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春山听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8 17:24:11

  有趣。
  晚上恰好是赵府安排的与江南商会的筵席,这饭吃得就比和那些官员吃得舒心多了。王朗有心想套套话,奈何赵大人一直戳在宾客中,问点什么都不好问。王朗满脑门官司,恰好看见叶轻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赌博者酒上来给宾客们挨桌奉酒了。
  这场景太错乱了,为长宁侯办的宴会,长宁侯本人穿了个女装,在宴席上走来走去端茶递水,装作什么都不是的样子。
  “把老赵搞走。”王朗贴过去,低声道。
  叶轻舟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低声回道:“苏姑娘回来了吗?”
  王朗点头,叶轻舟好像放了心,就转头向赵大人那边去了。王朗叹了口气,心想这都什么事。一转身,迎面撞上那赵家大少爷。
  这大少爷昨天还想拒绝他,今天更是直接上脸,皮笑肉不笑的过来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面色左边写着阴阳,右边写着怪气。
  王朗莫名其妙,敷衍着过去,心想这人怎么回事,昨夜睡觉没关窗,吹中风了?
第65章
  王朗一直分心盯着赵大人,果然没过多久就见赵大人脸色一变,左右交代了两句,迈着小步子出去了,那走路姿势好似夹着蛋,也不知道叶轻舟用了什么阴损招数。
  叶轻舟似乎也没心思在宴会上多留,也不太在乎他把老赵支走是想问什么,又蹭了回来,低声问道:“你出门时苏姑娘回来了没有?”
  王朗没做声,他没有叶轻舟这样好的功夫,出声就会被边上的人听见,便只微微点了个头。
  叶轻舟颔首,又像尾鱼一样钻出去了,想也知道会去哪里。
  王朗心想真是搞不明白长宁侯这奇诡的内心,一边惦记着人家一边又不说破,一边说不耽误人家下半辈子一边给人家留遗产,他自己活得不累吗?
  正巧这时候江南商会的人上来敬酒,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王朗端着杯敷衍了两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做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道:“本侯有一件事好奇,想着行商的走南闯北,倒比我们见识广阔一些。不知江老板可听说过一种奇病,患病者五脏六腑会在三年间急速衰弱下去,却没其他的症候,过世时便像自然老死一般……”
  行商的人大多见多识广,哪一位肚子里都揣着些奇闻逸事,听闻长宁侯说了这么件事,当下便有不少人聚拢过来聊了起来。
  这些事叶轻舟是听不到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苏照歌不会出什么事,可没见到人心里到底有点放不下。流风回雪楼楼主心性变态,绝不是个善与之人。叶轻舟白天在外面时总有点心神不宁,总想着就算没有性命之忧,或许也有些皮肉苦头?
  又不能不叫她去。叶轻舟惯来护短,与苏照歌之间虽一直没什么明面上的说法,心里却早把她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这么一想,他和流风回雪楼楼主也真是新仇旧恨。
  学武之人五感敏锐,虽然叶轻舟近来身子状况衰败,这些地方却还灵敏,进了院子,还没走到门那里,路过窗子就听得里面呼吸清浅急促,像是有些不好,叶轻舟眉头一皱。
  苏照歌状况确实很不好。她蜷成一团,缩在贵妃榻上,双眼紧闭,看不出是睡着还是压根昏迷了,满额头都是冷汗,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已经咬破了,血顺着下巴流下来。
  “苏姑娘!”叶轻舟一懵,第一眼先见了她唇边的血,先没敢动别的地方,伸手去卡她下颔想让她松嘴,一边轻声叫她,可苏照歌充耳不闻,叶轻舟也不敢十分用力掰她。
  她在发抖,是冷吗?叶轻舟另一只手扶在她肩膀上,摸到了手下人轻微的颤抖。
  昨晚一夜凉雨凌晨方停,今天确实有点寒气返上来。她这样只蜷在贵妃榻上,连张被也没有,身子虚起来确实不行。叶轻舟伸手想把她抱起来,然而却没成想刚一动她的姿势苏照歌就痛呼出声,叶轻舟当下就不敢再动了。
  贵妃榻倒宽敞,苏照歌人又瘦小,蜷起来小小一坨。叶轻舟抱她时顺脚把膝盖搭在了贵妃榻边缘上,此刻被卡在这个姿势上,倒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了。
  然而被他这么折腾了一下苏照歌却似乎醒了些神,叶轻舟感觉自己怀里的身体突然一紧,下一秒脖子边上便抵了苏照歌的一只手。苏照歌迷迷蒙蒙,语气虚弱却凶狠:“谁!”
  她的头歪在叶轻舟颈窝里,呼吸滚烫,吹在叶轻舟耳边。叶轻舟微微打了个战栗,却不是为了那句威胁。
  “我是……”叶轻舟顿了一下:“我是轻舟。”
  苏照歌人已经迷迷糊糊的了,能有这么一下回击纯粹是多年杀手生涯培养出的下意识动作。也不知她听没听见叶轻舟的话,手上动作却放松下来,唇瓣微微开合。呵出一句气音:“是子……”
  什么?什么柿子?想吃柿子?叶轻舟用力去听,却没听真切,苏照歌声音太弱了。要不是离得这么近,压根意识不到她在说话。
  “冷……”苏照歌又说:“我好冷……”
  她一直护着肚子,神智不清醒,流风回雪楼又以用毒见长,应该是那楼主喂她吃了什么东西。叶轻舟咬牙,如果动一下都疼,就很难把她送到床上去了。这屋子不小,从贵妃榻走到床榻至少有二十步。
  虽然对杀手来说不是不能遭的罪,但何必让她多疼两步呢。
  叶轻舟轻而又轻的把她往贵妃榻深处送了送,再慎而又慎的把自己撤出来想去给她拿床被子,却不想自己刚回过头要走,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别走……”苏照歌不知怎么的,人还不清醒,蜷缩在贵妃榻深处,却在他离开的瞬间拽住了他的袖子,挣命似的抻出两句尚算清晰的话:“你不要……”
  “求……求你……”她说着说着泪水就这么滑下来,不知道是在对梦境中的谁哀求:“求你别走……我……”
  我的一生枯寂漫长别无所求,一直都在等你,只求你别走。
  那挂着自己衣袖的手其实也非常无力,可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挣脱。叶轻舟又坐了回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苏照歌的声音嘶哑,透出一点触目惊心的绝望与酸楚来。
  你在叫我吗?他被叫得心下酸痛,又有些茫然。
  相识不到一年,你我之情,竟有如此深刻疼痛吗……叶轻舟又想,可我又何曾不在你身边呢?自从相识以来,我难道不是一直在你目所能及的地方吗?
  然而苏照歌只是拽着他的袖子,哭着说:“冷。”
  叶轻舟垂眸盯着她,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自己也挤上了贵妃榻,抱住了苏照歌。
  “你每次一醒就翻脸赖账……”叶轻舟下颔贴着她发丝,感觉到滚烫的呼吸扑在自己胸前:“这次熬过去了可别说我臭流氓……”
  苏照歌窝在他胸口小声哭,哭的他胸前衣料都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这姑娘区区十八年的人生里哪里有这许多委屈,哭得叶轻舟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他摸索着扣住了苏照歌的手腕——脉象正常,竟没有丝毫异状。可苏照歌状况如此差,流风回雪楼的东西果然刁钻,寻常郎中必然是看不出来什么毛病的。
  也就是说只能苦熬了吗。王朗说她正午前就回来了,现在已经是黄昏。也就是说今天白天那么长的时间,她都是在这个空房间里干撑的吗?
  “怎么总是吃这么磨人的苦啊。”叶轻舟蹭蹭她的头发:“……笨丫头。”
  叶轻舟体温偏凉,其实也不是个合适的火炉。可不知为什么,抱住苏照歌后她却不再说冷了。入夜后似乎那毒药的药性减退,苏照歌的身子逐渐放松,却发起热来。
  发热是好事。叶轻舟心想,发过热基本上就算熬过去了。
  依稀又想起上次和国公府夜宴后他在暗巷把苏照歌救回去,和今天也很相似。听说人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反应,那次苏照歌也是人都不清醒,却死死拽着他的手腕,叫他的名字,好像他一走她就伤心的再没力气活下来了。
  也是自那次而始叶轻舟相信,无论这个身份成谜的苏姑娘什么来历,她都绝不会对自己不利。这无关任何分析,只是但凡听过她是用什么口气叫自己名字,就不会怀疑她的爱。
  真正是美人深恩,无以为报。我还能够给你什么?苏姑娘?
  “你说我写字不好看……”苏照歌喃喃地说起胡话来:“你压根就不明白……”
  哪里来得冤枉?叶轻舟也有点倦了,下巴尖抵着她头发,闷闷地说:“瞎说什么呢,你告诉我你不会写字。”
  万万没想到这个谎言是在这时候露底,叶轻舟以为她还能再装一段时间的。
  “你有什么好……”苏照歌又说:“除了长得好……”
  叶轻舟:“……”
  也是奇了,他奋斗半生至今,从籍籍无名混成大权在握的侯爵,权势富贵聪慧贴心一样不缺,然而一生中两个重要的女人竟然都只看重他的脸。
  对,他早知道,当年郡主也是相中了脸!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叶轻舟说:“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叶轻舟又莫名其妙有些委屈,心想除了没剖白心迹,我还哪里做的不好?剖白心迹还是咱俩心照不宣的!
  苏照歌又说:“我不想等你。”
  叶轻舟微微有点磨牙:“哪次叫你等了?”
  哪次不是我提前去流风回雪楼等候苏姑娘大驾?苏照歌梦里的话实在奇怪,叶轻舟怀疑她其实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另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杜撰出来好些罪名,安在他身上。
  真叫人火大——不对,除了他,还有谁配称,就算一无是处但也得承认确实长得好?
  叶轻舟默了一下,轻声问道:“我是谁啊?”
  苏照歌不答,又说了句什么,没听清。叶轻舟不死心,俯身去她耳边,又问:“我是谁?”
  就好似一句谜底送入朦胧的梦境,苏照歌又委屈地哭起来:“混蛋叶轻舟……”
  叶轻舟:“……”
  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招小姑娘这么大怨念?他几乎百依百顺了啊!
  “算了不计较,不计较。”叶轻舟叹了口气,把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哄道:“好吧,我可混蛋了。要怎么样才能开心点?”
  苏照歌打了个哭嗝:“……想亲一下。”
  叶轻舟:“……”
  非礼啊,救命啊。
  “亲一下……”苏照歌迷迷糊糊地说:“亲一下,什么都原谅你。”
第66章
  苏照歌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流风回雪楼善用毒,有些致死,有些可以用于控制,有些只用作惩罚,哪怕是她也不知道流风回雪楼到底研制出过多少种药。
  至少此刻她还没死。
  冷汗打透了她的衣裳,中衣黏黏腻腻贴在身上,她不舒服地拧了一下,腰上却突然一紧——有人抱着她。
  苏照歌试图下床换衣裳的动作僵住了,她往前稍微探一探,鼻尖触到了一点温热的肌肤,那是另一个人的胸膛。他的中衣襟口乱了一点,露出的肌肉紧实,有一点浅淡的,说不上来的香气。似乎是一点阳光、丝绸、风、和水沉香……
  是叶轻舟。苏照歌缓慢地眨眨眼睛,借着一点透进房间里来的稀薄月光,她盯着叶轻舟垂到胸前来有点汗湿的长发,而叶轻舟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她能听到叶轻舟绵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吗。苏照歌垂眸,他们盖着一张被子,被子里叶轻舟很紧地拥着她,一手揽住肩膀一手扣住腰肢,这姿势让他们两个贴的很近,叶轻舟呼吸时胸膛和小腹跟着起伏,也带着她,彼此的体温传过来又递过去。
  叶轻舟怎么会在她的床上的?苏照歌尝试猜之前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清晨回了这个房间,然后感觉到不对,然后就近在贵妃榻上想歇一歇……但之后的疼痛太过剧烈,她就失去意识了。
  只记得疼痛中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沉沉浮浮间似乎梦到了很多前世的事。竟然就真的这么巧,然后就在叶轻舟的怀里醒过来。
  纵观前后两世,她与叶轻舟没有这样亲近过。当然她曾与叶轻舟结发,成亲三年,少年人精力旺盛,他们曾无数次同床共枕,肢体交缠。
  可那没法代表任何事,对叶轻舟来说那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务”,完事后他们通常躺回各自的枕头上,分两床被。岳照歌脸嫩,一次也不敢在事后主动钻进叶轻舟的被褥里,那仿佛是某种求欢行为。
  但实际上至少前两年她在□□中得到的身体上的痛楚远大于欢愉,她只是渴求通过共寝叶轻舟可以抱一抱她,其实不必更多,抱一抱远比交缠更抚慰人心,□□会给人这种错觉。
  她当年总是有这种奇怪的心思,如果是真心想要什么,就绝对不会说出口,总觉得主动要求就好像交出了些什么,叶轻舟却未必能体会到这番心。
  苏照歌放弃了起来换衣服的想法,安心地躺在了叶轻舟怀里。叶轻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她猜或许是自己发作时情状可怖,所以他舍己为人安慰一下。至于怎么会安慰到床上来——他们两个暗潮汹涌又不是从此刻而始,她早不想深究了。
  至少此刻,她只想享受这个拥抱。如果起床换衣服,大概会把叶轻舟吵醒吧?
  有些事可以暗潮汹涌,却很难挑破,因为一旦挑破就不知道要往何处发展而去。比方说她就没法确定如果叶轻舟醒了,是会自然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度过这个深夜,还是说些什么舟言舟语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苏照歌不是很想面对后者。
  她努力动作小地抬了抬头,把脸窝进叶轻舟肩窝里。叶轻舟梦中身体放松,随着她的动作抻了抻身子,苏照歌心里一跳,所幸他没有松手,只是不舒服地挪了挪头,换了个姿势。
  苏照歌躺舒服了,开始犯愁。
  怎么办啊,她有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去拿解药前,得把处子之身这件事解决掉。
  当然不可能随便找一个人——当然是叶轻舟,只能是叶轻舟。可她怎么提这件事,这也太羞耻了,叶轻舟会怎么想她?会同意吗?
  八成不会吧。苏照歌默然,她总觉得叶轻舟是个剃了头发就能去出家的人,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半点尘世之欲的痕迹。
  怎么办,下药可以吗?可是高手如他们两个,□□这种手段太下三烂了,完全可以用内力逼出来,到时候就太尴尬了吧。
  大半夜的醒过来,这是在想什么呢?叶轻舟闭着眼睛,心想不好好睡觉,明早大概是起不来床了。
  苏照歌大概在一更左右时候平静下来,叶轻舟倒的确睡意上涌迷糊过去一小会儿,可他哪里是能一觉睡死的人,苏照歌方醒时在他怀里稍稍一挣,他便醒了。
  然而他一动未动,这太尴尬了,深夜,他和人家姑娘钻在同一床被子里,叫苏照歌怎么想?虽然是苏照歌主动的但是……
  编不下去了,长宁侯岂是惧怕世俗约束之人?
  他不想放手罢了,他不是能骗自己的人,找不了借口。苏照歌也没有出声,她的动作像是想要起身去做什么事,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所以最终放弃了,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叶轻舟闭着眼睛,把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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