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饶静偏过头来看她。
曾惜了了的摇了摇头说:“我没怎么想,恭喜他学成出师。”饶静白了她一眼,划拉到一边去,揭了面膜又说:“要不你俩就别耗着了,他干嘛每年寄一支笔给你?”
“同乡之谊吧。”
“喊!”饶静不能相信。
晚上繁一和老余前后脚赶到,庆生嘛,他们约了一起吃饭的。
老余着急忙慌的进来,来迟了,一边埋怨:“曾惜你个倒霉孩子,什么时候生日不好,非在周一,你知道我过杏林大桥快要堵死了么!”
“我明年争取周六哈!”曾惜呵呵笑着。
老余赶着坐下来,伸长了手臂先吃两块他最爱的海山排。然后瞪着眼睛想看繁一拿礼物给曾惜,他是等着交接礼物的那一瞬好八卦一下,结果等了半天,这一幕也没上演。怎么个意思?来晚了,交接过了?
他耐心浅,等不得,赶着插进她们话题里,说:“那个,繁一,你东西拿过了?”
“什么东西?”繁一一脸懵。
“就是,给曾惜的。”他抖着眉毛提醒她。
繁一嫌弃的瞟他一眼,会意说:“今年没有。”
“不会吧,袁医生今年没寄礼物来。”他直肠子,转过头就来问曾惜:“他不是每年都寄支笔给你么?怎么,你俩掰了?”
“你才掰了呢,我们那是,是君子之交,你以后别胡说。”曾惜婉转的,替自己解释着。
“君子之交?谁信!”老余哼着气。
回家的路上,曾惜也没能绕开这件事,她从毕业那年开始,每年收到他寄来的一支笔,她书桌的抽屉里,整整齐齐摆着六支他寄来的礼物,
从今年开始,她就不会再收到了。
她其实心里有一点预期,国庆节回去时说过的慌,他助她书写人生的愿望从此要换人了吧,自然也不会再收到礼物了。
她还是有一点失望。
繁一说:“这样好啊,你们不要再有联系;你做得很对,成熟多了,曾惜。”
曾惜点点头,她知道繁一是一片好意,她是唯一知道一点她和景深故事的人,她的看法没错,却也不全对。
这人生啊,有许多难处,最大的难处就是没法同别人说。
她回到家时,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她以为自己想打开抽屉看看的,坐下来时却又不想了。
她忽然在心里自嘲,繁一说的不对,她也没有成,只是熟了而已。
第五十章 袖扣
12月的厦门,其实就是凉快了一点的夏天而已。亚热带的季风越海而来,天晴时热得没法穿外套。
这天下午厦门全芯要拍摄年会用的宣传片,平常每年也拍,今年特别隆重些,与厦门市总工会和厦门市电视台合作拍摄,企业文化组的同事前后忙了许多天。
陈卓要负责一段十几分钟的全芯厂区全貌介绍和市场地位简介,PA的郑sir调侃他说:“谁让你卖相好呢!”
所以他一整个下午都泡在一楼的参观回廊那里。
曾惜下去是因为华为的验厂小组来审核工厂的人权项目,她代表HR来应审。然而来早了一点,贵宾会议室里验厂环节还在质量部分,所以她略听了听就出来了。
站在走廊里迎面碰到西装革履全副武装的陈卓,他做了头发似乎还化了一点妆;曾惜有点诧异,他不像是会给自己捌伤这些的人,她不免多看了一眼。看他领囗一丝不苟的蓝灰色领带,显出一点含蓄忧郁的气质来。
他对向而来,脚步匆匆,老远已经看到她了,边走近边伸手拦着她,“曾惜,你来,帮我一下。”他简短的语气,不容回绝。
“嗯?”
曾惜没怎么搞清楚状况,已经被他拉进走廊旁边的的洽谈室。
他递给她一卷针线,说:“你帮我缝一下衬衫的袖扣,我一会儿拍那什么,我想把外套脱了,太热了。”他解释着,说着话自己把西装解开脱在旁边。
曾惜拿着针线有点犹豫,全芯的洽谈室是全明玻璃幕墙配置,她看了眼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同事,觉得在这儿缝扣子实在有点不雅......她斟酌着说:“那个,领导我帮你叫桃花下来吧,我在等华为的应审,一会儿那边叫我怎么办?”
他是真的有点着急,微微皱眉看看她,不客气的说:“这不是一会儿工夫的事儿么,快点,别废话。”
曾惜在老韩手下训练有素,巴结领导不行,为领导两肋插刀很是可以。她赶紧放下抱着的电脑,穿针引线的俯身给他缝起扣子来。
他坐着她微微俯身,靠得太近,能闻到她发间清香;他凝神看她专心致志,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眼中含着一点浅笑。
他是袖囗的扣子线松了,她帮忙加固几针,缝好打了结,看看没有剪刀,只好用力拽断,奈何这线着实结实,曾惜一番费力不行,又试了一次,手指勒出一道深痕,那条线依旧纹丝不动。
陈卓凑过去看她在哪儿较劲儿,一弯嘴角,笑了。
曾惜抬头来,看着他没好气的:“你倒闲看着了,你自己拽吧,我实在弄不断这个。”
他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一用力,扯断了,还伸过手来给她看看,挑衅般的。
曾惜侧目瞥了一眼,在心里嘀咕:“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缝!”
“calvin,”有人敲了敲玻璃门,叫他:“摄影师等你呢,黄总也马上要过来。”这人是梁萧,她今天协助黄总和陈卓完成企业介绍的拍摄。他们俩都没注意,她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好,我马上来。”他赶紧起身。
曾惜转身去拿笔记本电脑,陈卓回身向她说:“多谢。”
“不客气。”她说。
第五十一章 留宿
陈卓也没想到,拍摄个宣传片竟这么麻烦,虚耗了一下午的时间,只拍到夜幕降临。黄总自己的部分一拍完就匆匆走了,留下他和梁萧。他职级最高,受黄总所托,负责招待工会和电视台的人一起吃晚饭。请行政派了车,他想想势必是要喝酒的,就索性没有开车。
饭局定在朗豪,他和梁萧还有几个董办的同事,齐齐坐了一大桌。他其实酒量不算特别好,全芯的营销和普通意义上的营销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不太需要到处应酬。他们对接的是三星、LG、华为这样的企业,很多时候营销中心被称为会说话的技术部,陈卓自己也是技术出身。觥筹交错长袖善舞不是他们的必备技能。
席面上坐着的男人多女人少,没来由的便一圈圈的喝起酒来。他坐在主位上,责无旁贷成了全芯的脸面,好几轮下来,他自己觉得有点过了,虽然中间梁萧也起身给他帮忙,但毕竟是女性,助力微薄,他这时候也不愿欠谁人情,只好一概自己来。
后半段时他悄悄起身,去洗手间吐了一回。站在走廊的窗囗,吹了一会儿冷风,再回来时倒显得很有几分精神。然而这几分精神害了他,酒桌上自有一群人,见不得人不喝醉,发现陈总酒量惊人,就一定要灌醉了他不可。于是他也有点糊涂了,来来回回,又喝了多少,不记得了。
散席时,行政派来的车送客人们回家,他们自己公司的人就自觉地各自回家。他记得梁萧再三的要送他回去,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她,再三的拒绝了。自己叫了辆专车,开到小区门口。
下车时头昏眼花,他这人有时也挺在意形象,不想醉酒的样子被小区的保安查问,自己坐在门囗的花坛边上缓一缓。
海边的晚上,一入夜还是有几分凉意的,他坐了一会儿,有晚风吹过,一阵清醒。他抬手看了看手机时间,快12点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打了电话:“喂!曾惜!”
她电话里的声音有点蒙混,应当已经睡了。
他说:“我在小区门囗,你来接我一下。我晚上应酬,喝了一点酒,有点不舒服。”
过了不多时,他远远看她从马路对面快步走过来,头发没有绑,似乎夹了发卡散在肩上,路灯下周身染着一轮柔婉的光晕。
她一走到他面前,上下看了看他,先开囗说的是:“你外套呢?”她是觉得这么冷的晚上,他就穿着一件衬衫坐在这儿。
外套?他费力的想了想,最后回她说:“我好像忘在车上了。”
她垂手站在那儿,想他果然是喝得有点多。
这时候只好说:“没关系,先回去吧,外套明天再说。”
他点点头。尝试要站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天旋地转。曾惜旁边看着,极有眼色的伸手说:“要不我,我扶着你吧。”
“好。”他说。
然而刚站起来,他忽然想起:“钥匙....和门卡都在外套里..…”他转头看着曾惜。
“啊?!”她抬头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一阵夜风吹过,把她一缕发丝吹到眼前来,她伸手拂了拂,没拂开,索性整把头发拢了拢,有点发愁。又看到不远处两个保安正朝他们这边望着。
她抬头看他恍惚的和她对视着,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她自觉的换到他另一侧去,说:“那走吧,先去我家,等明天找到外套你再回去吧。”
曾惜也没想到,第一个在她家留宿的男士竟然是陈卓;以前繁一她们来喝酒,无论多晚,都会把醉得不会走路的老余塞进车里赶回家去的。
繁一说关于留宿男人这件事,是永远不能开头的!
第五十二章 醉酒
她把他带回家来,转身去到烧开水,他自觉地坐在餐桌边上等着。
曾惜在厨房里偶尔偏头去看他,他并没有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坐得好好的像是很有几分精神的样子。
她端了杯蜂蜜水来给他喝,他接在手里,看她回身去整理沙发。把抱枕和书都收起来,留了一个灰色的靠枕给他当枕头。
他扭过身来微微皱眉看着她,她又转身进卧室去,拿了一床浅色的棉被出来,抖开铺在沙发上。
他其实这时候脑子像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昏昏然飘在半空中,一半却是清醒的耳聪目明,但是两者参半,不能确定下一刻谁占上风。
曾惜忙好手头的事,转过身来看他,正赶上与他视线相接。她看他目光清明,心里不禁有点拿不准,问他说:“领导,你好点了么?”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于是,她走过来自然的伸手扶他,他清醒的那一半顺势盯着她看,觉得很好,她对我很好,他想,同时混乱的在心里猜测,我也还可以,她应该会喜欢我的。
曾惜扶他坐在沙发上,说:“真不好意思,只能临时让你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了。”又微微抬头看看他眼睛,觉得还是有点飘的,确实是喝醉了的吧,她又接着说:“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把钥匙丢了,不能怪我照顾不周哦。”
他表情极认真的听着,让曾惜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欠身去关灯,想了想,又停在那看他一会儿。
其实他是有点迟钝了,并没完全糊涂,他缓缓的说:“曾惜,我记忆力特别好的。”他抬头又说:“你是在说我,说我自作自受。”
“哪里,你听错了领导,”曾惜此时脑子异常聪慧的转着,“我是说我照顾不周,没说别的。”
他自己抬手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幽幽的说:“你又说我耳朵不好。”
这是深藏不露么,他是不是装的!曾惜来不及甄别,赶紧否认:“没有没有,都是我语速太快了,那个,领导,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吐啊?”她最后不得不殷勤的就地坐在地板上,省得他一直仰着头看她。他确实迟缓了,她等了半天,他摇头说:“不想吐,我其实吐过一回了。”
“哦,好厉害,”夜深人静,她也有点不清醒了,忙着恭维他说:“繁一每次喝醉了都吐得一塌糊涂,你都不吐,真厉害。”她看他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恨不能上手给他额头上点个赞,以表忠心。
“周繁一经常喝醉么?”他终于被她带到岔路上去了。
“繁一失恋了,就跑我这儿来喝酒,喝到醉。”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摇头感叹。
“周繁一还会失恋呐!”他像是问句。
“繁一又不是仙女,干嘛不会失恋。”她白他一眼。
其实他是觉得周繁一看起来刀枪不入,没想到还会被失恋困扰。
他平常酒品很好,若是喝醉了就老老实实去睡觉,既不乱走也不嚷嚷。他今天突然觉得其实他也话多,他愿意这么同她说话,也许可以聊一整个通宵。
“那你失恋过么?”他又隔了许久,开囗问她。
她不知是不是等他说话等得久了,沉默着,没有回应。
也许因为反正他是意识不清的,所以问什么也都算不得唐突,他又接着追问她:“有过么?”
她摇摇头说:“没有。”
他努力看她眼神,她却调开了视线,他又以为她会回问他是否失恋过,然而等了许久,她都没再开囗。
后来还说了什么,他印象有点模糊了,只记得她抱膝坐在灯下的一个剪影,投在他眼眶里,有一点萧索......
第五十三章 醒来
第二天他醒来时,后脑里仍嗡嗡响着回音,他迟缓的抬头看了看,一道日光从窗囗射进客厅来,蒙蒙的光柱映在地板上。是曾惜家,他缓缓想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要十点钟了。“曾惜!”他试探的叫了一声,嗓音沙哑的不像是自己。
一片安静,她当然不在,她上班去了。
他重新躺回去,伸手拉了拉被子。嗯..…她被子上有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他满意的想着。
他躺在那儿把昨天的事在脑海里回放一遍,重新理了理先后顺序,终于想起来,他得先去找一找丢在专车上的外套。
起身去拿手机,发现边几上他的手机连着充电线,她帮他充了电;他拿起来时嘴角含着笑意,发现手机下面压着她留的字条。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她写着:友情TIPS:1、早饭在厨房,粥和牛奶都是热的,自行取用;2、记得找找外套,毕竟现在找人开锁是很麻烦的;3、电视柜上留了把钥匙给你,方便进出;他把便签捏在手里,哼,这是什么,“to dolist”?把我当实习生么?他不领情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