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九娘：“……闭嘴！”
她似乎知道了那些侍卫的用途……
她更用力地挽住萧铁策，假装孱弱地咳嗽几声，不让萧铁策走太快，希望他情绪能平缓一些，虽然她也知道，这种挣扎有些无力。
等他们去了晔儿院子，果然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萧铁策怒道：“他好大的胆子！我看最该抽的是他！”
“好了，你小点声。”明九娘道，“不是说明日才开拔吗？我们先找找他，说不定还来得及。”
萧铁策却闭眼道：“他多半不在府里了。我先送你回去，再出门看看。”
明九娘心说，你还能出去才怪。
她若无其事地道：“横竖没什么事，我陪你去看看。”
因为是晚上，她一直挽着萧铁策，后者也没察觉到异常。
两人一起走到侧门处，然后……果然被侍卫拦住了。
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恳请他们回去的侍卫，明九娘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测——她和萧铁策，被胆大包天的晔儿“软禁”在了家里。
“没事了，没事了。”明九娘尴尬地对众人笑道，“你们都辛苦了，快起来。我和老侯爷这就回去休息，你们也轮流好好休息。”
然后她赶在萧铁策发作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我小日子要来了，肚子疼得紧，裙子怕是也脏了。”
萧铁策虽知道她可能是骗自己，但是一来担心她，二来也知道木已成舟，再发作也无济于事，便携着她往回走。
明九娘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回去之后，明九娘脱了狐裘，又给他脱了鹤氅，道：“我让琳琅给你送杯茶来，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有什么用，都被人关起来了。”萧铁策像个别扭的孩子，面沉如水，“萧晔真是翅膀硬了，好大的胆子！”
“那就算实在没有挽回余地，不也是孩子孝顺吗？”明九娘道，“你快别拉着脸了，我看着都害怕。”
她出门喊琳琅泡茶，然后悄悄对猫头鹰兄弟道：“你们两个去看看猫猫。”
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没理由猫猫完全没反应啊！
第1561章 接受现实
除非，除非猫猫也不在府里。
一会儿琳琅捧了茶，明九娘接过来亲手递给萧铁策，又示意琳琅下去，自己在萧铁策对面坐下。
萧铁策平息了这一会儿，也没有那么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
晔儿毕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如果提前知道是这样，他一定好好和晔儿谈谈。
“不行。”萧铁策道，“我得去找晔儿。”
很多事情，他不放心。
明九娘却误会了，以为他还要生气去找晔儿算账，不由急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我不都跟你说了吗，如果不是担心你，晔儿能这样吗？讲点道理好不好！他这种方式确实有待商榷，但是出发点不是孝顺你我吗？”
萧铁策看她急得面色绯红，盯着她阴恻恻地道：“我若是不讲理，现在就该扒了你裤子看看，到底谁在装神弄鬼。”
明九娘的脸瞬时红了。
她早把刚才用来搪塞的小日子忘到了脑后。
“怎么又说到这事上了……”明九娘小声嘟囔，“这不是在说晔儿的事情吗？”
萧铁策看着她心虚气短的样子，心里舒坦了些，这才没好气地道：“他好好跟我说，难道我就能不许吗？现在倒好，偷偷摸摸走了，是大丈夫所为吗？我还有许多经验教训没有传给他，我……”
明九娘心道，你昨晚那口气，是能商量的吗？
不过夫妻多年，她也听出了萧铁策疼惜担心多于愤怒，便过来挨着他坐下，小幅度地拉着他衣袖道：“没事来得及，你忘了沃日它们几个了？你想起什么写下来带给晔儿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知道被儿子摆了一道，你这当爹的抹不开面子。我替他给你道个歉还不行吗？”
萧铁策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
明九娘嘻嘻笑，歪头靠在他肩上，“其实我也好担心啊……”
萧铁策挑开她的扣子在她脖子上揉了两把，手又要往下，也成功地让明九娘的忧伤变成了害羞。
明九娘跳着躲开他，嗔道：“不要脸了！”
萧铁策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过来安慰她道：“他会没事的，凡事还有我指点。毕竟有沃日几个，传递消息及时，不比从前十几日才能传回来消息，想指点也来不及。”
他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是不想让明九娘也陷于担心。
明九娘明白了他的苦心，拢了拢衣襟，又挨着他坐下，道：“眼下也只有互相安慰了。”
说话间猫头鹰兄弟查探回来，道：“猫猫在仲灵屋里说话呢！”
至于说什么，没仔细听，窃窃私语，也听不清楚。
明九娘还道自己想多了，想来只是因为猫猫没听到动静。
于是她摆摆手道：“谢谢了，让琳琅带着你们去厨房找肉吃去。”
猫猫紧张万分地悬着心，道：“我爹这么快就察觉了，一定很生气吧。姚黄出去打听消息，怎么还不回来！”
仲灵靠在椅背上，两条腿搭在旁边椅子上，指尖把玩着一支飞镖，淡淡道：“你想多了。”
第1562章 生米煮成熟饭
表面上萧铁策更疼爱几个女儿，但是内心深处，他对晔儿的器重也不是作假的。
他是心疼儿子所以舍不得他上战场，但是晔儿既然已经先斩后奏，他担心的同时，心里只有欣慰。
难道要养出来酒囊饭袋之辈才高兴？
他说什么，怎么愠怒，都敌不过心里的高兴。
雏凤清于老凤声，这是为人父母最骄傲的事情。
只是有些人，根本不配做父母，比如她的那个父皇，仲灵嘲讽地想道。
“嫂子，我现在就担心我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或者真的生气，或者担心我哥，想办法把我大哥拦回来。”
“你大哥已经拿到了圣旨，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以为你爹还有周旋的余地吗？”
做事不绝，那就不是他萧晔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其实是同类。
“那就好。”猫猫松了口气，“我爹气一阵也就过去了。就是咱们两个再偷偷溜走，估计他又要生气……要不咱们也赶紧走，生气凑一波就行？”
“是你，你走他才生气。”仲灵纠正她的话，“我们过几日再走，还有一场风雪，我不想在路上发病。”
“好。”猫猫道，“你的身体最重要。”
然而仲灵却觉得，身体固然重要，报仇才是更重要的。
所以她才会掺和到这浑水之中。
在离开之前，仲灵还得和仲逍遥好好谈谈。
黄家过年已经让仲逍遥去，可见已经认可了这个女婿。
这是黄夔提出想让仲逍遥入赘，后者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却又喜欢黄英，所以十分纠结。
仲灵劝他入赘。
“爹娘肯定希望你过得好，而且三代归宗，也不算数典忘祖。”
所谓三代归宗，是指到了第三代，要分出一房回到原来的姓氏。
仲逍遥见妹妹支持，扭捏了一番就顺水推舟答应了，欢天喜地准备提亲的事宜去了。
仲灵从来不在乎什么宗族，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自己。
萧铁策晚上睡不着，给晔儿写信写到后半夜。
明九娘就一直陪着他，看着那厚厚一摞信纸，她戏谑道：“我打算把这些编辑成册，起个厉害的名字，比如什么萧氏秘籍，日后作为传男不传女的镇家之宝，如何？”
萧铁策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指腹上的墨痕留在她脸上，不由忍俊不禁。
“算了，明日再写。”他把笔放下道。
他不睡，明九娘也不会睡；想说的虽然有千言万语，然而这几日总能写完，不必非得熬她。
今日两人心里都装着事情，没什么闲情逸致，但是依旧亲密无间地相拥而眠。
他们是第二日才知道晔儿已经拿到了圣旨，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了。
“你看你儿子要是想谋朝篡位，你毫无反抗之力呢！”明九娘苦中作乐地逗萧铁策。
“我去追他。”萧铁策抿唇道。
明九娘大惊：“啊？”
总不能要追上去打晔儿一顿泄愤吧。
“有些话我还是当面和他说，我用不了几日就回来，就不带你了。”萧铁策如是道，“你看好府里那几个小的，别让他们闹腾。
第1563章 萧铁策追去
听他这般说，明九娘也放心下来——她总不至于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男人，也知道他不和晔儿好好聊开，心里怕是一直惦记着，便答应下来。
只是原本她以为，萧铁策要离开，对府里的侍卫需要费一番唇舌。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事前似乎得到过晔儿的嘱咐，很轻松地就放行了。
明九娘觉得奇怪，所以后来去问侍卫。
结果侍卫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晔儿有言在先，如果老侯爷带着老夫人离开那不行，否则就可以放行。
明九娘：“……”
好吧，果然是亲儿子。
都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战胜跑来找明九娘“理论”，小脸气得红嘟嘟的：“大舅舅说话不算数！除夕那晚明明答应我们的。”
明九娘笑眯眯地捏着他小脸蛋道：“那我可没听着，要不等你舅舅回来，你和他理论理论？”
战胜气急败坏：“舅母，你这么年轻就耳背了？”
明九娘被这个小坏蛋气到，揪着他耳朵道：“来来来，舅母耳背了，你再说一遍。”
战胜气得跺脚：“你们大人不讲诚信！我要自己去！”
明九娘知道小家伙心里也委屈，正想着如何安慰他，忽然就见战胜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不敢再跳脚了。
她抬头看出去，便看见猫猫走进来。
哎呀，小东西竟然会怕猫猫，果然一物降一物。
等猫猫进来，战胜和她打了个招呼，拖着安哥儿一溜烟地跑出去。
猫猫笑道：“娘，胜哥儿是不是淘气了？”
“没事。就是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怕你？”明九娘好奇地问道。
猫猫笑着在她下首坐下，随手拿起她没打完的络子打起来，“他哪里是怕我？是怕嫂子。他知道我和嫂子亲近，怕我在嫂子面前告状呢！”
这就对了嘛，明九娘心道，谁不怕仲灵？她自己还打怵呢！
猫猫看着她的脸色，似无意道：“娘，爹去追大哥了？追上了会不会责罚大哥？”
明九娘摆摆手：“那不会。木已成舟，他最多就是骂你大哥几句，怎么能打他？”
说起来，萧铁策打得最多的其实是幺幺，对这个寄予厚望的长子，动手的时候真不多。
最重要的原因是，晔儿懂事啊，事事做到前面，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猫猫又试探着问：“那娘有没有生大哥的气？”
“生什么气？心疼才是真的。”明九娘叹了口气道，“难道爹娘真的老得昏聩，是非不分了？你大哥那是孝顺，我和你爹只有舍不得的份。”
“那就好。”猫猫如释重负。
爹娘既然不生大哥的气，日后也不会生自己的气吧……
明九娘尾音上挑，“嗯”了一声：“什么？”
“哦，没事。”猫猫忙遮掩道，“娘，您之前交代我，找一处安静的院子，我已经让人把梧桐苑打扫好了，您觉得如何？”
梧桐苑确实不错，安静而精致，距离正院又远，姜氏住在那里合适。
明九娘和猫猫说了要安顿姜氏的事情。
第1564章 敏敏之敏（一）
猫猫笑道：“既然是大哥的师母，自然要好好招呼。我再让人去添些东西。”
明九娘提醒她道：“来了之后暂时先别提她的身份，让府里人都喊姜夫人便是。另外她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所以不要布置得太过老成。”
猫猫笑着点点头。
退回到初二那日，敏敏跟着晋王和春秋去了善堂。
原本她们没有算晋王，但是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晋王心中内疚，想要多陪陪春秋，便跟着一起来了。
初一那天春秋已经派人来送过封赏，另外年前又循旧例给善堂上下都做了新衣裳，所以知道他们一行过来，善堂的人都出来磕头。
因为皇上去世的消息还没有正式传到辽东，所以这里歌舞升平，众人依旧穿新衣，走亲戚，沉浸在一片过节的气氛之中，而不是像京城，偌大的地方，只有冠军侯府有鞭炮声。
春秋让管事把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孩子，不限男女都喊了出来，在善堂后面的空地集合。
外面没有台子，敏敏让人抬来一张桌子，对晋王和春秋点点头，然后让丫鬟扶着她站到桌子上。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位眉眼精致，身份尊贵的敏姑娘。
他们大都把敏敏当成了晋王的养女，对她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敏敏没有盛装打扮，只是穿着家常的衣裳，无形之中和众人拉进了距离，然而眉宇之间的坚毅高贵，还是让人生出几分敬畏来。
“我是冠军侯三女萧敏仪。”
一言既出，众人讶然。
晋王眼中充满了赞赏，忍不住扭头对坐在身边的春秋道：“生女当如此。”
春秋含笑点头：“敏敏会是个好姐姐。”
“正如你们很多人所知那般，我爹只有我娘一个，他们膝下除却我大哥，只有我们姐妹四个，再无儿子。为此很多人都很关心我爹的子嗣问题。然而我爹说，女儿自有女儿的好处，悉心培养，不输儿子。我娘就更不用说，当年她陪着我爹在辽东，也时常来善堂，你们之中很多人还见过她，她的气度自不用提，不会为了只有一个儿子而自惭形秽。”
“她想说什么？”晋王玩味地问春秋，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春秋浅笑：“她是对那些女孩子说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从什么角度说服她们，咱们听听便知道了。”
“坦白说，”敏敏笑，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姿态轻松，“我娘根本不在乎生几个孩子，有没有儿子，甚至也不在乎有没有男人，因为我娘是个极有本事，出类拔萃的女人。你们学的那些东西，是我娘和夫人商量过的……”
“这个善堂改变了你们的命运，教你们自立自强，教你们如何安身立命。但是——”敏敏话锋一转，“这够了吗？不，并不。”
“第一，你们所学限于环境，很难精通，比如我学医是从小跟着夫人，你们比不了。第二，恕我直言，你们大部分人出身都低微，能活着已经竭尽全力，我娘和夫人也只能帮你们，让你们活下去，至于如何改变命运，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总之，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你们每个人都很努力，也得感谢命运给了机缘。”
第1565章 敏敏之敏（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