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姝——糖十【完结】
时间:2023-03-28 09:07:55

  当然, 这个消息郑少夫人是不知情的。
  郑少夫人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而致寿数不足五年,郑言与她青梅竹马, 又怎么忍心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他只希望他的妻子能在剩余的时间内欢愉度日, 随心所欲地做事,不受任何拘束。
  而纳妾这种让她伤心绝望的事,郑言自然是做不出来。
  且他此番来越州,一是为了生意,二是听说越州曾出现一位神医, 他将希望寄托在那位行迹难寻的神医身上, 希望能为妻子寻来转机。
  陆彦将这番说辞告知喻柏,他言辞诚恳, 神色间不见一丝虚情假意。
  喻柏将信未信, 他言自己府上的大夫医术高超,让其跟着陆彦一起回府为温然诊脉。
  那大夫诊完脉, 匆匆赶回喻府。
  “回禀家主, 从郑少夫人的脉象上来看, 她的寿数确不足五年。郑公子似乎一直瞒着郑少夫人, 若是问起, 他也只对郑少夫人说是气急攻心,亦或是寻了别的借口来搪塞。”
  喻柏皱眉:“但我看那位郑少夫人面色并不差,她不是一直在处理赈济之事, 若是身子不行, 郑言怎会让她如此操劳?”
  “回禀家主, 属下询问过郑少夫人的饮食, 郑公子一直在为其食补。且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并非看表面,而要看内里,郑少夫人易觉疲惫,时常嗜睡多梦,这些都是迹象。郑公子如此依顺郑少夫人,应是不想让她动气伤身。”
  这人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心,他一一解释,喻柏沉默半晌,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喻柏想起郑少夫人那张清丽冷艳的面庞,不曾想竟是个寿数有限之人。
  如此他反倒不好逼着郑言接受喻菡,否则逼急了,怕是合作难成。
  主上那边即将起事,他也需尽快筹备更多军饷,此事不能再等。
  姑且信他郑言一次,倘若郑言真有异心,他也不会让郑言活着走出越州,到时郑家的家产尽数归他,他便是主上成功起事后最大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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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然为了配合陆彦的体虚之言,加之先前她在仙福楼被气晕,她索性将施粥赈济一事转交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大多数时间她都留在府中看账本,亦或是出去走一走。
  那日雅间之事后,喻绫还曾来府上寻过她,喻绫从兄长口中得知温然寿数有限之事,她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谁知她来得不巧,陆彦那日正在府中。
  她看着陆彦对温然处处体贴入微,二人情意绵绵,她像是夜里一盏硕大明亮的灯笼,碍眼得很,最后没说两句话,便告辞离去。
  温然见人走了,轻舒一口气,那边陆彦手中的花糕又递了过来。
  温然实在不适应这样亲昵的举动:“喻姑娘都走了,你不必如此。”
  “怎么,阿然不想吃我亲手喂的糕点?”陆彦悠然反问。
  温然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若是想吃可以自己拿……”
  陆彦将手中的糕点放下去:“阿然不如也试一次,若是这喻姑娘日后再来,你如此放不开,岂不叫人怀疑?”
  陆彦直言正色,言之有理,看不出一点私心的模样。
  温然犹豫片刻,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拿起一块糕点,递到陆彦唇边,柔声低气道:“夫君尝尝,甜不甜?”
  陆彦含住这块糕点,像是不经意间碰触到温然的指尖,他的嘴唇很软,温然是清楚这一点的,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极快地缩回手。
  陆彦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不让她逃,他看着小姑娘的一双清眸,似笑非笑道:“果然夫人亲手喂的糕点,要甜上许多。”
  温然觉得耳畔一热,她将手缩了回来,瞪了陆彦一眼:“你别胡说。”
  她果然不该信陆彦的话。
  什么放不开,就是想骗她喂上一块糕点。
  不过这糕点似乎是有些甜得过头了。
  不然她怎么会明知陆彦在诓她,还是顺了他的意呢?
  -
  更深夜静,知州府衙后院的书房灯火依旧明亮。
  越州知州邓永常年近四十,他面相儒雅温厚,平白会让人多信任几分,他站在烛光前,将今日得到的一封密信展阅完毕,旋即用烛火燃尽成灰。
  最后一余灰烬落下,他身后的书架往后旋转,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
  喻柏自暗道而上,他将近日筹措的军饷尽数奉于邓永常查看。
  邓永常一览而尽,眼里露出几分赞赏之意:“不错,你行事向来稳妥,若主上大事得成,我必定为你邀功。”
  “这些都是侄儿应该做的,若非伯父得主上赏识,我又怎么会有机会为主上做事?应是侄儿感谢伯父才是。”喻柏言辞恳切,丝毫没有抢功的意思。
  邓永常对这个侄儿素来满意。
  从前他父亲在时,便衷心为邓永常做事,如今喻柏也是如此,邓永常自然满意。
  “若非你有本事,便是我将你引荐到主上面前也无用,我不会贪了你的功,你且回去耐心等着,很快就要变天了。”邓永常意味深长地道。
  喻柏颔首应是,他折身从密道返回,这密道曲折蜿蜒,不知何年何月铸成,只有熟识这密道之人,方才不会在其中迷路。
  密道内静谧无声,走出一段距离,喻柏身后的心腹下属忍不住道:“公子便如此放心将一切交给邓大人吗?当初家主为邓大人做了那么多事,又有多少传到主上的耳中?不如远的,便说近前,当初那名前来刺探越州实情的暗探,若非公子及时察觉,又怎能那么快地将他除去?”
  喻柏没有阻止下属的话,待他说完,才冷声道:“这些话以后不必再说,我心中有数。”
  那人还要再言,喻柏冷然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将更多不甘之言咽了下去。
  密道内只余无尽黑暗,喻柏看着眼前似长不到尽头的路,他岂会不知邓永常有贪功之意,他看着温厚可信,实则两面三刀,父亲为主上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最后功劳怕全是落在了邓永常的头上。
  他既知,便不会再全然相信邓永常。
  那些军饷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剩下的军饷,他已安排自己的心腹交到主上手中。
  邓永常想贪他的功,也得看看吞不吞得进去。
  密道尽头露出一丝光亮,推开那扇密门,门外是醉春楼中的琴弦乐声和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浓郁的脂粉香似是飘满整个醉春楼。
  喻柏自密道而出,他仰头喝下一壶酒,携着一身酒气离开醉春楼。
  他离开不久,那扇密门再次悄然而开。
  暗探从密道而出,悄无声息地离开醉春楼,在夜色中如鬼魅一般到达瑶石巷,他换上一身小厮的服饰朝着书房而去。
  陆彦正在书房与宋棋议事,他桌上放着一张舆图,和一封密信。
  那是当初他派来的那名暗探没有送出去的密信。
  当初这暗探被喻柏的人逼入死境,被逼无奈之下他将证据与这封密信都藏在那条密道之中。
  喻柏的人费尽心思想要寻回这证据。
  只是他们未曾料到,东西就放在他们最忽视的地方。
  这些日子,陆彦在明处与喻柏周旋,他身边行踪最诡秘的暗卫严则在暗处一直查找这份证据,最终让他寻着记号找到那密道,顺利取回。
  如今邓永常贪吞赈灾银与侵没税银,乃至收受贿赂的证据皆在此处。
  只是陆彦未曾料到,邓永常明面上在为文宁侯与六皇子做事,实际却在利用他们的权势帮助他们真正的主上起事。
  那封密信上以血书写了一个名字——赵泽。
  当初赵泽带领叛军起事,企图攻破青州,援军未至,青州危矣。
  陆彦冒险夜袭,亲手斩杀当时的叛军统领,但未曾料到那夜赵泽也在营中,他射出一箭命中陆彦的肩膀。
  彼时营中大乱,叛军粮草被烧,赵泽不得不隐匿身形,陆彦在宋棋严则等人的护卫下回到青州城内。
  这些年,陆彦一直在寻赵泽的下落。
  未曾料到,他竟藏到了越州。
  陆彦目光凌寒,他眼中露出凛冽的杀意。
  宋棋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他上前劝道:“殿下,若丽嘉是他们在为赵泽做事,殿下身份恐会暴露,越州不宜再待。”
  赵泽和他身边之人见过陆彦,若是碰面,陆彦身份必会暴露。
  “不必再说,”陆彦冷声打断宋棋的话,他将一方秘盒交予严则,“将此物送到永西总兵姜胜年的手中,让他务必在赵泽集结叛军前将其生擒,阻截那些叛军,绝不能让他们成势。”
  “殿下还要留在越州?如今越州恐会生变,殿下也要考虑夫人啊……”宋棋企图用温然的安危劝服陆彦。
  陆彦收起桌上的舆图,他神色果决断然:“明日送夫人出城。”
  温然可以离开,他也不希望她涉险。
  但他必须留下,他若贸然离开,必会引起喻柏生疑,他需留下稳住局面。
  况且,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文宁侯与赵启寒(六皇子)囤积军械意图谋反,此罪当诛。
  ◉ 第49章
  今夜星月暗淡, 温然仰头看不见明月与星辰,只见浓厚的云层遮住视线,将整个临曲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温然心下没来由生出焦躁,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陆彦又一直在书房议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他交代这么久, 难道是他查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了?也不知喻柏那里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她怕陆彦遇到危险,她心底的担忧也在随着时间一日日增加,只是她从未对陆彦言明过。
  不知过了多久,温然听见屋外的脚步声,她起身刚走到明间, 陆彦大跨步进了屋内, 他直接吩咐苏合:“去把夫人的东西收拾出来,只需要紧的。”
  “收拾东西?”温然面露错愕, 她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是我们要离开越州了吗?”
  温然强调“我们”,陆彦摇头,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温然:“不是我们。”
  温然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彻底落实,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彦:“你要我一人离开临曲?那你为何还要单独留下?是喻家察觉到什么了吗?喻柏对你生出疑心了?还是临曲要发生什么了?你送我离开是不想我遇到危险, 那你呢?你的安危就不重要了?”
  温然从未对陆彦如此急促地说过话, 她分明是在质问, 但每一言每一字都透露着对陆彦的担忧关切。
  她本不想让她的情绪成为他的负担,但事到如今,她也做不到完全冷静地独自离开。
  她很清楚, 若不是接下来会有危险, 陆彦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送她离开。
  陆彦很少见到她如此情绪激动, 他知道温然在担心什么。
  他可以对宋棋冷静断然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也预料到温然也许不会同意,但面对她的质问和担忧,他还是生出了歉意。
  他将温然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对不起,我会安然无恙地去见你。”
  温然闭了闭眼,她很想很想反驳陆彦的话,没有什么事是有万全的把握,况且陆彦也不会把所有的危险都告知于她。
  她很清楚,陆彦既然决定送她离开,那就不可能动摇,她若执意留下,也许只能给他带来麻烦。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依顺陆彦的决定,乖乖离开临曲城,不做他的拖累。
  但理智和感情从来很难统一。
  温然抬手狠狠捶了陆彦的手臂,她声音不自觉带了颤音:“你是不是一向如此,做事从来只顾结果不顾自身?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你若身处险境,你身边的人也会担心忧虑寝食难安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自私这样的话多少有失偏颇,但陆彦不觉得这样埋怨的话有多难听。
  温然说得对,他从前心无所念,做起事情来也无所顾忌,但如今不同了,他有想要保护的人,有想要回去日日相见的人。
  “阿然,一切都会好的,越州终会复清明,我也不会有事。你安心等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温然无法反驳他的话,她知道陆彦心中所念,她握成拳头的手缓慢松开,最后她紧紧搂住陆彦的腰,在他怀中低声道:“你要说到做到。”
  “好。”
  翌日城门刚开不久,温然悄然离开临曲城。
  离开郑宅前,她将手腕上那根陆彦亲手编织的福绳解了下来,系在陆彦的手腕上。
  “等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你要亲手将它还给我。”
  这是信物,也是承诺。
  温然离开后,陆彦对外言她在府中养病,不宜外出。
  而另一边,温然在暗卫的护送下离开越州,陆彦早在永州清原安排了一处宅子。
  温然住进这里,她闭门不出,表面上看不出与平日里的区别,每日不是看书画画就是刺绣,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有多少次会不自觉地看向院门口,仿佛那里随时会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陆彦会出现在她面前,他不会像她梦中那样受伤,他会安然无恙地向她走来。
  -
  十日后。
  永州清原离越州临曲最近,若是越州有什么消息也会最快传到清原这边。
  温然日日让人出去打听临曲的消息,这日巳时,暗卫急匆匆地走进来禀报道:“夫人,昨日临曲突然封城。”
  “封城?”温然握紧扶手,她语速极快地问道,“可知是因何事而起?”
  “守城的士兵说是城内出现刺客,意欲刺杀知州,这才全城封锁搜寻刺客,不过这也是昨日没能进城的百姓带回来的消息,不知今日如何了。”
  刺客……
  温然心中一紧,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刺客,很有可能是越州知州故意封锁城门想要抓什么人,是陆彦暴露了吗?他离开临曲了吗?现下到底在何处?为何不来此处?
  温然心中有诸多疑问,她第一次觉得心慌到难以冷静地思考,她知道她此刻应该做些什么,若是遇险之人真是陆彦,她需要知道更多准确的消息。
  对,消息。
  “你速去打探临曲的消息,看他们有没有抓到那个刺客?陆彦不是说你们暗卫之间会有独特联系的方式,你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痕迹,若他们当真遇险,我们需尽快知道他们在何处。”温然快速地吩咐道。
  暗卫却心生犹豫:“公子说了,不论发生什么,属下们都要守在夫人身边,去城内打探消息尚可,但若去临曲……”
  “他既让你们来保护我,你们自该听我的命令,怎可违反?”温然冷声质问道。
  她很少露出如此冷厉一面,但面对陆彦的安危问题,她做不到安心等待。
  温然见暗卫还在犹疑,她自然知道他是在奉陆彦的命令,她不会冒险前去临曲,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温然正要再开口,院门口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院门被人大力推开,温然看着她梦中的场景在眼前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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