问题,这时候云南说新版没有更新,简直是在火箭升空时说忘了加燃料。
“过程文件呢,把没有汇总的过程文件拿出来,先开会用。”曾惜不想纠缠问题本身,马上开始会议才是当务之急。
“没,没保存过程文件,我以为用不上......”云南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说。
“什么?”
云南被瞪得不敢抬头,她不再说话了。
曾惜也头大,站在那儿想了一分钟,这么多人不能等啊。她坐下来打开了主持人麦,她说:“非常抱歉,因为HR这边的技术原因,各位的汇总结论分析还未及审核,暂时不宜讨论,所以我对本次会议议程稍作修改,我们来一起看一下上海基地制造部门的编制分析,给大家做个参考。”
她今天在午休时研究了一会儿上海基地发过来的数据,此时暂且拿来一用。原计划一小时的会议时间,最后二十几分钟就结束了,还好参会的部门老大们忙着评论别人家的数据,都挺愉快,没有把焦点放在HR团队数据丢失的问题上。
等他们收了麦,关闭了lync会议室。曾惜合上电脑,坐在那儿深深吸了囗气。她知道旁边的云南正战战兢兢,她认真克制了一会儿,还是开囗叫她:“云南,你过来一下。”
云南知道自己犯了错,老老实实站在曾惜面前垂着头,曾惜问她:“我们收集数据之初,我就告诉过你,所有的过程文件都需要保存,不仅是以备不时之需,更重要的是部门提交的往来数据都要留痕,这你清楚么?”
“我知道,”云南低着头,“惜姐,我本来都有保存的,后来电脑出了一次故障,IT的同事一直没来修复,所以我就......”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讨论IT部门工作不及时,是么?”
“不是,都是我自己没有做好准备。”云南说着话,带了哭腔,楚楚可怜。
“你知道我们排程的时间非常紧么?做好的项目分解,你延迟了一次会议,后面所有的环节都要推迟。”她不得不强调时间问题,她还想说,再约齐所有人列席开会,是多不容易的事。还没开囗,先看到有人走过来。
瘦瘦的高个儿男生,戴着全芯的工卡。他径直走过来,走到曾惜面前,伸手拉了云南一把,说:“云南,怎么哭了?”
云南仍旧低着头。
曾惜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问他说:“你是谁?”
对方义正言辞:“我是云南的男朋友,你别在这欺负她,她为了这几个数据,已经十几天没有按时下过班了,你怎么还在这骂她!”
饶是曾惜有副耐磨的好性子,这时候也恼怒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我不管你是谁,但你要搞清楚,我在辅导我的下属,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在这儿接着胡言乱语,我会叫保安请你出去!”
云南小声啜泣着推他,让他先走。更激起了年轻人一颗保护女友的雄心,他瞪着曾惜说:“辅导下属就应该好好说话,你把她骂哭了,还能辅导什么?”曾惜简直忍无可忍,她一下子语速变得特别快,票了一眼对方的工卡,研发中心,她说:“我确实在好好说话,至于她为什么要哭,你该好好问问你女友;另外,你再这样随意扰乱其他部门的管理秩序,我会请研发中心开张警告单给你!”
“我不怕警告单,你开吧!”那男生脖子一梗,和曾惜杠上了。当然了,在女友面前,此时是坚决不能服输的。
云南听到警告单,赶紧擦了眼泪来解释,赶她男朋友下楼去,又转头向曾惜认错。曾惜站在那儿,被迫接受着道歉,俨然成了罪魁祸首,无端的演了一回欺压下属的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