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丫头—— 鲤鱼大大
时间:2022-09-29 20:45:04

  “哎!”随安高声应了,伸手摸了摸马毛,轻轻地吁着,听马儿踢踏踢踏的在场地上走了起来。
  练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升到半空,她便跳下马车,打算牵着马回庄子。
  穿过官道的时候突然看见从南边跑过来一匹枣红马。
  定睛一看,才发现并非马上无人,而是那人趴在了马背上,双脚已经脱离了脚蹬,眼看着就要摔下马来。
  待看清马上那人,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对褚翌的恐惧令她下意识的躲在马后,直到他从马上滑下来,她才醒悟过来,连忙飞快的上前。
  “九爷!”
  随安不假思索的喊道。
  褚翌早已累得脱力,听到随安的声音,嘴角翘了翘,勉强翘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最后的力气顷刻泄尽,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了下来,手打在地上,眼睛看着那奔过来的人影似乎在说“咱们俩竟然在黄泉路上又相见了”。
  在以往的岁月里头,他们二人一个把对方当成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的主子,一个把对方当成奸猾狡诈,离心背德的奴才。
  可是在最危急最为关键的时刻,在他以为自己终于一死的那一刻,他给了她一个浅笑,她则跑过去,全然不顾的将他抱在怀里。
  随安的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打湿了。咬着牙想将他扶起来,可怎么也弄不动。
  看一眼旁边不足五十米远的庄子,她喘一口气:“九爷!我去叫人!”
  刚要站起来,发现他拽着她的衣裳,用劲力气道:“不要,喊人,后头有……”
  随安这才看到他的肩头上的箭头,衣裳已经被鲜血洇湿,跟泥土混在一起,头发更是掺杂着血跟土,整个人简直要撑起一部恐怖片的样子。
  要不是她对他以往的恐惧太深,是绝对绝对不会一眼就认出他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命中的无敌相杀,相亲比不过相杀,相爱也比不过相杀,廉颇与蔺相如一开始就相亲相爱的话,也成就不了刎颈之交。
  欧亨利说过,没什么所谓的命运岔路,一个人的未来会怎么样,取决于他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偶然随机的选择并不会改变我们的人生命运。
  就像随安与褚翌,她心心念念的逃来逃去,都逃不过命运之手的拨弄,这次是干脆将褚翌送到她的面前。
  缘分不够,天意来凑,是也。
 
 
第六十四章 人不如马
  随安往身后看了看,没发现追来的人,可既然褚翌都这样说了,她也不敢大意,架着褚翌的那只好胳膊先站了起来。
  褚翌现在已经很确定自己没死,便重新提起力气,摇摇晃晃的扶在她的肩头,试了几次终于爬了起来。
  马车离他们距离有十来步,可刚走了两步褚翌就挪不动了,几乎全压在随安身上。
  随安一咬牙,蹲下身。
  褚翌的胳膊没了着落,又见她一下子矮了下去,然后就见她双手圈住他的大腿试图抱他起来……
  结果自然是抱不动,褚翌虽然瘦,可他个头高挑,肉不少。
  随安抱了三次,吃奶的劲使出来也没抱动,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她仰起头,却见他眯着眼,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虽然嗓子里头全是血腥味,可褚翌还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不自量力。”
  只不过这骂声极低,就像在嘴里呢喃一般。
  也幸亏随安没听见,要是听见非得把他就地扔了不可。
  褚翌吃力的转了转头,然后吩咐:“把马车,拉过来。”
  随安“噢”了一声,把他的马牵过来,让他拿着缰绳靠在马腹上,然后擦了一把汗,小跑着把自己的马车弄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褚翌的马就颠颠的跑过来了,一个劲的往马车上的母马身上凑……
  褚翌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之后,顿时无语。
  她现在最怕的不是别的,是这两匹马抛下他们私奔而去……
  好在母马比较矜持,虽有些扭捏,但好歹让她拉着走到褚翌身旁。
  褚翌的公马也跟了过来,是的,随安很确定这是一匹公马,且是一匹进入了发情期的公马,不仅因为异性相吸,还因为要是同性,陌生人之间不会一上来就亲人,那两匹陌生的母马一见面也不会就互相亲吻……
  公马喷了喷气,又讨好的低下头,看样子想吻母马,母马则害羞的偏了偏头。
  随安的嘴抖了两下,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问问褚翌眼睛疼不,反正她是立即垂下头,努力保持不抖,像做错事的是她一样,将褚翌扶上了马车。
  褚翌躺在马车上,眼睛一抬就能看见两条甩来甩去甩的欢快幸福的马尾巴,干脆闭上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随安牵着马车往庄子里头走,眼睛离开褚翌才想起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庄子可是王家的庄子,王家又是褚翌的外家,这一个弄不好她就能两面不是人。
  想到这里,她顿时眼含羡慕的看了一眼褚翌的坐骑。
  主子都蒙受危难了,还欢欢喜喜的勾搭异性,也没让主子暴跳如雷,这才是主子们真爱吧。
  相反,她这种鸡肋,活儿不少做,稍微干点坏事就遭主子惦记不忘……
  真是人比马,气死人。
  庄子上正值中午,家家户户炊烟升起,亏得没人在外头走动,随安这才顺利的将人拉回自己暂住的小院子里头。
  随安停住马车,先将车辕搁在石头桌上,然后解开套在马身上的绳索,把两匹马绑到一棵树上。
  年轻无极限,在褚翌身上充分的证明了这一句话,随安把马笼头解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扶着马车边上的横木坐了起来。
  随安扶着他进了屋。
  褚翌打量了一下,明暗三间屋,中间南窗下摆了一张榻,另有几件家具,看上去古朴整齐。
  随安扶着他往东边走,东屋里有一张小巧的拔步床。
  让他坐在床边之后,她任劳任怨的帮他除了鞋子,上衣已经没法穿了,上头还带着箭。
  “先给您请大夫还是送您回上京?”
  她这样问,就是想提醒褚翌,后头有追兵,就不要质问她那些有的没的了,抓紧时间办正事要紧。
  可惜不知褚翌压根没听出来,还是听出来了也不想回答,反而问道:“这是哪里?”
  随安脸上闪过挣扎,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这是我暂时落脚的一个庄子,刚才进来的时候没发现官道上有人,这里还算安全。”
  褚翌垂眉,就着她的手默不作声的喝了一杯水,浓长的睫毛盖住眼中幽深双眸。
  他已经听出她话里回避的内容,可他现在就是那落架的凤凰,若是强自追究起来,万一随安闹的动静大了,他虽然自忖能制住她,可让他这样一人再返回上京却是不能了。马跑出灵隐寺一个时辰后他才发现跑到了相反的方向上。本应该往南跑进上京,现在一路往北,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若是当时返回,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他才纵马继续前行。
  吞咽的动作微微牵扯到肌肉,额头的汗珠重新冒了出来,随安口气急了起来:“不行,您这样就算回上京,也得先把箭头拔出来。”她一激动,口气就强硬了起来。
  褚翌反倒放了心:“我的马背上的褡裢里头应该有伤药,你把东西拿过来,我自己取出来。”
  箭头上有倒钩,不能硬拔,要把箭头挖出来。
  随安又跑到外头,公马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她端了一盆水放在树下,让两匹马都喝点水,然后飞快的将马背上的油布袋子取了下来,又一溜烟的跑回屋里。
  幸亏这院子是她一个人住,当初特意跟庄头要的,为的是抄书的时候没人打扰,没想到此时倒是便宜了她。
  把褡裢放下后,她看了看,从外头搬了一张桌子过来,又将屋外头的红泥小炉抱进来,重新烧上热水。
  褚翌闭了闭眼,吩咐:“帮我把衣裳脱了。”他要集聚力气以备待会挖出箭头。
  箭头穿透了衣裳,“直接剪开扔掉。”
  随安犹豫:“我这里没有您能穿的衣裳,还是我一会儿出去借一身?”
  褚翌看她一眼,“外衣不能要了,那群人看见我的衣裳,说不定能认出我来。”
  随安不再心疼衣料,拿了剪子直接把箭头那里剪开:“那我烧掉去吧?”这种泥血混合的衣裳,洗也不好洗。
  褚翌点头,她忙拿起来放到一边,然后又在他里衣肩头那里剪出一个大圆,把里衣也脱了下来。
  一边忙活,一边琢磨自己早先从上京出来的时候的棉袄倒是极为肥大,就是不知道褚翌嫌不嫌,又觉得自己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嫌不嫌的问题。
 
 
第六十五章 拔箭
  随安将马褡子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发现里头不仅有伤药,还有一卷用油纸包着的桑皮线。
  “你知道这个?”褚翌见她看着桑皮线不错眼,问道。
  “嗯,听说过,不过这还是头一回见。”
  相传武则天在位的时候,有人密告皇嗣李旦“潜有异谋”。武则天就命来俊臣奉命审理此案。来俊臣惯于罗织罪名、严刑逼供。他对李旦左右的人严刑拷打,逼他们供出皇嗣“谋反”的罪行。太常工人安金藏宁死不屈,并向来俊臣说,如果不相信我所说的是实话,我宁可挖出心来证明皇嗣不反,立即拔出佩刀自剖胸膛,露出五脏,血流遍地。安金藏此举使武则天猛然醒悟,遂命人将安金藏送入宫中治疗。医者将其五脏复位,用桑皮线缝合伤口,敷上疗伤药物,安金藏获救并且后来又活了四十多年,直到老死……
  桑皮线是不用拆线的,也就是说里头的肌肉也可以缝合。
  想不到在这个异时空,竟然也有桑皮线,可惜她不是专精医科的学生,知道这个也不过是赞叹一下古人思维之精妙。
  炉子上的水咕噜咕噜烧开了,她连忙回神,拿了一只小铜盆过来,先仔细的用开水烫了一边,而后取了食盐过来,把褚翌指出来要用的刀放在盆里烫了好几遍,然后又把自己仅有的两块布巾也烫过,放到干净的地方备用。
  “您等等,我去借点烧酒。”用酒清理创口能够消毒杀菌,避免感染。
  “回来!”褚翌沉声喝道,见她停住脚步,方才闭了闭眼,左手持刀往右肩那里划下去。
  随安没敢看,听见闷哼一声才睁开眼,见血又开始流出来了,心里一慌:“这样不行,要不我来。”
  褚翌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却将手里的刀扔进铜盆里头。
  随安就咽了一口口水,扶着他往床上,让他趟好,而后一边用开水快速的洗了手,一边唠叨:“用点烧酒更安全,这庄子上又没有坏人……”
  褚翌权当她的声音是麻沸散,也不说话,只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她拿了一截木棍放到他嘴边,示意他咬着。
  “我不用。”
  随安虽然胆大,可这动刀子割活人还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回,不免紧张,听到他接二连三的拒绝,心里烦躁的不行,声音里头带了暴躁:“你咬着,免得发出声影响我!”
  褚翌就冷冷的看她一眼,可惜他现在受伤严重,狼狈的像个病美人一样,是以随安也没被他的冷意冻伤,只是拿着木棍,用最后的耐心道:“我已经洗干净了,不脏。”
  心里觉得他要是再不配合,干脆就一棍子把他打晕再说。
  褚翌没听见她的心声,到底张开嘴咬住了棍子,顿时神情更冷。
  随安没再看的他的表情,而是专注的看着他的伤口。历经两世,她骨子里头的“浑不吝”又露出头,她不怕,不惧,不相信旁人能做到的事她做不到,她更敢于尝试从未做过的事情,敢于走自己从未走过的道路。而生活的经验又告诉她,做事情要有耐心,要胆大心细,无所畏惧而又小心翼翼。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拿过重新烫过的刀子沿着他刚才划开的切口深入进去,她屏住呼吸,眼睛不敢眨一下,嘴唇更是紧紧的抿着,现在她总算知道为啥外科医生手术的时候要戴口罩了,因为不小心就会喷出口水……
  万幸箭头刺入的不深,她拨开层层肉皮,终于看清楚那已经张开挂着肉的八只倒钩,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气,再不复之前的气平手稳。
  之前还在想他怎么没像电视上演的那些中箭的人一样,帅气利落的把箭拔出来,原来这箭头有倒钩,要是硬拔,非得拔出一大片肉来不可。
  中了这种箭,对穿过去倒比现在这样好,不过要是对穿不成却射进骨头里头,那样可就惨了,不死也得半残。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射箭的人本是百发百中,直射心脏的,因为褚翌当时从高处往下坠落,中途有了偏差,这才救了自己的小命……
  她眯着眼皱着眉一边剥肉取钩,一边胡思乱想,落在褚翌眼中,却觉得她冷静干练,神情庄重。
  终于八只倒钩都取了下来,最后的箭头却触及骨头,她眼中闪过不忍,开口道:“最后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箭头像一只大号的钢钉,钉在肩胛骨的边缘,这不是刀子可以挖出来的,要用手拔。
  再吸一口气,她双手握住箭身,垂直往上用力。
  褚翌突然定在那里,像断了呼吸一样,顷刻间力气尽数散去,良久才软了下来。
  随安松了口气看了他一眼,重新洗手,给他上了止痛止血的药,然后拿起桑皮线,开始一针一线的给他缝合伤口。
  缝完最后一针,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褚翌更是头昏眼花,他受了重伤,又两日一夜未睡,一粒米也没进,只喝了随安倒的一杯水,这时强撑着才用舌头把木棍顶出牙关,然后吐了出来。
  随安听见动静,喘着粗气道歉:“忘了帮你拿出来了,你还好吧?”
  褚翌看她一眼,沙哑着嗓子开口:“外头有人叫门。”
  随安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像无头苍蝇一样,“不是吧,我怎么没……”后头的“听见”二字被她吞进肚子里,她听见了,确实有砸门的声音。
  也顾不得别个,连忙将手脸擦了擦,把外头的衣裳脱了,房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收拢到床底下,又把帐子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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