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状元——闲静少言啊
时间:2022-07-18 07:18:38

  他不放心白染染,需得等到她醒来了才安心。
  上午大夫又来诊了脉,白染染脉相已经平稳下来,最迟今晚便会醒了。
  陆憬点点头,整个下午就都留在寝院办公。
  时至傍晚,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棂一束束照进屋内,白染染觉得有些刺眼。
  她眼睫微动,有些吃力,便又更用了些力气,眼睛终于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挂着绣芙蓉青纱帐的床顶。
  她再微微侧目,陆憬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上,坐姿如松柏,提笔书写着什么。
  夕阳西斜,尘埃在光束里飞舞。
  他半边身子融在夕阳里,染上柔和的红。
  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支玉簪随意束起,额间几缕碎发,在微风下轻轻浮动。
  画面美得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白染染看得痴了。
  许是她目光太过热烈,陆憬似有察觉,他抬起头,视线不偏不倚和白染染对上。
  白染染愣了愣,朝他扬起一个笑,眉眼弯弯。
  不过几日,她便清瘦了许多,脸颊的婴儿肥褪去,又素着一张脸,笑起来温婉清丽。
  陆憬放下笔快步朝她走过去,并朝门外吩咐道:“伴鹤,叫大夫过来。”
  说话间他已来到床前,坐在床头仔细打量着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染染却不急着回答,反而问他:“明珠他们人呢?”
  刚醒来心里还记挂着别人。
  陆憬默了默,道:“已经救回来了,全都无碍。”
  “那就好。”白染染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哭诉:“云熙,我手臂好痛啊,不会是废了吧?”
  “伤口有些深,少说要将养十日。”话虽如此说,陆憬却不放心,等大夫过来后,又让他重新换了药。
  药里有麻沸散,白染染舒服多了。
  陆憬搀扶着她坐靠在床头,
  明珠已经端来了肉粥,一脸担忧地看着白染染。
  白染染昏睡的这两日,除了汤药,几乎是滴米未进,刚闻到饭香肚子就叫了。
  白染染已经不会觉得尴尬了。
  她手臂不能动,只好眼巴巴地瞅着陆憬。
  她这一病,鹅蛋脸都瘦出了美人尖,衬得她那双荔枝眼更大了。
  见她还是一如既往会用这双眼求人,陆憬好笑又欣慰。
  本来就是她不说,他也是要喂她的。
  嘴对嘴都喂过,其他又算得了什么?
  陆憬不动声色地端起肉粥,舀了一勺吹至温热,送到白染染嘴边。
  白染染乖巧张开嘴,肉粥软烂香甜,她舒服地眯起眼。
  像只餍足的猫。
  一碗粥很快下肚,白染染吃饱喝足,又犯起了困。
  她打了个哈欠要躺下去,却被陆憬拦住,“你躺了三天,大夫说了,要多动动。”
  时值隆冬,天色又暗得早,眼下已是月上高头,窗外大风阵阵。
  这个天出去,哪有躺被窝里舒服?
  陆憬一眼就看出白染染的顾虑,善解人意道:“屋外风大,就在屋里走走。”
  “行吧。”白染染勉为其难下床。
  刚站起身,白染染倏地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染染!”陆憬立即将她接住。
  他的怀抱厚实温暖,白染染听着他胸膛强有力的心跳声,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又回忆起昏睡前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陆憬飞快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一只血淋淋的断臂,在空中抛起又落下。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染染。”陆憬又开口叫她,却觉怀里的人身子开始颤抖,泪水很快就染湿了他的衣襟。
  “陆憬。”白染染哭着喊他,“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啊……”
  她嗓音娇娇软软的,陆憬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一声声哭泣,化成了一滩水。
  他轻声叹了口气,像哄小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别怕了染染,我找到你了。”
  白染觉鼻尖一酸,哭得更大声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白染染终于哭够了,抽抽噎噎的从陆憬身上起来。
  他今日只穿了件素色的深衣,衣襟处都是白染染的眼泪和鼻涕。
  白染染有些尴尬。
  她推开他,吸吸鼻子,道:“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好。”陆憬点头。
  “我也想洗一洗。”白染染又道。
  “好,我叫明珠进来帮你。”陆憬又点头。
  厨房早就备好了水。
  白染染小心翼翼地坐在浴桶里,受伤的右手搭在桶边,听着明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娘子,你以后再不能做这样的事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叫我一个人怎么活啊!呜呜呜……”
  白染染连连答应,就差要举手发誓了。
  一趟澡洗了快半个时辰,明珠才终于舍得放她出来。
  陆憬早就沐浴完回来。
  又是喂饭又是洗澡,等忙完这些,又到了就寝的时间。
  两人同榻而眠,白染染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陆憬,你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吗?”
  白清珞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出意外,萧煜不会让她活着出宫。
  白染染没必要知道那些腌臜的手段。
  至少现在,她大病初愈,不能再受刺激了。
  陆憬伸手拥她入怀,柔声道:“不过是些贪财好色之徒,我已经解决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白染染安心了,点点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陆憬如往常入宫上朝。
  白染染睡梦中被明珠叫醒,“柳氏来了,挺着个大肚子在门外跪着求见您呢。”
 
 
第二十二章 
  白染染怪道:“她来做什么?”
  让白染染遇险的幕后主使,除了墨竹,陆憬没有告诉任何人。
  明珠自然也是不清楚的,只猜测道:“三皇子妃昨日突然被废,柳氏过来,大概是想叫娘子向老爷求情吧。”
  白染染还未完全清醒,听到这个消息愣了愣,“白清珞被废了?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明珠挠挠头,“娘子,镇国府外现在围了好多人看热闹,这要怎么办?”
  要明珠说,白清珞的皇子妃位置本就是抢来的,现在被废也是一报还一报。要不是柳氏仗着有孕,没人敢碰她,她早就叫人来把她赶走了。
  白染染也想到了,更何况镇国府外有百姓围观,柳氏故意跪她,就是要叫她理亏。她若这时候将人赶走,想必第二日陆憬就会收到言官说他官大压人的奏折。
  她柳氏哪里是想求情,这是在逼她呢。
  可她偏不要如柳氏的意。
  “叫上大夫和产婆在柳氏身边候着,她要跪多久跪多久。”白染染冷哼一声,“你出去和她说,就说我们老爷最是清正廉明,大义灭亲的了。她就是再扮可怜装弱势,要我们老爷替私德有亏的姨妹求情,那也是不能够、没能耐的。”
  明珠心领神会。
  等她带着大夫和产婆来到镇国府门前,又故意大声说了那么夹枪带棒的一句,围观百姓立刻就明白了。
  柳氏这是要用肚子里的孩子和他们围观的人做幌子,逼的陆府就范。
  差点就要被人当枪使了,围观的人气得一面骂,一面要散开。
  柳氏怎么也没料到白染染会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前日白炜廷无功而返,她只怨他心慈手软。
  他们知道白染染被山匪绑走的消息,无论那山匪是否得手了,只要说出去,人们就会认定她清白有亏,到时候不用他们做什么,流言蜚语会将她淹死。
  只要用这个威胁,她白染染还不是任由自己捏圆搓扁。
  所以柳氏今日特意挑了陆憬上朝的时间过来,就是等着当面和白染染说明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猜测白染染一定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少不得提醒道:“白染染,你敢不见我,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
  秘密?
  四散而走的百姓默默停下脚步。
  明珠不知道柳氏说的是什么秘密。
  她半信半疑地去向白染染传了话,后者也是一脸莫名:“明珠,我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明珠:“……”
  一大早的就来闹心,这回笼觉是睡不了了,白染染被迫起床。
  她还病着,走路虚浮,面色也不大好看。
  她便难得戴了顶帷帽,披着厚重的雪白狐裘披风,手里抱着汤婆子,在明珠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出现在正门口。
  柳氏只觉得她是在拿乔。
  白染染身上那件白狐裘披风,这样的成色,整个京城就找不出第二件。
  她的珞儿还被困在毓庆宫,白瑶却吃好的穿暖的,柳氏根本不能接受!
  白瑶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就和当初她刚进白府时,她的母亲贾玥一模一样。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贾玥的影子,难道要让自己的女儿也和她一样,活在白瑶的影子下吗?
  想到这里,柳氏险些就要抓狂。
  她的指甲陷进肉里,钝痛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柳氏示意白染染俯身,自己则靠在她的耳边道:“让我进去,你也不想我当众把你的秘密抖出来吧?”
  “什么秘密?”白染染认真地问,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柳氏一愣。
  隔着帷幔,她看不清白染染的脸,只觉得她在说笑。
  于是她在她耳边,如同毒蛇吐信般说:“白瑶,你以为装不知道就没事了吗?你和山匪独处了一整日,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怪你运气太好,没叫山匪能将你脸上烙下淫/妇两字再脱光了丢在街上。”
  白染染身形一滞,“你说什么?”
  “别装了白瑶!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将你妹妹从宫里救出来,否则我们就鱼死网破!”柳氏咬牙切齿地说。
  白染染眼前又开始发黑。
  她踉跄了几步,被明珠及时扶住。
  柳氏说的话,荒唐的就像是在做梦。
  她就算再厌恶她们母女二人,也没想过伤人性命,可她们却想用这样恶毒的手段致她于死地。
  见她如此,柳氏得意道:“你现在知道怕了?那还不……”
  她话没说完。
  白染染扬起手,用尽全力给了她一巴掌。
  她生着病,这一巴掌算不得痛,却实实在在激怒了柳氏,“白瑶,你敢打我?你就不怕……”
  “怕什么?”低沉的嗓音带着怒意,透过人群传来。
  白染染抬头望去,陆憬正勒马翻身,微风吹动他的衣袂,他步履不停,快步走到她身边,厚实的手掌代替明珠揽住她的腰。
  陆憬垂眸望向仍旧跪着的柳氏,又问了一遍:“怕什么?”
  陆憬就是这样。
  他能极致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也能叫人噤若寒蝉,如坠冰窖。
  柳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倘若她要继续说下去,陆憬也绝不会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高压下,柳氏只觉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
  毕竟是生产过一次的妇人,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是要生了,慌乱间去扯陆憬的衣摆:“让我进去,这里都是人,我不能在这里生产!”
  “你的孩子,与我何干?”陆憬淡淡开口,连余光也没看她一眼,揽着白染染往府里走。
  陆憬如此说了,站在一旁的大夫和产婆自然不敢动。
  柳氏来时只带了一位嬷嬷,见柳氏疼成这样,少不得上前求情道:“夫人,她毕竟是您的母亲,她若出了丑,白府会蒙羞,小少爷在国子监又如何能抬起头做人?”
  白染染脚步一顿。
  是啊,还有子若。
  倘若说她对白府还有什么不舍,也就只有他了。
  那是他的根,在他枝繁叶茂前,白府碰不了,动不得。
  白染染轻轻扯了扯陆憬的衣袖。
  她脸色苍白,眼眶却通红,像只无助的小兔子。
  陆憬见不得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他第一次打算拒绝她的要求,刚要开口,却听见一道洪亮的男声:“小爷我在国子监要怎么做人,轮得到你这老奴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
  围观的人群被挤出一个口,白晔小跑进来,赶到白染染身边,“阿姐,你别管听她们的,你怎么样了?伤好了没有?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那双和白染染相似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陆憬觉得白府也不全是些不上道的。
  白染染没想到白晔会出现在这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从小到大,也只有他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只是该问的还得问。
  白染染跳过白晔的关心,先问道:“你们国子监不是在春节前都不放假吗?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得不说,她的阿姐有时候真的太煞风景。
  他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她吗!
  他昨夜临睡前得了父亲的消息,说白清珞叫人绑了白染染,不过是受了点伤,将养几日便好了,可白染染却偏狠心废了白清珞三皇子妃的位子,要他过去劝劝白染染。
  白晔简直要气笑了。
  小伤,将养?
  她白清珞是个什么东西,他阿姐就是要杀了她消气,白晔都觉得合情合理。
  现在不过是废了皇子妃位,简直是便宜她了。
  还让他来劝?
  他只恨不能来火上浇油!
  当然这些白晔是不会和白染染说的。
  要让她知道父亲偏心成这样,该有多伤心啊,她还生着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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