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细看，沈清野已经在放下花后起了身，连带着抓着孟晚柠，转身往外走。
孟晚柠能体会到，沈清野到了他父亲的墓碑前后，情绪就变得极差，扣着她手腕的五指，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
等两人再回到车中时，孟晚柠装作玩闹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果然，纤细的手腕上已经印上了一圈紫痕。
在她身侧，沈清野也有些走神，目光发散地靠在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平稳运行的车，忽然来了个急刹，沈清野有之前车祸的阴影，第一时间把孟晚柠扯到了自己怀中，严严实实地护住了她的身体，而后才沉声开口问司机。
“怎么回事？”
司机语气迟疑：“有人拦我们的车。”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男人愤怒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
“沈清野，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这辆车是你的！”
“孟晚柠到底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车上，孟晚柠听到声音后心口一紧，本能的想要回头，可被沈清野抱住的身体却像生了锈，僵的连动一下都困难。
下一刻，沈清野原本护在她肩上的手，就扣在了她后脑上，把她本来就面对着他的脸又往胸口按了按，手控制在她头上，不让她乱动。
孟晚柠听见了他冰冷的声音。
“他在路中间拦路，是他违反了交通守则，撞死他，我给你一百万，还会给你请最好的辩护律师。”
孟晚柠心下一惊，对李冬阳的担忧刹那占据了全部心神，然而越是慌乱，大脑反而陷入了一片空白，四肢发麻，动一下都困难。
沈清野在讲话的同时，深沉的目光，一直沉沉落在怀中的女孩身上，见她从始至终变化都不大后，给了前方的司机一个眼色。
司机接到指令，一脚踩在油门，车速猛地提上去，孟晚柠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明明已经惊恐到灵魂都在尖叫，她的身体竟然还是僵着的，没有动弹半分，甚至连眨眼睛这样的动作，对她而言都变得格外困难。
就在孟晚柠急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眼看着泪珠就要溢出眼眶时，她突然又感觉到了不对，车虽然提了速，但提速后就一直在飞快的运行。
而刚才李冬阳的声音听起来却跟车距离的不是很远，按照声音判断，车跟人应该早就相遇了，可除了最开始那两句话，孟晚柠竟然没有再听到任何的声音。
大脑正飞速的运转，思索着，孟晚柠忽然听到司机的声音：“少爷，要再把录音放一次吗？”
什么意思？录音？
孟晚柠瞳孔微缩。
沈清野终于收敛起了怀疑的神色，伸手揉了揉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乖巧趴在他怀中的女孩。
“不用了，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从故意带错墓碑，再到返程路上放出的录音，全都是沈清野又一次对孟晚柠的试探。
这一次，他对结果彻底放心了，小疯子，依然是疯的。
而孟晚柠，此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贴身的衣服后背已经湿透了，全是冷汗。
沈清野的敏锐程度，精明到几近可怕。
墓碑的试探被她识破躲了过去，孟晚柠的戒心也就降低了。
她没想过，在返程的路上，还会有那样一份录音等着她。
幸好，幸好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四肢僵硬，一动都动不了的感觉，救了她。
不然，她就真的露出马脚了。
再回到汀兰雅苑，孟晚柠就表现得极为小心，没再像之前那样，利用装疯卖傻给沈清野下绊子。
同时心里，隐隐的也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挥之不去。
虽然是录音，但那个声音和语气，她再熟悉不过，那真的是李冬阳。
他该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吧……
想到沈清野的做事风格，孟晚柠的心，一沉再沉。
沈清野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孟晚柠在直愣愣地坐着发呆。
眼神放空的模样，显得忧心忡忡，还真有几分正常人那意思。
不过他已经试探了几次，没得出结果，现在也彻底想开了。
恢复了又怎么样？两人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是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了。
婚后就算孟晚柠有一天真的恢复了正常，他也可以把她关起来，绑起来，怎么着都能养她一辈子。
第122章 清野
从国外回来后，沈清野就没再出过差，而是老老实实在国内的总公司休养生息。
白天去公司打个卡，看一下项目进度，查一下财务账目，审一下新签的合同。
晚上就在孟晚柠身上打卡，仿佛又回到了她刚来汀兰雅苑那段时间似的，对欺负她这种事，花样百出，乐此不彼。
有了之前几次的教训，孟晚柠也没再表露出强烈的抗拒情绪，每回都是强忍着屈辱，装疯卖傻的配合。
她听话的好处就是，沈清野更愿意花心思哄她玩，突发奇想，找了几个人把二楼的一间客房倒腾了半天，再带孟晚柠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成了一间画室。
画板、画纸、颜料、水彩、画笔，等等一系列作画能用到的东西，里面都有。
甚至还有画框被挂在墙上，里面的几幅画，竟然全是孟晚柠在学校时交上去的作品！
其中参加国风盛典那幅日出，就赫然在列。
“喜不喜欢？”沈清野牵着孟晚柠的手，带她从门边往里走，一幅幅画的看过去。
“以后这间画室就属于你，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玩。”
走到日出那幅画时，沈清野脚步顿了顿，带着孟晚柠停驻得格外的久。
“婚后我可以休一个月的年假，小疯子，想不想故地重游，再回去看一遍日出？”
见孟晚柠没什么反应，他又把人带出去，搂着她坐到沙发上，拿着手机给她看他手下的人传过来的岛屿录像。
“不喜欢故地重游，那要不要出国玩，我新买的这几个岛都很不错，我们叫上几个朋友一起，过去开派对？”
孟晚柠依旧没什么反应，沈清野就又给她看了几个有名的度假山庄和旅游胜地。
沈开山对他的培养从来都是多方面发展，很多地方，很多去处，沈清野早就去过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意思，这会儿对着孟晚柠介绍，明知道她听不懂，他却还是介绍的兴致勃勃，甚至到最后，自己率先投入进去了。
孟晚柠悄悄观察了他一眼，她很确定，自己在沈清野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憧憬的表情。
沈清野正在指着其中一处叫童话王国的景点，给孟晚柠介绍那的巧克力瀑布，和用饼干搭建的房子，他觉得小疯子喜欢吃蛋糕，或许会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果然，窝在他怀里的孟晚柠，在看到和人差不多高的等身糖果时，突然笑了下。
沈清野就也跟着笑了，在这个景点上做了标记：“既然喜欢这里，蜜月第一站，我们就去这。”
他的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完全没注意到，在他怀中的孟晚柠，含笑的眼底满满都是比积雪还要冰冷的嘲讽。
婚礼倒计时，十天。
沈清野忽然想起来那条围巾了，问了孟晚柠一句。
小疯子答不上来，他就又去问了佣人，得知被火烧了后，脸上的神色不太好。
当天晚上，孟晚柠被他给弄哭了。
次日起床后，客厅摆放着一堆毛线。
五颜六色的线球堆在一起，看着像一颗颗毛绒绒的大糖果一样，可爱又喜人。
孟晚柠在佣人的观察中，开开心心地朝着毛线球扑过去。
一旁的佣人刚松了口气，就见孟晚柠像把毛线球当成了球一样，捏在手中后朝着柯基叫了声：“狗狗~”
小柯基欢快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孟晚柠把手中的线球抛出去，过了会儿，小柯基嘴里叼着球，吭哧吭哧朝她跑来。
孟晚柠露出灿烂的微笑，摸摸小柯基的头，又扔出了另一个线球。
佣人：“……”
就这样，一人一狗，欢快地玩了一天。
沈清野带着期待的心情回家时，看到了被四处扔在地板上，沾满了狗的口水，变得脏兮兮的线球。
男人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阴沉下去。
佣人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玩嗨了的孟晚柠满身颜料，跟个脏兮兮的小油漆工似的从楼上跑下来。
看见沈清野，小疯子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奔向他，一阵风似的扑向了他怀中。
佣人瞳孔一缩，惊恐地叫了声：“少爷小心……”
下一刻声音又顿住，面部表情扭曲地看着脏兮兮的孟晚柠一把将沈清野抱住。
啪嗒……
沾满了红色颜料的双手落在他身上，做工考究的白色西装就这样印上了两个惊悚的血手印。
佣人一脸的惨不忍睹，都做好了听见沈清野斥责的准备，却意外的没听到任何声音。
诧异地抬眼看过去，就见到了脏兮兮的女孩光着脚踩在沈清野干净的鞋子上，抱着他的腰身踮起脚尖，与他旁若无人的亲吻。
孟晚柠在接吻的时候，小手也没老实，在沈清野身上乱摸，那身西装可以说是彻底废了。
沈清野却反而缓和了沉下去的表情，甚至在注意到孟晚柠是光着脚后，抬手把她给抱在了怀里。
“今天玩得很开心？”
孟晚柠点点头，语气娇娇的，笑吟吟搂住他脖子，红颜料瞬时又沾染在了沈清野的皮肤上：“开心。”
“看你这个样子，一定在画室里面忙了很久，画了什么，带我去看看？”
路过佣人时，目光掠过孟晚柠光着的小脚，语气变淡了很多：
“找人去量下画室和走廊的尺寸，把汀兰雅苑每一块地砖上都铺满地毯。”
孟晚柠乖乖地待在他怀中，听到他要去画室后，眼睛闪了闪，轻轻垂下了眼。
那里，她还真是给他准备了个惊喜呢……
原本装修素雅的画室，此时墙面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地面上也跟被强盗洗劫过一样，用过的画笔和团成团的画纸乱糟糟扔在一起。
孟晚柠进了画室后就不老实了，从沈清野怀中跳了下去，走到画架前，用力撕下了脏兮兮的画纸，指着画纸后面的另一幅画，开开心心地叫了声人。
“清野！”
沈清野正头疼地盯着地面，琢磨着赶紧叫保洁，听到孟晚柠叫他，敷衍地抬了抬头，而后在看到她指着的东西后，彻底凝住了目光。
那是一张人物素描画，跟满室乱七八糟的颜料不同，干净的仿佛天外来客。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人物已经初见了轮廓，她画的，是他。
沈清野看着那副画，怔怔站在原地，彻底一动不动了。
良久，唇边终于勾勒出一抹弧度。
那一刻，一旁的佣人觉得她在沈清野的眼中看到了光，比星辰还要璀璨。
第123章 唐逸
婚礼倒计时，八天。
沈清野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画室看孟晚柠那幅画。
那幅画每天都会有新的变动，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上面的画像，的确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
孟晚柠每天都会用颜料把画室弄得脏兮兮的，满屋子都是颜料的怪味，沈清野渐渐地由一开始的进去就皱眉，到现在已经能做到置身其中面不改色。
不过今天，乱七八糟的颜料味道中，似乎还参杂了些别的东西，沈清野吸了吸鼻子，问一旁负责看着孟晚柠的佣人：“这里怎么有股酒精味？”
画室全是易燃品，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出现酒精这种易燃品的。
佣人无奈地看了眼孟晚柠：“孟小姐非要拿红酒当颜料上色，红酒不算危险品，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
“红酒上色？”沈清野隐隐觉得，似乎有哪不对。
佣人指着画室另一角的画布给他看：“就是那幅画。”
雪白的画布上，此时涂满了各种颜色鲜亮的色彩，孟晚柠画的，是日落时分，烈火烧云，晚霞漫天的景象。
小疯子疯了，审美却没疯，红色的酒水，被她用来做了分层的渐变色，分布在画布上，竟然意外的出彩。
沈清野走过去，果然闻到了更加浓郁的酒水味。
他的心思很快就从这上面移开了。
婚礼倒计时，七天。
从法国定制的婚纱送到了，沈清野带着孟晚柠去婚纱店。
在那里，他碰到了个熟人，贺时欢神情复杂，把他给叫住了。
沈清野只好示意婚纱店的人先带孟晚柠去更衣室。
孟晚柠一路上都安安分分，十分配合，直到进入更衣室，看到等在里面的人。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沈清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唐逸只当她是仍旧不认识自己，快步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清风朗月般的少年，此时眼里全是紧迫。
“跟我走，柠柠，你可以嫁给他，但绝对不能在神志不正常的时候嫁给他，这对你不公平。”
更衣室的角落，小小地开着个角门，角门一侧，一扇小小的门，此时微微敞开着。
灿烂的日光，顺着那道门倾洒进来，璀璨而又明亮。
那是婚纱店的员工通道，也是一扇通往自由的大门。
唐逸牵着孟晚柠的手，说完最初那句话，就开始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何姨说你现在应该恢复了些记忆，柠柠，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恶意的，我对你一点恶意都没有。”
孟晚柠被他牵动着走了两步，看着男孩高大挺拔的背影，神色复杂。
那段时间，她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也不可能记得唐逸。
可现在的她记得一切，记得他曾经帮助过她，记得他没有趁人之危，记得他所有的体贴和尊重。
惊蛰：春雷响，万物长，万物复苏好时节。
很久很久以前，唐逸察觉到了孟晚柠身上挥之不去的哀愁气息，很认真地对她说了上面那段话。
然后告诉她，所有不开心的事终有一天会成为过去。
孟晚柠，你总有一天，会等到属于你的惊蛰。
在被唐逸牵着手走到门边时，孟晚柠才从回忆中走出来，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话。
“何阿姨是你找来的吗？”
那个心理医生出现的巧妙又突兀，孟晚柠早就对她有所怀疑了。
此时唐逸一句何姨，直接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唐逸听到她的声音后，当场愣住，顿了片刻才回头，清湛的双眼，看向她时眼中全是惊喜。
“柠柠，你恢复正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