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九娘气笑了：“你倒是会想，可是人会变的，尤其这么大的孩子，性情根本不稳定。再说，偌大的京城，偌大的天下，还挑不出四个好男人？”
“到时候就怕她们自己愿意的，不是好的。”萧铁策想到这种情况就忍不住生气，即使知道是假设。
没办法，四个女儿太多了，就按照概率算，也容易有人出幺蛾子。
明九娘道：“猫猫小时候是喜欢亲近叶北寒，但是那和谈婚论嫁是两码事。叶北寒既然去了，那回头看两个孩子自己的，猫猫若是喜欢，我不干涉；她喜欢叶北寒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人品可靠，我们都别横加干涉……”
她反过来“教育”萧铁策：“反正我们什么都不缺。如果咱们的女儿嫁人的时候还得反复权衡，那你这么多年的奋斗有什么意义？不就是给她们任性的机会吗？在婚姻大事上，我最希望她们能够称心如意。”
萧铁策闷声道：“就怕一时称心如意，以后难过。”
“你傻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不行就换呗。”
她的女儿，今时今日，不养面首都算很和谐的了，离个婚算啥？
还有渣男不开眼，想欺负她的女儿？那是活腻了。
离婚自由，她的女儿有。
“这毕竟不是你那个时代，”萧铁策道，“别人在她们背后指指点点，我也不愿意。”
“那就是你自己钻牛角尖。”明九娘打了个哈欠，“才十一二岁，你就要操这个心，不是让自己早生华发吗？看起来朝廷的事情还是太少，不够你忙的。”
萧铁策有些生气，他如此认真地和她讨论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感同身受的焦虑？真的太憋屈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想理她了。
可是明九娘一挨着他躺下，他就破功了，把人搂进了怀里。
而明九娘，甚至没发现他从生气到自己把自己哄好的过程，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
萧铁策听着她踏实的呼吸声，把手搭在她臀上轻拍了下：“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第1630章 母女之间（一）
萧铁策和明九娘想得不一样，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是男人，见多了男人的劣根性，所以觉得把女儿许配给谁都不能放心。
诚然如明九娘所说，他们能给女儿们试错的机会，但是付出去的感情收不回来，她们倘若真的受了伤害，自己愿意拔出来吗？
未必。
萧铁策觉得明九娘在这件事情上考虑得太过简单，还是决定自己多上心看着点。
明九娘哪里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她现在忙着给敏敏准备东西，后者原本说好回来住一个月，实际上却住了两月有余，现在是真的得回去了。
敏敏看着明九娘准备的足以装三四马车的东西，哭笑不得地道：“娘，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王府里什么都不缺。我只把您给姑姑的礼物带着，剩下的都不必了。”
“这才多点东西，你二姐和幺幺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敏敏忙说不用，表示没那么多马车。
“娘，我自己还有几马车的东西要带回去，不用再添了。”
“你自己带东西？带什么？”明九娘惊讶。
这些天，敏敏除去陪她说话，出去逛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太医院，和太医们学习——对于学医这件事情，她真的是极认真的。
“医书……还有太医院的部分医案。”敏敏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声地道，“娘，那些医案原本是不能拿出去的；这是我爹打过了招呼，没人敢拦着……我会好好收着，看完让人送回来。”
啧啧，萧铁策竟然还“以权谋私”？果然为了女儿，什么原则都不重要。
“不算什么事情，”明九娘拍拍敏敏的头，“反正你也会完璧归赵的，对不对？”
“对。”敏敏眼神亮晶晶的。
从她的眼神中，明九娘知道了她已经找到了这一生的追求。
这很好很好。
“娘——”
“敏敏——”
母女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都笑了，明九娘道：“敏敏，你先说。”
“娘，我的婚事，您想怎么办？”敏敏咬着嘴唇道。
明九娘微愣，怎么一个两个，现在都和她提这件事情？
“我没想过。怎么，敏敏有喜欢的人了？”明九娘笑道，“快告诉娘是谁？娘不告诉别人。”
这些孩子，都太早熟了吧。
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因为同桌有块漂亮橡皮自己没有而难过呢。至于前后桌那些流着鼻涕的男生，她看都不看。
“不是，并没有。”敏敏苦笑，伸手握住明九娘的手，“娘，我的婚事，您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
“行啊！这算什么，娘原本就没打算干涉你们几个的婚事。前两日你爹还想给你大姐乱点鸳鸯谱被我骂了，别家什么情况我不管，反正你们几个的婚事，都自己做主。”
敏敏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隐隐愧疚。
她其实这和娘玩文字游戏，她说的自己决定婚事，意思是决定嫁或者不嫁；但是娘显然理解的是自己选择嫁人对象。
第1631章 母女之间（二）
敏敏犹豫了，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斗。
一个小人说，不要说，娘知道了会很担心；另一个小人却说，等事到临头再说，那才是晴天霹雳。
明九娘原本以为自己说得那般大度，女儿应该露出动容之色，没想到实际上却纠结成麻花。
咦？她这么深明大义的娘，不受欢迎了吗？
“敏敏，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其实娘还可以放得更开，比如你不喜欢男人，我其实也行的……然而这种想法，可不适合跟个小女孩主动提起。
“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我不想嫁人，只想一心一意做个好大夫呢？”敏敏紧张地看着明九娘。
她心里觉得娘会答应，但是话说出口，心里还是忍不住七上八下地忐忑。
在她心中，娘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这件事情娘答应了，就意味着爹也能被说服；可是娘不答应，那接下来将是痛苦的拉锯和挣扎。
明九娘短暂怔愣之后笑道：“好啊，当然可以了。娘和你说，男人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既然是选择，你当然有权利说不。其实说起来，娘当年也这么想过呢！这不是十恶不赦的想法，只要你想，娘就支持你。”
敏敏如释重负，眼圈红了，靠在她肩头喃喃地道：“娘，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谁也没对不起。世间并不缺少你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但是却缺一个救死扶伤的女神医。”明九娘搂住她肩膀轻笑道，“敏敏有出息，娘为你骄傲！”
“娘，对不起。”敏敏哽咽着道，“我知道我这般选择，一定会让您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怕什么？”明九娘大笑，霸气侧漏道，“娘已经是河东狮，胭脂虎，还怕有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吗？那些人也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跑到我面前说，我看谁敢？”
“娘——”敏敏含着泪“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娘把你们带到世间，是希望你们能够活出自己的模样。千篇一律的人生，有什么意思？”明九娘道，“能找到为之付出一生的事业，这是幸福，娘为您高兴。尽管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爹娘在；爹娘百年之后，还有哥哥和姐妹，大家都会支持你的。不支持，回头生病开药你就多加点个黄连，哈哈哈……”
敏敏只觉心中大石放下，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了和娘托盘而出。
能够成为爹娘的女儿，是她修行了十世才修来的福气。
“敏敏，你今日和娘说这些心事，娘很高兴。”明九娘又道，“娘不知道你日后是会矢志不渝，还是会改变主意。”
“娘，我深思熟虑过，不是小孩子意气……”敏敏急急地解释道。
“娘不是说你小孩子意气。”明九娘笑道，“再说，小孩子意气，未必不成真。你当初坚持跟姑姑走，旁人也觉得你是一时冲动，但是你不也越走越好吗？但是人生太长了，你或许会坚持下来，或许中间遇到一些人，发生一些事，你又改变了主意。娘的意思是，不要因为今日和娘说了，以后有所变动的时候又觉得不好意思……你无论做什么决定，娘都支持你。”
第1632章 教导
敏敏泪如雨下：“娘——”
娘把所有的事情都替自己考虑到了……
“别哭，娘也想哭。”明九娘拿起帕子替她拭泪，“咱们好好说会儿话，怕幺幺和战胜一会儿过来捣乱。”
“娘，您刚才想和我说什么，被我打断了？”敏敏吸了吸鼻子，虽然眼中还有晶莹闪烁，但是脸上却已经露出甜笑。
“敏敏，娘这些话或者小人之心，你就当是咱们母女的体己话。”
“嗯，娘，您说。”
“敏敏，父母爱子女，乃是天性。在娘的心里，你们兄妹五个，就是天下最好的孩子。当然，我对战胜和安哥儿也好，但是纵使一碗水能端平，心里还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不是说娘自私，想这样做，而是血脉所控制，有时候根本也无能为力……”
敏敏眼神微动：“娘，您是担心我回去之后，嫉妒姑姑和姑丈对弟弟更好？”
明九娘没想到她如此聪慧，直接就把自己不知道如何表达的事情挑明了。
“敏敏，我……”
“娘，”敏敏笑得豁达而大气，“我怎么会和弟弟比呢？我会帮姑姑一起照顾爱护弟弟，把姑姑姑丈对我的那些好，加倍给弟弟。他做错事情，我会帮姑姑教他。不管他会不会因此嫌弃我，我内心坦荡。”
“好好好。”明九娘长长地松了口气，“娘相信姑姑会对你视如己出，但是弟弟小，不要太敏感。再说，你还有爹娘在，对不对？”
“娘，我都知道。”敏敏拉着明九娘的衣袖，“姑姑对我那么好，我不会给她添乱的。弟弟身体怕是孱弱，我得帮忙照看……”
“嗯，有什么事情一定及时给娘写信。”
青春期的女孩，心思太细腻敏感，明九娘唯恐在敏敏的这段时间里，因为父母的缺失而走偏了。
“到时候幺幺会吃醋的，说娘偏心我。”敏敏笑着道。
“我本来就偏心你。”明九娘大笑，片刻后又摸摸她的头发，“哭过这一次，再也不哭了。等你大哥回来，天下大定，我就让你爹带着我去辽东陪着你。”
“好。娘，以后我每年都回来住一个月。”
虽然路上来回要两个月，但是再累也得回来看父母。
“咱们回头慢慢商量着来。走，跟娘一起再去筛选一下东西，别给你路上添负担……”
母女两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细细说着体己话。
屋外，叶北寒正在和幺幺说话，旁边安哥儿和战胜两个小脑袋拱在一起，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你要上战场，你行吗？”幺幺打量着叶北寒，漫不经心地道。
叶北寒脸色微红，“我习武多年！”
他并不是萧铁策那种大块头，但是精壮有力；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这种“行吗”的质疑，让他十分难堪。
“哦，那你小心点，刀剑无眼。”幺幺道，眼神往外瞥。
她在等赵耕，昨日赵耕说他们家庄子上送来两只雪兔，她很想玩，就让他今日带来看看。
叶北寒没话找话：“那你要给你大哥大姐带什么东西吗？”
第1633章 战局突变
“给大哥大姐带东西？没有。”幺幺干脆地道，“我娘就准备了，写信也有人送。”
“哦。”
“你去了别给我大哥大姐捣乱。”幺幺不放心地道。
叶北寒：“……”
“赵耕，这里这里！”幺幺声音欢快，对着跑得满头大汗的赵耕招招手道。
赵耕手里拎着笼子，里面是两只通身洁白的雪兔，十分可爱，看见幺幺就满脸笑，举起笼子道：“你看，我就说没骗你吧！”
战胜和安哥儿也被这对兔子吸引，凑过来看。
“别挤别挤，别吓着我的兔子。”幺幺大声地道。
看着四个挤成一堆儿，眼睛都盯着兔子没人管自己，叶北寒脸色尴尬。
叶北寒很失落地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想来和幺幺告别，但是他就是想来，然后就来了。
幺幺的反应他之前就预想到了，然而还是控制不住地前来“自取其辱”。
少年并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把懊恼和沮丧压在，最后看了一眼笑得孩子般灿烂的幺幺，转身离开。
叶北寒抵达后，猫猫见了他很高兴，热情地带他熟悉各处。
不过叶北寒态度有些疏离。
猫猫自己倒没觉得如何，可是仲灵后来就拘着不让她出门，问就说外面危险。
“嫂子，什么危险？”猫猫紧张。
仲灵哪里知道？她的灵力越来越弱，现在几乎感知不到，又不能直说“我不喜欢你热脸去贴冷屁股”，便道：“不管什么危险，学好本事才能自保。你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出师了吗？”
猫猫听她口气严厉，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并不顶嘴，老老实实去练功，但是心里却忍不住猜测，嫂子这是为什么生气呢？
难道还是因为素心？
想起这件事情猫猫就有些心塞。
她已经写信给娘说了，可是娘根本没放到心上，还劝她别多想。
然而素心现在几乎还是天天去大哥那里，关于两人的传闻甚嚣尘上。
猫猫想起仲灵那句“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更觉得心里堵了块大石头，她有心想去找大哥谈谈，可是大哥都已经和她说了是堂妹，她如何继续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大军继续推进。
说起来有些奇怪，在仲灵帮晔儿“创造出”那些威力惊人的武器之后，镇南王一方节节败退，背后的南华人似乎没有拿出更加强有效的反制措施。
难道在憋着什么大招？
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之中，晔儿命林燕回领兵迂回从后面包抄，和正面形成合围之势。
原本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仗，然而却出了意外。
林燕回遭人伏击，受了重伤，下落不明。
晔儿听到这件事情后大怒，当即点兵，自己带着人疾驰救援。
“嫂子，大哥这次是不是太冲动了？”猫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十分焦急。
虽然她也能理解，林燕回是大哥的师傅，如果嫂子出事，自己肯定也很冲动，然而大哥现在是一军统帅啊！
仲灵淡淡道：“如果他不去，你是不是又得觉得他绝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