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身份那般尊贵，还要给她请安。
明九娘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笑道：“你是晔儿的师母呢！不过晔儿现在不在府里，这次怕是见不到。琳琅，送姜夫人去梧桐苑休息。阿芜，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和琳琅说，猫猫把她身边的魏紫也暂时拨给你用，在府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姜芜对明九娘行礼后才退了下去。
明九娘托腮靠在小几上看着她离开，嘴角漾出笑意——美人谁都愿意多看几眼，是真的赏心悦目。
过了一会儿，猫猫赶过来，道：“娘，姜夫人回去了吗？我刚才本来要过来，可是嫂子今日咳嗽重了，我看着她喝了秋梨膏才来。”
明九娘笑道：“我估计你若是来了，会想和她认个姐妹。”
猫猫：“……”
第1570章 娇滴滴的小娘子（一）
猫猫觉得明九娘说得夸张，然而晚上见到姜芜的时候，她也震惊了——这位姜夫人，看起来真和她像同龄人。
然而她还是规规矩矩地行晚辈礼请安，大哥不在家，对大哥的师母她得尽心尽力帮忙照顾。
姜芜却有些慌乱，脸色绯红，手忙脚乱地要扶猫猫，又觉得失礼，于是去低头扶猫猫，猫猫这时候又抬头，两人撞到一起……
姜芜臊得都快要哭了。
明九娘忙道：“猫猫，你不是说你嫂子身体不舒服吗？还不过去看看？”
猫猫心领神会，立刻道：“好，我这就去。”
出去后，姜芜垂泪道：“夫人，我给大人丢脸了。”
她明明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希望自己端庄大气，不求给林大人长脸，最起码不给他丢脸，结果刚来就出糗，让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明九娘拉着她坐下，亲手替她斟了茶，笑眯眯地道：“说不定你家林大人就喜欢你这般，如果你不制造点麻烦出来，他还觉得无趣呢！”
姜芜愣了下，水洗过的眸子格外清亮，犹疑道：“夫人，那怎么会呢！”
她就是因为乖巧听话，从来不敢忤逆大人的意思，所以大人才喜欢她。
也因为她从来没出过门，所以他不知道，其实她在外人面前很容易丢脸。
明九娘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天真烂漫，惹人怜爱。
她让姜芜喝茶，笑道：“反正侯爷给我看了你家大人的信……”
姜芜紧张地拧着帕子看向她，贝齿轻咬唇瓣，眼尾流露出细细密密的担心，果真是我见犹怜。
“满纸都是对你的不放心，嘱咐要好好照顾你；如果不是把你放到心尖尖上，能那么不放心吗？”明九娘道，“况且在我这里，谁能笑话你？要说笑话，我跟你讲讲你视若神祇的林大人的糗事好不好？”
原来当年萧铁策和林燕回，奉彼时太子之命去办差，结果遭人暗算，两人回来的时候丢盔弃甲，身无分文，路上去偷瓜吃，被瓜农养的一群狗撵得屁滚尿流，好容易跑出去，没吃到瓜却气喘吁吁的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姜芜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明九娘，完全不敢相信。
明九娘笑道：“我可没骗你，这事回头你问问你的好大人。”
姜芜眼中顿时露出羞涩，低低地道：“我不问，大人很厉害的。”
你不问，你的大人就永远厉害，明九娘忍俊不禁。
姜芜不是有心计的，没用两日就让明九娘摸清了底细。
倒也不是明九娘试探，而是姜芜自己就说了。
原来姜芜的爹是个看守库房的小卒，膝下只有姜芜一个女儿，而且是老来得女，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疼宠，即使妻子去世，为了不让姜芜受委屈，也没有续弦。
结果后来他被人诬陷贪污，下了牢。
姜芜极少出门，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事到临头只会哭。
后来哭着哭着就想到要救亲爹，怎么救？没主意。
没主意怎么办，找最厉害的人。
于是姜芜就想到了林燕回。
第1571章 娇滴滴的小娘子（二）
姜芜听爹说过，城里大小官员最忌惮的就是林燕回，所以她决定去找他帮忙。
“你就直接去了？”明九娘听到这里忍不住道。
“嗯。”姜芜害羞地点点头，“我去打听林府要不要丫鬟，后来把家里剩下的几十两银子都花完，终于进了林府。”
明九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阿芜你怎么这么厉害？别人做丫鬟赚钱，你做丫鬟赔钱。”
姜芜道：“我知道那些银子我也保不住，而且我不进林府，就有人打我的主意，所以……”
明九娘愣住，随即竖起大拇指：“聪明又果断。”
姜芜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其实我是听我爹说过，大人是个好人，所以才破釜沉舟地去找他。”
彼时她也仓皇，可是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再难走她也要走下去。
“然后呢？”明九娘拈起一枚果脯慢慢咬着问道，要把装点心的攒盒往姜芜那边推了推。
姜芜的答案似乎永远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然后我就老老实实做事，往大人身边凑，仔细伺候他。”
明九娘“噗嗤”一声笑了：“你也是有丫鬟陪着伺候着长大的，会伺候人吗？”
“战战兢兢地伺候，倒也没出大的错，主要大人宽容。”每次提起林燕回，姜芜眼中都像藏了星星，“后来熟悉了将近一个月，我才求了大人。”
“他答应了？”
“没有。”姜芜现在回忆起来，那种沮丧绝望还依旧真切，“我和大人无亲无故，提出来那种要求原本也过分。”
那倒是，正如她自己所说，一进府，凭什么要林燕回帮忙？先好好做事；可是就算后来好好做事，那也只是本分而已。
姜芜讨人喜欢之处在于她虽然单纯却赤诚，虽然简单却缜密，知恩图报。
“哦，林燕回这么不解风情啊。”明九娘笑着逗她。
姜芜忙道：“不是，原本我爹的事情也不归他管。”
“那你后来怎么办？”
姜芜脸红成一片。
她怎么办？十五岁的少女，解了衣裳，林燕回这才发现她穿的所谓“衣裳”，不过是两件斗篷从前后包裹住了她，一拉开脖子前后的带子，少女宛若洁白的羔羊，赤果呈现在他面前。
她跪在地上，小鹿般的水眸含着两包泪，就那样满脸哀求地看向他，虽然害怕到全身发抖，身体因为冷而染上一层薄红，却还是哆嗦着求他收用自己。
当初上元节有贵人对她一见钟情，许她老父千两纹银纳为妾室带到京城，可是后来被爹拒绝。
那贵人倒是没纠缠，可是经过这件事情，姜芜对自己的姿色有了些许了解。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千两银子，她是在拿着一千两银子求林燕回。
明九娘：啧啧，林燕回也把持不住啊……不过如果面前之人是姜芜，她似乎也有几分理解。
“可是大人没有收我，他骂我不自重。”
明九娘：“……”
然而姜芜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还是盲目的崇拜，这让明九娘怀疑，林燕回做什么姜芜都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确实不自重。”姜芜道，“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要救我爹，我有的就是我自己了。”
“他帮你救你爹了？”
“帮了。”姜芜重重点头，“还让我离府回去伺候我爹。”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燕回这个能做到；栽赃陷害，本来他眼里也容不得这样的沙子。
“你没走？”
“没走，因为大人不仅救了我爹，也救了我。诬陷我爹的，正是那京城来的贵人，是大人帮我查清楚，还帮我们父女解决了后顾之忧。”姜芜道，“所以我当牛做马也得报答大人。”
第1572章 娇滴滴的小娘子（三）
“后来林大人就收了你？”
“也没收，”姜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不能骗人，我原本就要把自己给他的。”
明九娘哈哈大笑：“阿芜，你强买强卖啊！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了你家大人身子？”
阿芜被她打趣得满脸通红。
她本想说不是，可是想起林燕回的强壮勇猛，那种几乎要把她融化的炙、热，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好像真是她觊觎大人一般。
然而不是的，她怎么敢呢？
她只是呆呆地觉得做人要说话算数，不能占便宜，所以接下来她就以让林燕回收用她为目的留下。
林燕回不收，她就好好伺候他饮食起居——这件事情之中，有林燕回的亲随推波助澜，他们也希望林燕回身边有人照顾，所以不仅没有驱赶姜芜，还有意无意地帮她。
毕竟那么一眼看到底的纯净透明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呢？
后来林燕回醉了酒，稀里糊涂把姜芜睡了。
对这种说法，明九娘表示很怀疑。
“阿芜你不要被你家大人骗了，他那是装醉。”
林燕回和萧铁策一样，那都是醉了都比别人更警醒的人，她才不信什么酒后乱、性呢！
借口，全都是借口，这个老牛吃嫩草的林燕回！亏他下得去嘴，嫩草如此之嫩。
姜芜不好意思对任何人提起当时的场景，总是是她不要脸就是了，总之她得逞了，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把“一千两银子”的报酬给了林燕回。
对林燕回来说，那令人意乱情迷的一晚是开始，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内心的悸动，开始尝试迈出新生的第一步。
在此之前，他心中被愧疚自责、挣扎犹豫等种种复杂情绪折磨了很久。
可是对姜芜来说却是结束。
她得到了——爹获救了，元凶被抓住，父女俩又可以回到从前平静的生活；她付出了——她把价值一千两的自己以献祭一般的方式交给了林燕回。
所以他们两清了，姜芜离开了林府。
明九娘听到这里要笑死了。
睡完了就跑，姜芜你很行啊！
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林燕回的憋屈，好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她，她却给他脚底抹油，溜了？
然而她没敢说，她怕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又害羞成鹌鹑，把头埋进胸里，把自己憋死。
“后来大人上门找我爹提亲了。”姜芜想起那些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我爹问我愿意不愿意。我知道他不愿意，可是我很愿意，只是我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娶我，明明那晚他对我很不满意……”
明九娘：？？？
林燕回要上天啊！这样的还不满意？
后来她才隐约明白，原来是床笫之间，林燕回说了些荤话，姜芜哭了，以为他真要弄死她，那是多么讨厌才想弄死她啊！
明九娘差点笑成傻子。
如果这样的话可以当真，她早就死过几千次了。
“可是我还是愿意，因为我喜欢大人。”姜芜说起这话的时候面红欲滴，“我就进了府。”
那一个月的伺候，让她了解了林燕回，也让她真的爱上了他。
不，她甚至不敢说爱，因为爱是平等的，她却是卑微的仰视，那是一朵开在心间的暗恋的小花。
第1573章 鱼传尺素
明九娘觉得林燕回和姜芜这对有趣极了。
林燕回和萧铁策性格有些相像，是个沉默寡言又没有多少生活情趣的闷葫芦，但是重情重义，什么都放在心里。
姜芜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明九娘没见过比她更乖巧令人心疼的姑娘。
没想到，月老替这样两个人牵了红线。
阿芜不是装出来的乖巧，她是真的柔顺乖巧；她十分喜欢孩子，对战胜和安哥儿都很好。
她一点儿都不嫌弃两个人打滚弄的一身脏污，会因为战胜把她做的点心都吃完而由衷高兴，继续给他做更多花样的点心——明九娘没好意思说，这个饭桶，只要能吃就行，真的不用费心做到半夜去弄那些花样子。
阿芜心灵手巧，做出来的点心，府里的厨娘们都围着看。
明九娘夸她，阿芜脸红着道：“我原本在家里的时候不太出门，没什么事情做，只能琢磨这些东西。”
她书读得不多，因为姜家的条件还单独请不起西席，但是识字写信没什么问题，她爹自己教过她。
姜芜对读书好的人十分崇拜，所以她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哥儿练一个时辰的大字，眼中的羡慕崇拜都快要满溢出来。
战胜和安哥儿都喜欢这个小伯娘。
安哥儿沉稳些，总是乖乖喊“伯娘”，战胜则傻呵呵，经常喊成“姐姐”，引得姜芜红着脸笑。
转眼间已经是初八，萧铁策已经让苍苍带信回来，说大约初十能回来。
明九娘心道，这爷俩非但见面，萧铁策还送了他好几日，可见狗男人嘴硬心软，心里十分放不下第一次上战场的晔儿。
苍苍回来之后，明九娘便想着让它给惊云带封信去。
惊云这二愣子去了战场，她十分不放心。
明九娘不懂战事，但是担心惊云冒进，所以这已经是给她写的第三封信了。
“阿芜，我要给战胜的娘亲写信，”明九娘笑道，“你要不要给你家大人写封信，一起带过去？”
“可以吗？”姜芜眼中露出惊喜，那兴奋带着强烈的感染力，让明九娘都忍不住嘴角翘起。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写得太肉麻，我怕惊云不小心拆了你的信。”
阿芜面红耳赤地道：“我，不会乱写的。”
想到能给林燕回写信，她心中小鹿乱撞，眼中水光潋滟，控制不住地欢喜。
她回去写了信，第二天交给明九娘。
信纸很薄，然而她眼底却有青黑，显然这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搜肠刮肚，斟酌再三写了这封薄薄的信。
明九娘笑着打趣她几句，她紧紧攥着裙子不敢抬头，脸红到耳根。
明九娘便不再逗她，让琳琅去喊了战胜回来。
“让你给你娘写的信呢？”
战胜抹了一把额头上跑出来的满头汗，“忘了，下次再写吧，好舅母。要不您帮我写几句，反正好，都好。”
说完，他厚脸皮摆着手往外跑，“先生等着我背书呢，舅母我走了。”
明九娘啐了一口，笑骂道：“你哪天那么爱念书，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别混闹安哥儿，让他好好念书！”
第1574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战胜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回头说着“听到啦听到啦”，然后跑得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明九娘骂了一“这猴子”，又低头把信封封上。
姜芜一脸佩服地道：“夫人，您对安哥儿真好。我以后要向您一样，做个贤惠的娘子，不让大人操心。”
明九娘：？？？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道：“安哥儿不是侯爷的儿子，是侯爷的故人寄养在侯府的。”
现在他们忌惮的皇上都已经成了先皇，这件事情便没有什么不能提的了。
萧铁策回来之后，肯定很快就会把叶行之召回京城，到时候安哥儿也该回到父母身边，认祖归宗。
姜芜听得一愣一愣的。
明九娘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正色道：“阿芜，你可别被那些市井妇人的话蒙蔽了。什么三妻四妾，那是不讲究的人家才乱来的；你看正经修身养性，子孙有出息的门第，不都是轻女色，重家风，清清白白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