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春山听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8 17:24:11

  她像是收不住了:“当年不是关系很好吗?不是一直说我朝长宁侯与圣上是君臣相合的典范吗?这才多大一点事,只是私自运送,又不是你私吞了!还不是为了关外的战场,周边的百姓?若说怀疑你跟兵部勾结,虎符又不在你手里,你没有兵权,圣安司是暗卫衙门,朝中政事你向来旁观从不插手的,勾结什么!做什么叫你跪这么长时间,何况本朝臣子轻易都不当庭罚跪的,你还有爵位,这不就是给你脸色瞧,告诉所有人他罚长宁侯了?还要让你自己回来,难道不叫人寒心吗?”她看着叶轻舟的腿,怒道:“这么能叫你受这种伤呢?”
  叶轻舟刚听她开了个头就开始笑,最后还贴心地把茶盏递过去让她润润喉。苏照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发热的头脑才稍微冷静下来,突然察觉有点不对,问:“你笑什么?”
  “笑你,太可爱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是为了我。”叶轻舟笑道:“什么娶了从未谋面的你,卿卿要记我这个仇多少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成亲出嫁的时候还是他把你背出门的,生这么大气,这情分也不计了?”
  “不记了!”苏照歌一下子站起来:“宫里那么大,从小一起长大也没见过几面。当年背我的时候还跟我说什么要是你欺负我他就……”
  她卡了一下。
  叶轻舟悠然接道:“就帮你教训我,你看现在可不就是教训我了?”
  苏照歌道:“你又没欺负我。”
  “哦。”叶轻舟撑着脸:“没有吗?”
  苏照歌:“……”
  “关外的那批粮。”叶轻舟突然转了个话题,苏照歌一愣。叶轻舟说:“是你的嫁妆。”
  苏照歌有点震惊:“那么多吗?”
  “我就猜你也没详细看过你的嫁妆单子。”叶轻舟笑叹:“郡主的嫁妆很丰厚,是岳国公府当年全部的家产,宫里又添了很大一笔。并不仅仅是金银首饰这类东西,还有田契地契,铺子产业什么的……这些东西一直是我在管,钱能生钱,我们这种身份,也不缺会办事的人,如果说原来的是一,之后的每年大概都能在原基础上翻倍吧。”
  “当年你……离开之后,”叶轻舟声调一轻:“我去关外,有一部分原因是那是岳家人几代战死的地方,我不愿留在京城,也想埋骨在那里。你没想过吗?其实要说打仗,岳国公一生戎马,哪里会不比我这个暗卫出身的人强?没道理岳家人平不了的关外战局,我在那里待了十年就能平啊。”
  苏照歌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带走了:“那你是怎么……”
  “关外苦寒,仗不好打。我刚去的时候一是自己无心管事,二是确实没什么头绪。”叶轻舟徐徐道:“后来遇到贵人,才逐渐调整过来。然后我发现关外并非将士不够勇猛,难是难在缺钱上。关外是个苦地方,有天险,就算战事吃紧,关外人横竖也打不进腹地。传到京城不过是一纸奏报罢了,户部不看重,每年派来的军粮缺斤短两,冬衣也是糊弄人的东西,年年入冬要病倒大片兵士,偏药材也供不上,就这么打。只好在关外部落的环境比我们更差。”
  苏照歌道:“可是我爹……也是国公之位,怎么会这样呢。”
  叶轻舟道:“岳家是几代武将,确实有荣耀,但常年驻扎在边境,在京城里其实是说不上话的,这是两码事。但我别的或许不行,只在京城活了这些年,还算有点家底,有些面子。所以我想办法折腾了些东西,粮啊药啊什么的到关外,这才算打赢了第一场仗,其实很艰难,几乎掏空长宁侯府的家底。但供上了一年。”
  苏照歌已经失语了,叶轻舟继续道:“但是一年也不够,后来我想到了你的嫁妆,你已经不在了,我留那些东西做什么?我只留下了你贴身的首饰衣裳——”他自嘲般笑一下:“虽然你大多数也没戴过,剩下的全数变现折成军粮供给关外,后来认识了王朗,那小子在你我面前虽然总像是不带脑子……但其实是个经商的奇才,我把你的嫁妆商铺部分挪出来交给他打理,关外才一年更比一年好转。”
  他摸了摸苏照歌的脸,回想起当年。
  最开始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发空,觉得人全走了,而剩下的自己手里能握得住的,与故人有关的东西又少了一些。但后来关外连战连捷,民生渐好,他打马出城闲逛,又觉得这事做的还算有意义。
  这是岳家人几代镇守的土地,是你血脉留存的地方。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来过,但我勉强也算守住了一些东西。
  “无论如何,这件事我做得不后悔。”叶轻舟轻声说:“圣上也不是为了这些罚我。我们另有谋划,只是……”
  “什么谋划?”苏照歌把鼻腔涌起的酸意压下去:“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可……可我只能这样看着你回来,不知道受了什么伤的倒在我怀里吗?”
  是的,你只能这样看着。叶轻舟只是抱住了她。
  十年前也未曾与你说过,是因为我的确就是那么谨小慎微的人,我做的事向来有危险,每一次都不敢说能不能赢。而我稍稍受点伤你就这样伤心,如果我真的出事,你怎么办?我要你毫无负累地,自由地离开。
  “我没法告诉你。”叶轻舟最终说:“但我不会死在朝堂上的,我保证。”
  苏照歌微怒道:“阿久……”
  “侯爷。”冬至在外间敲门:“有圣旨到。”
  苏照歌一窒,眸中有点慌:“阿久!”
  “别怕。”叶轻舟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
  季玉钟说:“皇帝看起来是真想对兄长动手呢。”
  苏照歌按着额角坐在水阁旁:“……”
  “虽然还留着长宁侯的爵位没动,但一般来说动爵位的时候已经是要抄家了。”季玉钟说:“但是圣安司提督,太子太傅,什么将军之类的官职和名头都已经扒得什么都不剩了……除了还留着爵位,几乎就是白身了,还要软禁在侯府里。”
  苏照歌道:“他说‘不是大事’。”
  “兄长那个人。”季玉钟苦笑了一下,他这么笑起来真是和叶轻舟非常像,苏照歌像是被那笑容刺了一下,转开了目光:“嫂子,他就是被刀尖逼到眼前也不会说‘这是个大事’吧。”
  王朗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他这两天的话迅速少了起来,偶尔会去和叶轻舟聊两句,但在他们三个偶尔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几乎从不开口。
  苏照歌皱眉,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还没等她表现出来,季玉钟迅速递给她一粒药丸:“试试这个,会让你舒服点。”
  “我不明白。”苏照歌含了药,闭了闭眼:“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告诉你会让情境更差吧。”季玉钟道:“如果兄长真的不确定最后会不会赢,你就算知道了他是怎么想的,也只会更担惊受怕,还容易跟着他一起绝望。更差的结果是你担心起来拖着双身子出去奔忙,外面就是季犹逢,兄长是绝不能接受这件事的。”
  苏照歌冷道:“一起绝望?”
  她还没有绝望,但确实已经快憋疯了。她虽然做了决定,但她的确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活在后宅的小郡主了。在和国公府受伤也好,在随州城也好,去拿七里香也好,她宁愿受伤吃苦,也想……想做点什么,至少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他们夫妻不是事事融洽的。苏照歌想,他们深爱彼此,当然的。可这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同,她想做些什么,而叶轻舟想让她安稳藏起来。
  她本以为她可以藏起来,但是,但是……
  “这不是兄长的错。”季玉钟说:“你看到兄长膝上一点小伤尚且这样痛苦,嫂子,你想想兄长当年看到你的尸体时的心情,再想想他怎么在群玉访找到你,怎么在江南劝你走你却没走,你去西域找七里香……他是怎样的心情。”
  苏照歌默然,季玉钟委婉说:“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我觉得兄长一直沉浸在某种痛苦之中。”季玉钟说:“季犹逢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兄长所有的做法是因为想让自己痛苦,或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我听说皇帝之前宠信他的时候曾劝过他‘不要过分自苦’,这一点上我们三个看法一样。或许他觉得能在痛苦中获得什么救赎,这个噩梦从当年的朱雀大街而始。”
  “别人没法帮什么的,哪怕是你也一样。”季玉钟叹了口气:“这只是他和季犹逢之间的事。”
  苏照歌像是听不下去了,蓦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大氅在风中猎猎飞舞。季玉钟温了壶酒,看着她的背影。
  “季二公子。”王朗声调微冷,突然轻声问:“你挑拨郡主心神,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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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来了。。。。
  爱情真是个迷
  王二突然聪明
  玉钟这一波哈哈
  唉,说开了好啊,说开了好
  玉钟可能是要气死老叶(
  弟弟在搞事啊
  不懂耶为什么这么说
  -完-
第120章
  [我一定想办法活下来。]
  “嗯?”季玉钟把手凑到酒壶边上,借着蒸出来的雾气暖手,眉毛都没动一动:“二公子这话怎么说的?”
  “无论如何郡主是个女子,还怀着孕呢。”王朗冷声说:“但凡是个男人,也不该在这时候跟她大肆说什么轻舟有多难,不是平白叫她担心吗?我们都知道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你话里话外还要激她什么都做不了,你居心何在?”
  “果然逆境出人才,二公子心智近来见长。”季玉钟笑道:“那我也问二公子一个问题,既然二公子听出来了,刚才嫂子在,你怎么不揭穿我?”
  王朗哑然无语地看着他:“……”
  季玉钟不是叶轻舟,不会时刻都体贴身边人。何况他们最近都有些焦躁上头,脾气都不好。然而他还是在笑:“二公子,这一次我和兄长想法不同了。他光是想到嫂子要插进季犹逢的事里就怕得要命,恨不得把她藏在天上。但我却觉得事已至此,完全是一团僵局。岳照歌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对季犹逢也好对兄长也好,在这局棋上她向来是个破局者,放出去或许有大用。”
  王朗微怒道:“你甚至没有计划好,就激她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大用,但是我觉得有大用,这就足够我做这件事了。这世上会爱她如眼珠的人只有兄长,但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别跟我提良安郡主,我从没见过岳照歌是什么性子。我只知道苏照歌这个人不是这么用的,从能力到性格都不是。对我来说,如果事态糟糕,要用尽手边一切能用的人。”
  季玉钟收了笑:“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是遇事时苏照歌的想法一定跟我一样。兄长明白,但他不愿正视。郡主娘娘早走了。苏照歌也好我也好,都是流风回雪楼养出来的杀手!他留不住苏照歌的,恰如我今天在这里挑拨苏照歌,他也不能防住我。就算没有我,他也藏不住苏照歌太久的!”
  他毫无畏惧地迎上王朗的目光,几乎有点恶意道:“而二公子何必动气呢?你看出来我在使坏了,但你却什么也没说,难道不是因为你跟我想法相似?这一日与当日七里香一事多么相似,你我都知道,你我都没说,我以为我们向来有这个默契——你不必急着反驳,你现在知道我居心叵测,你追上去,告诉郡主一切没有那么糟糕,我故意挑拨她心神的,然后再回来斥责我如何?”
  王朗:“……”
  叶轻舟这个娘家弟弟,实在是像他,非人般聪慧而敏锐,却远没他那样温和,舌下含毒,需时立用,言语眼神皆如刀,像得很不是地方。
  又或者他像的不仅仅是叶轻舟。
  “兄长投鼠忌器,你为人宽厚,郡主举棋不定。总要有人做这个恶人,好,我做了。我是季犹逢养大的人,我不怕做这个恶人。”季玉钟冷笑道:“然后你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来指责我,这样你既对得起兄长,又对得起郡主,你好光明啊二公子!”
  王朗浑身颤抖,季玉钟言辞如刀咄咄逼人,他竟然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你说得对。”半晌,王朗颓丧地瘫软了下来:“我没法指责你。”
  静默良久,季玉钟也深吸了一口气。
  王朗苦笑一声:“既然理全在你那边,你又慌什么?”
  季玉钟爱做戏,行止之间常仪态夸张。然而他却不是会情绪冲头的人,这样咄咄逼人地说话,倒像是在跟不知道谁证明什么,只好用声音掩饰心慌。
  季玉钟道:“笑话。”
  “我倒很慌张。”王朗深叹一声,十指插进发丝中:“时局艰难,郡主……怀着身孕啊。万一真的出什么事……”
  “嫂子会自保的,至于孩子……”季玉钟道:“我觉得兄长未必多么想要这个孩子,让她留下这孩子说不定是权宜之计。”
  王朗抬头瞥了他一眼。
  “想想吧,他是个那么胆小的人,而他已经第几次见到嫂子出事了?”季玉钟说:“哪次都那么惨烈。女人怀胎生子是一大关,十人生子,至少有一半会因产育而亡。我觉得兄长其实不能承受这个‘她或许会因产育而死’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季犹逢卡在这个时间上反扑,他想通过这个孩子让嫂子安稳留在后宅,他或许会神不知鬼不觉,一碗药送走这孩子吧。”
  “……”王朗震惊道:“不可能!”
  “……谁知道呢。”季玉钟疲惫地说:“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或许会一起绝望吧。】
  【他一直沉浸在某种痛苦中。】
  【这只是季犹逢和他之间的事。】
  季玉钟的话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耳边。苏照歌静静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边上放着的安胎药已经凉了。
  可笑……可笑的话,可笑的看法。
  当年或许会吧,当年她只是深闺弱女,什么都做不到。但如今她仍旧什么都做不到吗?
  什么这只是季犹逢和他之间……她错了。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这从头到尾都不仅仅是季犹逢和叶轻舟之间的事。
  对季犹逢来说,这是他针对阿久的一场局。而对阿久来说,这是他对季犹逢的复仇。一盘棋有两个棋手,可她难道是棋子吗?是夹在中间的,某种介质一样的东西。季犹逢利用她伤害阿久,而阿久为了她去做一些什么事。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才是当年最痛的那个人,她才是经历了黑暗,流了血,恨得要死的那个人。
  如果要杀季犹逢,也应该是她砍下第一刀和最后一刀。而不是坐在这里,像一尊花瓶一样静静看着叶轻舟奔忙,也看着叶轻舟受伤,这不只是他的事情。
  叶轻舟被皇帝禁足在家,她听说圣安司提督一职由原一司长易听风代替。然而叶轻舟在家却并不清闲,苏照歌不知道他每天去前院都在做什么,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前院。侯府大门紧闭,然而苏照歌却感觉府邸内有时有暗卫走动的声响。
  她知道叶轻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或许他另有谋划。而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个杀手。只要季犹逢死了,就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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