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春山听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8 17:24:11

  想想这么个傻姑娘,日后要是碰上什么辜负的混蛋,也真是叫人牙痒痒。
  王朗心说我看你就挺混蛋的。
  “我说让你照顾她,是想让你和她交个朋友。”叶轻舟循循道:“她的父母,我看是找不到了。万一她日后碰上什么自己处理不了的事,你能参谋参谋,帮上一把。我亲缘断绝,长宁侯府这点家当,也没什么别人可托付。我打算一半交到你手里,一半交到她手里。女子立世不易,不过有钱总归会好过些。只是她大约不通庶务,你要帮着打理些。”
  王朗木然道:“这些事你想了多久了?”
  “从出京城开始吧。”叶轻舟道:“总得早做打算。”
  沉默良久,王朗骂道:“你可真太混蛋了,你倒是一甩手利索,叫我和苏姑娘来日心里什么感受?”
  “有缘无分,”叶轻舟笑一笑:“叫她记我个好,下半辈子都忘不了。”
  流风回雪楼自然有独特的供杀手们私下联络的标识,纵然此前从未踏足江南,顺着记号也能一路找到暗桩点。
  苏照歌不想多思考关于叶轻舟的事,所以专心找记号。
  她只是来接头,做汇报,顺便拿解药。按理说江南应该和京城一样,有个类似之前兰姨一样的人统管,她要见的应该就是这么个人。
  她停步,记号尽头指向一间布料坊。那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一个笔画飞扬的「季」字。
  又是季家吗。苏照歌面色没动,想起进城前叶轻舟曾说流风回雪楼大本营或许就在江南,楼主或许也在江南,和他们三个前半夜刚聊到的季家。
  如果流风回雪楼真的是季家的,直接把暗桩设在这里,会不会有些太明目张胆?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说得通。楼主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也没想到她会叛变,按楼主的印象,她不过是长宁侯身边陪床的丫头,长宁侯就算猜到了什么,她也不配听。她没理由知道季家。所以不用瞒着。
  呵,这些聪明人。
  苏照歌敛了敛眉,提步向布料坊走了过去。
  “你说她站在那里那一会儿,是在想什么?”布料坊院墙内有一座高台,视角正好能够越过院墙,看到前方长街上无故站了一会儿,又开始向这边走来的苏照歌。
  “人心幽微,属下不敢揣测。”一个沙哑的女声道:“不过倒有一点奇怪。”  “讲。”
  “楼主之前说苏照歌得了长宁侯青眼,所以侍奉了长宁侯?”沙哑女声道:“可属下瞧着,苏照歌尚是完璧之身。”
  “……”楼主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敲了敲栏杆:“能确定吗?苏照歌之前汇报长宁侯近况时,曾说起她与长宁侯榻上密语的一些事。”
  那沙哑女声笑道:“老|鸨人群看□□,一看一个准。属下做这行已经二十余年,不夸口地说,姑娘是什么情况,属下看一眼就明白了。”
  “啧。”楼主道:“虽然撒了谎,但却是难得一步插在了叶轻舟身边的好棋,废掉可惜。你去见她,且再探探。”
  苏照歌收伞上门,还没来得及敲,门内便有个沙哑女声问道:“天晚路滑,客人且明日再来吧。”
  “急事裁衣,求您通融,只要三匹浮光锦。”苏照歌回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这铺子里果然别有洞天,正堂下又藏着一间暗室。
  这暗室布置得精细,也是大片的帷幕低垂,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透亮。
  可坐在上首处的却不是楼主,而是一个身量高挑,年四十许的女人。想必就是江南管事的妈妈了。这都有规矩可循,苏照歌单膝在女人身前两米处跪下,等候问话。
  “我是流风回雪楼江南分舵的话事人婉娘。”高挑女人自我介绍道。
  来得只要不是楼主,就好应对。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汇报,婉娘的问题也并不刁钻。苏照歌都如常回答了。按常理,苏照歌是跟着长宁侯一路坐船过来,今日方到,不过是问些日常起居上的事,这种瞎话苏照歌早编顺口了。
  婉娘不为难她,问完后便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作势要递给她,苏照歌起身去接,婉娘却突然闲散问道:“苏姑娘还是完璧之身啊?”
  “……”苏照歌去接盒子的手顿时停了一下:“这……”
  这个问话的时机太巧了,恰好是苏照歌稍稍放下心来的时候,苏照歌本想顺嘴答不是,可电光火石下突然觉得不对,这问来得奇怪,没敢瞎答。
  但这一瞬间的停顿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顷刻间苏照歌感觉自己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小衣湿答答地粘在后背上。
  也就是此时,她似乎隐约听到这暗室内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那声音很小,只一下就消失了,几乎让她怀疑只是错觉。可苏照歌自信从尸山血海里锻炼出来的本事,不会出现这种奇怪且无谓的错觉。
  这屋子里有第三个人。
  这个人一直安静地藏在暗处,隐藏自己的呼吸,只在刚刚似乎没隐藏住,呼吸粗重了一下。苏照歌感觉到自己的汗毛一炸一炸的。
  “苏姑娘莫怪。”婉娘扶住了她,盯着她的眼睛,轻柔问道:“这只是我的好奇,因为我之前曾听主上说过苏姑娘已经伺候了长宁侯,但苏姑娘却好像还是……”
  “婉娘恕罪。”暗处的人是谁苏照歌压根不敢想,八成就是喜怒无定的楼主——只是一次例行汇报,楼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个头磕下去:“当时于我情况危急,因一次任务失败,京城管事苑兰逼问的紧,我为求自保向苑兰撒了谎,后来楼主亲自垂问,可大错已经铸成,我只得把谎言维持下去……”
  “哦。”婉娘亲切道:“是为了自保。”
  苏照歌在她手里颤抖,心想见鬼了,睡没睡过这种事竟然也能看出来!
  “你曾说过一些情报,尽数来源于你与长宁侯榻上,既然你二人并未有肌肤之亲,这情报难道也是假的吗?”婉娘继续问。
  “属下万万不敢在这上面撒谎。”睡没睡过若能算作小事,假传情报就必然是不能活命的大罪。这么短的时间内,苏照歌只得道:“那确实是……属下与长宁侯榻上曾言之事,只是在榻上……并未走到最后一步。”
  “既然如此,”婉娘看了她一会儿,放手,笑道:“也不好过多苛责。”
  她打开那装药的小盒子,里面竟然是两粒丸药。婉娘拈出了一粒,递到苏照歌嘴边:“先吃这个,苏姑娘。”
  这不是守忠的解药,可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苏照歌木然地张嘴吃了下去。婉娘又把剩下的好好地放进她手里:“可你总归是骗了楼里,不罚不足以服众。你手里这个,是守忠这个月的解药。”
  可这粒药下肚,却没什么反应。苏照歌茫然地抬头看着婉娘,婉娘摸了摸她的脸,又道:“楼主另有新任务交给你。”
  苏照歌沙哑道:“谨尊楼主吩咐。”
  “之前种种皆不作数。”婉娘怜惜道:“但你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得到长宁侯的心,长宁侯盘桓一月方走,如果你做不到,就没有下个月的解药了。”
  苏照歌喉咙一紧,婉娘又说:“别再想着偷奸耍滑了。”
  “我们盯着你呢。”
第64章
  明明是一场例行查问,最后却像天牢受审一般难熬,好在总算有惊无险。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始终没露面,苏照歌知道自己这关算过去了。不知道自己之前吃下去的药是什么,不过暂时还没发作,时间应该足够她挺到回赵府。苏照歌拎着伞出门,出了暗室才惊觉这一夜过得漫长,外面天都快亮了。
  临出门前却又听婉娘在身后叫了一句:“苏姑娘。”
  苏照歌只好再回头听吩咐,婉娘叫住她却也不为别的事,目光落到她手里的油纸伞上:“雨也停了,苏姑娘这把伞不错,我有些喜欢,苏姑娘不介意吧?”
  苏照歌有点莫名其妙,迟疑了两秒——这毕竟是叶轻舟准备的东西,她难免有点舍不得。但最后还是递了过去。
  婉娘笑盈盈道:“姑娘慢走。”
  眼瞧着苏照歌背影渐远,布料坊大门合上。婉娘把油纸伞呈给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楼主,楼主接过来,迎着见亮的天光,打开看了一眼。
  婉娘疑惑道:“楼主,这伞难道有什么古怪?”
  “叶轻舟倒肯费功夫。”楼主摸了摸那伞面上的梅花,笑道:“算不上什么古怪,只是觉得稀奇。苏照歌身上有问题,昨天说的也是不尽不实,本来我没想留,但看到这伞,却又改主意了。”
  婉娘不知何意,便没有接话,楼主复又叹道:“只是可惜。我本看他是……却不想终究还是看不破情爱女色的庸人。是年纪大了吗?我当年竟输在这样的人手里,他这样软弱没出息,倒显得我这些年的执念像个笑话了。”
  这话做下属的没法乱接,婉娘躬身道:“这世上自然无人能与楼主媲美。”
  “无趣。”楼主撇了她一眼:“一个个的,都只会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分毫不及……”
  分毫不及十五年前高台上居高临下扫过来的那一眼,来得叫人颤动。明明身份那样微贱,明明处境那样艰难,却好像天生矜贵从容,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动容,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垂顾,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失控。
  而他以为自己嗅到同类人的味道,默默在人群中高看他一眼,叶轻舟也该是一样的,叶轻舟当然该是一样的!他自负才能,除了叶轻舟,没人配称是他的对手,英雄相见,本该如此!可叶轻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看了他一眼,叶轻舟只是目光扫过人群,他身边的少年皇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叶轻舟便回道:殿下放心。
  我在你的对岸,你怎敢轻言放心?就凭你挑的那个软弱,无能,酸文假醋的三皇子?狂妄!
  可笑的是他竟然真的输了。如果他赢了,今天的圣安司提督该是他,封侯拜相的也该是他!他一生骄傲,从未输于人后,就算落败,不能满场通输。三皇子?他从未看在眼里。
  看到那小郡主的尸体时你是什么表情啊?心痛吗?后悔吗?你终于得承认了吧?你终有错漏的一天,你终有算不到的一步!你扶持三皇子登基,我毁了你。不过付出区区杀一个女人的代价。只是你到底是叶轻舟,我没想过你竟然能从关外活着回来,你竟然能再站起来?
  “苏照歌或许可以是另一道菜。”楼主抚摸着那把伞:“只是食不厌精,这道菜该再添些火候,添些功夫……”
  苏照歌这一去颇费了些时辰,直到早上都没回来。
  叶轻舟起床,又是一夜乱梦。
  路过王朗房间的时候他向里听了一耳朵,王朗睡得死猪一样,看来不到日上三竿不会醒,而他早和懒觉说再见了。再看苏照歌房间,安安静静。
  有变故吗。他垂了垂眸,如果一切顺利,本不该这么久的。不过如果一切如他推测,苏照歌绝不会死的。
  “小船,小船!”有人在院门口叫他,叶轻舟回神,抬头望过去,是个面生的丫鬟,那丫鬟道:“大少爷找你呢!”
  他装女人装的很尽心,只要出了寝房便一定缩骨上妆,头发散漫地披下来。叶轻舟向那丫鬟一笑,轻声道:“姐姐等我梳洗一下。”
  赵康成大约白天还被父亲指派了什么活计,是以只敢在时辰还早的现在见“她”。他可能真对「小船姑娘」有几分真心,在「小船」已经去服侍了长宁侯的情况下,再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小船,委屈你了!”
  叶轻舟心下称奇,一边垂首道:“奴婢不委屈……”
  赵康成心痛道:“那叶轻舟毕竟是侯爵之身,昨日我实在是无法拒绝。小船,你可怪我吗?”
  “奴婢不敢。”叶轻舟顿了一下,做了个迟疑的神色,复又坚定道:“可侯爷昨夜并未对我做什么不轨之举,可侯爷却要我做另一件事!”
  赵康成疑惑道:“哦?”
  “侯爷看出了你我的情愫,以我性命要挟,要我为他在咱们府内打探消息,想办法找出什么藏在书房内的东西……”叶轻舟道:“奴婢昨夜只得答应了侯爷,可奴婢万死不想做伤害咱们府邸的事……”
  赵康成闻言,脸色几变:“什么?那叶轻舟有没有跟你说,要你去书房里拿什么东西?”
  哎哟,真有东西啊?叶轻舟心想,藏得够严实的,翻了好几趟了都没翻出来。
  “说或许是一本书……或者一些信件纸张……”叶轻舟轻声道:“奴婢不愿……”
  “痴心妄想。”赵康成冷笑一声:“我还当他是来随州糊弄差事的,想得倒多!”
  那就是书房里有东西,但信件和账本都不在书房里。那书房里是什么?
  “大少爷,我怎么办?”叶轻舟惶然地抬起眼:“我不想做这些事,可侯爷说如果我不做,就……”
  “你别怕。”赵康成咬了咬牙,思索再三,终于下决心道:“我会保护你的,这样,小船,你先坚持两天,三天后清晨,你悄悄的,去后院西侧角门找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轻舟奇道:“我们要私奔吗?”
  “傻丫头,怎么会呢。”赵康成道:“我把你带走藏起来,等长宁侯走了,再把你送回来。”
  “长宁侯手握圣安司,”叶轻舟道:“如果他觉得我失踪有异,只怕很快就会找到我。我的性命不重要,只怕他借此事发作咱们赵府。”
  “不要怕。”赵康成一笑:“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叶轻舟肯定找不到。”
  叶轻舟抬头,深情万分地盯着他:“我相信大少爷。”
  王朗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所幸赵府不敢打扰侯爷休息,所有事情都安排在了下午。
  不知道叶轻舟这厮跑哪去了。王朗一路往外走,路过苏照歌房间的时候发现她没关窗户,不经意往里扫了一眼,看见苏照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窝在最里面贵妃榻上,好像是在补觉。
  这天气看上去像要刮风。王朗望了望天,顺手把窗户给她关上了。
  长宁侯既然号称来查江南,自然也不能只是赖在这里吃吃喝喝——虽然王朗真的只想吃吃喝喝,赵府送来了一大堆卷宗供他查阅,王朗大概翻了两本,对政务毫无头绪,倒能看出这随州拿出来的账本都像是不太对的样子。
  也不是说有什么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这账本好像全是假的。王朗从商多年,一般来讲,这种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漂亮账就是假账。随州难道觉得长宁侯不通庶务,所以这些东西作个假就交上来了吗?
  王朗把账本一扔,掏出随州城来往商会走货的记录。左右也是闲着,他一个商人,除了这个也不会看什么别的,难得有机会看看这种官府记录,该好好把握。叶轻舟那厮不也说让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么。了解一下江南商场,来年做生意心里有底。
  王朗看了两眼,呵了一声。随州造假也不肯用点心,这商会往来走货的量都和出税利对不上,皇上还嫌江南穷,这么个记法,可不穷吗?
  可江南物价……不低吧?王朗想起来昨天晚上苏照歌还随口说了一句随州城好大排场,物价比京城还高,她跟叶轻舟为了吃饭得去天桥底下卖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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