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把来喜吓坏了,因为若不是宝来干的,那就说明这人是自己晕倒,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啊,主子无故晕倒,能不急吗?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侯爷要是怪罪下来,他们整个庄子的下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来喜将沈焕拖远了些,而后扯开喉咙喊醒了大家。
主子无缘无故晕倒,对于下人来说是天大的事,于是一晚上的人仰马翻。
庄子里的下人没经历过这些,到最后还属来喜镇定一些。
安排人去请大夫,煎药喂药等等。一通操作下来,天都亮了。
沈焕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嫂嫂被歹人掳走,遭遇凄惨,一个人蜷在山上呜呜的哭。他挣扎着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想要去看看嫂嫂。
他还记得昨晚来喜说嫂嫂没事,好端端的在屋子里,但他也是亲眼所见的那两个歹人,不可能像来喜说的那样,无事发生。
但沈焕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因为昨天上下山,此时他全身酸软加高热不退。人已经迷迷糊糊了,刚下床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屋子里照应的下人惊呼,引来外面一群下人过来扶,
来喜跑得最快,几下来到他身边。
沈焕虚弱的拽着来喜的手,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声音太小没怎么听清,但联想到昨晚的事,来喜机灵,顿时声音盖过了他,
“二公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还是得上报侯府。 ”
众人一听无不赞同。
这要是二公子在庄子里出了什么事,他们这群人都得遭。
于是一合计,便让平日里去送瓜果的小厮去城内跑了一趟。
当天侯府就有马车来将人接走了。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沈焕的晕倒吸引了庄子里全部的注意,导致没人过多关注瑟瑟这边。
倒也适合养伤。
因为有药膏的涂抹,瑟瑟身上的淤青在慢慢的消散。脸上因为伤得重一些,孟嬷嬷让来喜将之前有剩的化瘀药材熬了一副给瑟瑟。
肿着的脸也慢慢的消下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
这天,庄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头发焦黑,衣服也脏兮兮,马老六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还没走近就倒在地上呼天抢地。
说是城里的书斋走水了。
马老六哭哭啼啼,完全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鼻涕口水糊了一脸也不在乎,跪在地上用膝盖前行进了瑟瑟所在的院子。
院儿的主屋是闭着的,瑟瑟没有出来,但马老六也不在意,对着屋子就是一对嚎。
“......小的只是去后院打了个盹儿啊,哪成想前院就走水了不知是哪个人放的火姑娘啊小的不是故意的!”
来喜拦不住,眼见着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这时屋子终于开了,出来的是孟嬷嬷。
孟嬷嬷是老嬷嬷,之前还是瑟瑟娘亲的教养嬷嬷,有时候连姑娘都骂。可想而知,当初在瑟瑟的外祖家,也就是沈府,下人甚至是庶出的主子,都有些怵她。
马老六就是出自沈府,当年瑟瑟娘亲嫁人,沈家给的嫁妆铺子,一并挑的管事。
所以他自然有些怕孟嬷嬷。
被孟嬷嬷呵斥之后,马老六终于好好说话了。
原来就是书斋不知什么原因走水了。因为是书斋,里面全是易燃的书本,没多久,原本很大的一个书斋,里面就这么被烧为灰烬了。
马老六当时在打盹儿,被浓烟呛醒,要不是他跑得快,人也会没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马老六,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自从知道马老六贪财之后,来喜就看不惯这人了。如今,又听见他说把姑娘的嫁妆铺子给烧了,那是姑娘最值钱的嫁妆铺子了。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走水了。”马老六不与来喜争,句句都是在跟孟嬷嬷辩解,“当时小的在屋子里午睡来着,嬷嬷,小的没别的爱好,就是有些贪睡,所以每天都会午睡,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以前每天都是这样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街坊打听打听,小的没有说谎 ,但今天就被黑烟给呛醒了好可怕!”
旁边的宝来一般不说话,不过听完,微微皱眉,问了一句,“账本呢?”
马老六看了宝来一眼,而后看向嬷嬷,结结巴巴,“账账本也一并被烧了。”
“好啊马老六,我总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想来个毁尸灭迹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啊来喜?小的都听不懂。”
“你是故意将账本烧了,好让我们没法查账!”
“冤枉啊!”马老六这会儿朝着屋内磕头,“姑娘,小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小的的账本干干净净,完全不怕查的,来喜,你这样说,纯粹是污蔑人!想我马老六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却这么被人诋毁!”
孟嬷嬷被二人吵得脑仁疼。她伸手揉了揉额头。好半天只说了句,
“人没事就好。”
至于其他,让来喜报了去报官,等官府去调查。马老六一听这,眼珠子一转,自然承诺自己会好好配合官府调查。
马老六底气十足,虽然账本确实是他扔进了火海,但是那火确实不是他放的,他只是稍加利用了一下。
且当时只他一个人,他不怕查。
而后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来喜看着马老六的背影,真是想过去一顿暴揍。
哼,这大冬天的会走水?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嬷嬷,咱们就这样放过那个马老六?那可是姑娘最值钱的铺子了!姑娘也是,都不追究的吗!…而且姑娘怎么了?自从那天等等,嬷嬷,是不是你那天骂姑娘了?嬷嬷,你怎么能骂姑娘呢?”孟嬷嬷是教养嬷嬷,在来喜的心里,她最喜欢骂人。而且不仅骂他们这些下人,有时候要是姑娘做错了事,她连姑娘都一并骂。
“说的什么话。”孟嬷嬷瞪了来喜一眼。
“没骂就好,姑娘可是主子,你不能像骂小的一样骂她!”
孟嬷嬷打发走了来喜,但叫住了宝来。
宝来刚刚站在旁边,除了问账本,其他时间都没吭声。
孟嬷嬷见怪不怪,这人一向不怎么爱说话。
她这会儿叫住他,是有正事。
孟嬷嬷肃着脸,好半天,她才问,“那天的事,你好好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这几天一直顾着姑娘的身子,还没来得及问问当时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帝都郊区,青天白日,她家姑娘与人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原本想直接问姑娘,但又怕姑娘回想起噩梦。
于是就来问宝来。
毕竟他当时与姑娘在一起,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嬷嬷问完之后便站在原处等着宝来回答,但许久都没听到声音,她抬头盯着宝来,“怎么不说话?”
宝来偏过头,看了眼屋子的方向,“那天,没发生,什么事。 ”
“你不用瞒着老奴,姑娘是我一手带大的,说句不该说的,就是我自己的孩子,这世上没有比老奴更希望她好。所以不用防着老奴什么,我只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宝来依旧没说话。
“你这人怎么回事?”孟嬷嬷有些生气,但生完气后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宝来嘴硬,对谁都不说,是最好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再也不能让姑娘再次陷入危险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不过你要记住,对谁都不要提起!”
孟嬷嬷厉声警告,转身就要进屋。
没走几步,似有所感的转过身,果然见宝来跟了过来,顿时黑了脸,“宝来你这是做什么?”
宝来停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我想,看看她,”
“宝来!”孟嬷嬷脸色比刚刚还严肃,打断他,“你觉得合适吗?”一个小厮,竟然妄想进主屋看姑娘。
要不是现在没时间,孟嬷嬷定是要好好训斥这人一番。
宝来看着孟嬷嬷推门而入,而后又将门关上了。
除了里面的屏风,他什么都没看见。
不合适吗?
他只是想看看她,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人,不知道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已经过了小半个月,瑟瑟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脸儿也恢复如初,小脸白嫩嫩的。
臻首蛾眉,云鬓花颜。
此时她坐在桌旁,手里正拿了一水果小刀,发呆。
“姑娘?想吃水果了?”
孟嬷嬷走了进去,拿过她手上的小刀,又拿了旁边的梨削了起来。
皮薄汁多,孟嬷嬷的削皮的技术很好。
瑟瑟看着孟嬷嬷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梨。
这才想起,对了,她刚刚是想吃水果来着。
但不知怎的,就对着小刀出了神。
甚至在想,这刀利不利?
都说锋利的小刀可以削铁如泥,一碰头发就断,不知道割在皮肤上,
“……姑娘?”
“嗯?”瑟瑟的思绪被打断,“嗯,我想吃这个。”
“来喜说这是大梨,宝来到城里买的。”说起宝来,孟嬷嬷对他有所改观。
以前觉得随便让个外男留在庄子里多有不妥。不过自从他救了姑娘之后,又见他事事为姑娘着想,孟嬷嬷觉得,有这么个小厮倒也不错。这样一想,她觉得刚刚表情过于严肃了,那宝来也是关心姑娘而已。
“……姑娘,你现在这样是对的。”
“……?”瑟瑟看向嬷嬷。
孟嬷嬷说起了刚才的事,
“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那嫁妆铺子虽然值钱,但铺子地契还在那,等之后重新修葺再办起来就是了。断不能为了这个去伤神。”
瑟瑟点了点头,她刚刚确实没怎么想嫁妆铺子的事。于是就没出面,只是让嬷嬷去处理。
“等明儿个天晴了,咱们就回侯府,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一听说要回侯府,瑟瑟表情都变了,头要得像拨浪鼓,“不回,我不回去。”
“这个地方不安生,为什么不回去?”光天化日之下就有贼子进村子进庄子,一点都不安全。
要不是那几天不方便出门,她早就带着姑娘回了侯府。
虽然他们出府困难,但作为少夫人,想来回府是没有问题的。
回去之后,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事报给世子。让他出面,去查到底是哪个贼子敢这样对她家姑娘。
但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要把这事说出去怕世子有所介意。
“就是不回去。”瑟瑟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一颗一颗跟着掉,她用手抹了抹,倔强的又说了一遍不回去。
孟嬷嬷见她这突然就哭了也有些着急,
“好端端的哭什么?”她伸手揩了揩,“总是要回去的,过几日便除夕了,难不成还在庄子里过年?”
见姑娘不说话,孟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没用再说什么。
虽然姑娘性子柔,但脾气确是倔的,她说不想回去,那短期内就回不去。且可能因为那件事,这几日姑娘都有些郁郁寡欢,孟嬷嬷态度不能太强硬刺激姑娘。
回不去就回不去,好在离除夕还有好几天,应该来得及。
想来府里除夕,应该会有人来接姑娘吧。
如此又过了几天。
孟嬷嬷以为这几日天晴姑娘的心情应该会好些,但没有什么起色,依旧郁郁寡欢,且话越来越少。
有时候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这让孟嬷嬷终于觉察出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想来想去,她觉得可能是姑娘整天闷在屋子里,有些影响。
这日阳光正好,雪景消融。积雪已经消融了许多,院儿里不再是冰天雪地的模样。
孟嬷嬷怕瑟瑟闷坏,半推着她出了屋子。
瑟瑟已经有好久没出屋子了,这段时间最多在窗子边看看。前几天是因为身上有伤不好出去,后来便是自己不想出去。
孟嬷嬷刚刚返回去拿披风了。虽然今日温度尚可,但姑娘她到底大病初愈,所以还是披着披风保险些。
谁知刚出来,便看见姑娘径自散起了步。
她想这样挺好,这几天姑娘懒懒的,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不过现在看,精神还不错。
却在下一秒变了脸色。
因为她看见姑娘径直去的方向是湖边。
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姑娘!”孟嬷嬷惊呼,一把年纪也顾不得腿脚不便,朝那边飞奔了过去。
瑟瑟听到了嬷嬷的声音,她收回了往前的脚。
慢慢转身,见嬷嬷急匆匆过来,脸上露着慌乱神色,她看了看湖,而后伸着小手指了指,“鱼。”
湖里的水是活水,没有结冰。前几天,老管家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条小鱼,不怕冻。
瑟瑟老远就看见那几条鱼在水里游得欢快。
她……也想跟它们一起玩。
孟嬷嬷心惊的拉着姑娘站远了些。
后怕,姑娘刚刚的状态呆呆愣愣的,到了湖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刚要不是自己喊住她,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掉到湖里了。
她觉得姑娘很不对劲。
这段时间,姑娘很少说话。常常对着一处发呆。孟嬷嬷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姑娘,姑娘虽然不是那种咋呼的性子,但她爱笑爱闹,哪有像这样的?
孟嬷嬷不敢继续想下去,她紧紧拉着姑娘的手,见她这会儿还在看那边的湖,手更加紧紧的。
“来喜,来喜!”孟嬷嬷难得声音有些大,“去找大夫来。”
来喜见孟嬷嬷神色严厉也不敢多问,看了看旁边的姑娘,就转身出了院子。
大夫还是那个大夫。老大夫擅长外伤风寒,不过到底行医几十年,见多识广。
把了脉之后,盯着主家看了好几眼。
若是在他的医馆,他其实是要扳开病人眼睛看看神态,但他也知道这些权贵夫人金贵,把脉尚且要隔着丝帕,更别说上手看眼睛了。
“少夫人她,是否受过什么大的刺激?”
“没有。”孟嬷嬷接的很快。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别人知道那件事。
“是吗?”老大夫有些疑惑,若是没有受过大刺激的话,按理是,
“怎么没有啊?”旁边来喜接过话,正要具体说说,就被嬷嬷打断,“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这会儿来喜也急了,看病就要如实回答大夫啊,“嬷嬷你忘了吗?就那天啊,那天。”
孟嬷嬷橫了来喜一眼,“哪天?”
来喜觉得孟嬷嬷记忆可能不行,他直接跟大夫解释,“就几天前,姑娘的嫁妆铺子被人放火烧了!那可是很值钱的嫁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