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我不想，孟晚柠，就算我骗了你，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带着这个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孟晚柠认真地听完，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不跳下去也行，那你跳下去吧，沈清野，我们之间总要有个结束的。”
“我不想给杀父仇人生孩子，除非你死了，你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两消了。”
“你不是很爱你的孩子吗，用你的命，去换你孩子的命，你看怎么样？以你生意人的角度看，划不划算？”
沈清野动了下嘴唇，定定地看着孟晚柠，片刻后，他艰难地说：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罪无可恕吗？”
孟晚柠眨了眨眼，发丝有些糊眼睛了，她便松开扶着栏杆的手，撩了一下头发。
恰好这时又起了阵风，孟晚柠身体晃了晃，周围又是一片尖叫声。
沈清野倏然上前，谁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也就是那一瞬间，他朝着孟晚柠伸出了手。
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他就能碰到她了。
孟晚柠往后退了一步，退回栏杆位置的同时，避开了扑过来的沈清野。
“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沈清野，就算我跟你讨论你有没有罪，也不过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说着，她再次偏头看了眼楼下。
“看来你所谓的爱孩子也不过如此，你不愿意为它付出生命为代价，那我就只好帮你选择了。”
说着，孟晚柠动身往顶楼的边缘迈出了腿，沈清野在同一时间倏然开口。
“你父亲的死，其实另有隐情，孟晚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谁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吗？”
孟晚柠给他的回应是，突然对他勾了勾唇：“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是夏嫣然撞的他对不对？”
沈清野的面色，倏然变得惨白。
而孟晚柠，也在纵身一跃之前，说出了她留给沈清野的最后一句话。
“沈清野，你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无论是对孩子，还是我。”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离得远的人甚至根本都听不清。
然而就在她半步之遥的沈清野，眼中却是骤然掠过一抹沉痛。
她知道，她竟然一直都知道。
下一刻，沉痛又骤然变成浓郁的惊恐。
随着最后三个字落下，孟晚柠倏然双手张开。
以背仰的方式，从这座二十六层的高楼上坠落！
顶楼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惨烈！
因为就在孟晚柠跌落的同时，沈清野竟然也扑了过去！
那一刻，沈清野真的什么也没想。
完全是本能，他无法看着她就这样当着他的面跳楼。
所以他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人。
来不及把人带回天台，他只能抱着她，和她一起，在引力的驱动下，快速坠落。
孟晚柠脸上的诧异，是那么的直白，毫不掩饰。
第154章 坠落
她从未正眼看过他，可此刻，她却一直睁着眼睛，黑白分明的清湛瞳孔，只装着他一个人的倒影。
满满的、满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面孔。
就像很久以前，他曾期待过的那样。
沈清野死死地抱着人，急速的坠落中，也不曾松手。
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脑中，心中全是一片空白。
所有的语言、想法，在此刻都变得多余了。
只剩下一双眼睛，贪婪地注视着怀中的人，与她相视着，不肯错过哪怕一秒。
深深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
初见，一眼惊艳，念念不忘，他去了她的小山村找她。
没有计划，没有考虑成本。
他的人生，第一次做出那种完全不计得失、不考虑既得利益的事。
一时冲动，他走到了她面前，他走到了她身边。
然后他发现，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人生第一次的冲动，以不战而败的惨烈告终。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做好了返程的准备。
沈清野可以喜欢孟晚柠，但他也是骄傲的。
她心有所属，他犯不着自降身价，去跟另一个在他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的男人玩竞争一个女人那一套。
只是，就在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的那天。
孟晚柠跟李冬阳告白失败了。
小姑娘不知从哪弄来的酒，很大一坛，里面泡着条小蛇。
她抱着酒坛子，一杯接着一杯，边哭边喝。
看到他提着箱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她顿了顿，接着猛然提高了点音量。
沈清野大概能猜到，她是在李冬阳那受挫了，不过他没理会。
他依旧拖着箱子想往外走，孟晚柠却在他路过她时，哽咽地开了口。
“沈先生。”
看来没喝醉，还知道他是谁。
沈清野原本不想理会她的，此时也不好完全不理会。
她都主动说话了，他也得跟她打个招呼才合理。
他停留在她身边，淡淡地嗯了一声。
孟晚柠红着眼睛，委屈地看着他：“你没看到我在哭吗？”
沈清野礼貌地回：“看见了。”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说：“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啊？”
沈清野便配合的问：“你为什么哭？”
孟晚柠抽噎着说：“李冬阳，李冬阳他竟然看不上我。”
她委委屈屈地又倒了杯酒，边喝边低头郁闷地审视着自己。
“我到底是哪里不好呢？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
沈清野也跟着她的目光，把她打量了一圈。
从小姑娘醉酒后微红的面颊，看到她沾着泪痕湿漉漉的眼睛，再看到她气鼓鼓嘟起的，饱满的粉唇。
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别这么想，你挺好的，他不喜欢你，是他没眼光。”
孟晚柠闻言，眼睛里带着浅浅疑惑：“你真的这样想？”
沈清野低头看了眼表，距离他约的私人飞机抵达时间差不多了。
“嗯，你真的挺好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等孟叔叔回来告诉他一声，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们可以来帝都找我，我住在……”
话音突然顿住，孟晚柠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女孩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小猫爪一样，轻轻地勾着他手指。
仰着刚哭过，还沾着泪痕的小脸看着他。
“不要走，我难过，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沈清野的手机已经响了，是他的下属在催他。
孟晚柠听到了声音，迟疑片刻，扑过去把他给抱住了。
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小手环着他的腰，娇憨而又不讲道理。
“不要走，我不让你走，沈先生，我都哭了，女孩子哭了要人哄的，你应该留在这里哄哄我。”
沈清野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她，看了片刻，淡声开口。
“他不要你，你才想到找我，你把我当什么？备胎吗？”
孟晚柠并不懂，仰着头看着他：“什么胎？车胎吗？沈先生，你要去开车吗？不要去好不好？我难受，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她委屈地说：“平时都没人陪我聊天的，爸爸总是不在家，村子里又没什么同年人，从小到大，我就像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除了李冬阳，没有人陪我聊天，没有人陪我玩，没有人和我做朋友。”
说到最后，她放开沈清野，又坐回了椅子上，伤心的趴在桌边抹起泪来。
“李冬阳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呢，他不喜欢我，就没有人喜欢我了。”
哭了一阵，身边多出了椅子声，沈清野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孟晚柠乌黑的发丝。
“不会的，会有人喜欢你的，李冬阳不喜欢你，还会有别人。”
孟晚柠是个乐于分享的人，见他坐过来了，就给他推了杯酒，湿漉漉的眼睛，小鹿一样委屈地看着他。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沈清野沉默，无论是对这刚被她用过的杯子，还是对她问出的这句话。
孟晚柠看他不喝，也不回答，哭的更伤心了。
“没有喜欢我，没有人……”
沈清野沉默地看她片刻，伸手拿起了那刚被她喝过的杯子，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喜欢的。”他说。
孟晚柠这才止住了眼泪，鼓着脸颊看着他：“真的吗？你会不会骗我？”
沈清野帮她擦了擦泪：“喜欢你，没骗你。”
孟晚柠依旧不依不饶：“你怎么证明？”
沈清野盯着她迟疑片刻：“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孟晚柠指了指她推给他那杯酒：“你喝，喝光，喝光了我就相信你。”
沈清野便真的喝光了那杯酒。
手机这时又响了起来，沈清野接通，是他的人在催他离开。
孟晚柠却在这时，再次抱住了他，软绵绵地撒娇。
“你不要走好不好？”
这一次，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沈清野在挂断电话后，也反抱住了她。
他记得很清楚，孟晚柠在被他亲时，只是有些惊讶，但没有不愿意。
红着耳朵，声音小小的说：“回房，我们回房。”
他便跟她去了她的房间。
后来的事，便也就水到渠成，对沈清野而言，快乐的像一场梦。
只是，孟晚柠很快便酒醒了，酒醒后的她，忘记了之前所做的一切。
只记住他欺负了她。
无论他怎么试图解释，她都不肯听，也拒绝沟通。
她想当做无事发生，想让他离开她的世界，可他不想这样。
她的酒醒了，他的梦却再难醒过来。
-
过往种种，如白驹过隙。
高楼之下，急速坠落中。
沈清野凝着孟晚柠的眼睛，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判官，尽数生平每一件事。
到时候，孟晚柠，你对我，难道就真的问心无愧吗？
二十六层的高楼，转瞬即逝。
咣——
他们在刺耳的尖叫中，相拥着坠落在了一起。
地面，绽放出一片刺眼的鲜红。
浓稠而又夺目，像一朵靡丽的血红色大丽花。
第155章 国外
三年后，国外，美术绘画班。
下课铃响起，满学校的小萝卜头，活蹦乱跳地往外跑。
唐卿臣走在最后面，白皙的小脸上沾着脏兮兮的油彩，五官是华人特有的可爱柔和。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很有精神气，仰头看人时，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他才四岁多一点，讲话时的英文发音软萌软萌的。
“Excuse me，Can I speak chinese？”
被他围着转的女人同样是华人的面孔，皮肤白皙，五官柔和。
如墨的黑发，用浅绿色的发带扎成一束，束在身后。
身上一条与发带同色的A字裙，腰身细细，裙摆微微。
在满街的异域风情中，别有一股华人特有的婉约动人风韵。
此时面对着孩子的请求，她十分懂得尊重的半蹲下来，让自己降低到跟唐卿臣平视的高度，才温柔说：
“可以呀，唐卿臣小同学，我们都是华人，私下沟通当然用中文更方便。”
唐卿臣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鼓起面颊，嘟着小嘴，凑到孟晚柠的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老师你真好，真希望你能做我的妈妈。”
穆寒深在文化街外久等不见人出来，进门就听见这一句，当场黑了脸。
“唐卿臣，又在外面乱说话，今晚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又看向表情尴尬的孟晚柠：“这种话他但凡见到个女人就会说一次，孟老师不必当真。”
孟晚柠这才从尴尬中缓解出来，无奈地对他笑笑。
站起身牵着唐卿臣的小手，把他带到穆寒深身边。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有什么行为不当的地方，最好也不要用不让他吃东西来惩罚。”
穆寒深一如既往，棱角分明的笔挺五官，脸上总是没有一丝表情。
常年不变的黑色西装，无端地透着股冷。
从孟晚柠手中接过孩子后，牵着他的小手，脸上也没什么温度。
“怎么管孩子是我自己的家事。”
唐卿臣一脸不满地鼓着小嘴站在他身侧。
“爸爸，你怎么能对孟老师讲话这么没礼貌呢？尊师重道这个成语，还是你之前教给我的。”
穆寒深冷冷垂眼：“我也教过你跟我沟通时要切换新学的语言，你忘了？”
唐卿臣面如土色，耷拉着眼皮，小奶娃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穆寒深冷眼看着他，不为所动：“不仅晚饭没得吃，宵夜也取消。”
孟晚柠被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看得直抽嘴角，刚欲再说些什么，远处忽然又走来个人。
唐逸笑呵呵的，见到唐卿臣后就单手把他抱了起来，再也没放下。
“小卿臣，舅舅又来看你了，你开不开心？”
唐卿臣也是面露惊喜，惊呼了一声：“小舅舅！”
穆寒深冷锐的眸光扫过去，他一缩脖子，秒变奶萌奶萌的英文。
个别词汇，说的有些艰难，但发音都很准。
“小舅舅最近在忙什么工作，好久没来看我啦，卿臣真的好想你呀。”
唐逸知道穆寒深这样做也是为了锻炼他的语言能力，同样熟练地切换了外语，哄他说：
“小舅舅去赚钱啦，赚到了钱，才能给小卿臣买更多的零食和玩具呀。”
又问：“天气这么热，要不要吃冰淇淋？”
唐卿臣便立刻兴奋起来，欢呼道：“要吃！”
唐逸又看向一侧的孟晚柠，笑意温和，自然提出邀约。
“柠柠，你和我们一起吧。”
孟晚柠还没想好怎么婉拒，唐卿臣就先开心了起来。
“好呀，孟老师也一起，我喜欢跟孟老师待在一起。”
孟晚柠迟疑了下，还是慢声开口：“抱歉，唐逸，我下班后还有其他……”
“一起吧，柠柠，我有些国内的消息要跟你说。”顿了顿，沉重道：“关于沈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