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柠失笑,摸了摸小姑娘瓷娃娃似的脸蛋:“算你聪明。”
沈白露说:“因为爸爸聪明,妈妈也聪明,露露是你们的孩子,当然也聪明呀。”
画廊里,再次被笑声填满。
新年的时候,沈家人按照惯例,一大家子都要回沈宅。
孟晚柠当年带着沈清野跳楼,又闹得沈家人尽皆知,沈桀自然是不可能让她出现在沈家人面前的。
贺兰书往年都会妥协,但今年却坚持说自己心脏不舒服,怎么都不肯跟沈桀一起回沈家,非要跟孟晚柠一起过年。
沈桀跟她好说歹说,最终都没让她回心转意,最后只好放弃,把贺兰书留给了孟晚柠。
沈白露黏着妈妈,也不肯走,所以最后是贺兰书、孟晚柠、沈白露三个人一起过的新年。
沈白露坐在客厅,抱着零食看着电视,手边放着一堆玩偶,其中还有一个崭新的帅气钢铁侠。
她说:“等哥哥回家了,我要把这个玩具送给他。”
孟晚柠此时已经知道了沈宴离世的事,闻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哥哥如果知道露露这么惦记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客厅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贺兰书正在厨房忙着煮饺子。
看孟晚柠就在客厅陪孩子,便叫了她一声:
“柠柠,来电话了,你看下是谁,帮我接一下。”
孟晚柠拿起来看了眼,说:“是一串乱码,估计是骚扰电话,我挂了吧。”
“别挂啊,大过年的,骗子加班也不容易,就当是打发时间,接了吧。”
孟晚柠就接听了,轻轻地对着对面说了句你好。
过了会儿,她拿着手机疑惑地看了看:“你好,请问有人在听吗?”
对面终于不再是没有声音了,多出了一道重重的呼吸声。
片刻,才终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温柔的不可思议。
“孟晚柠,你的病情好全了吗?”
孟晚柠愣住,这个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还只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就辨认出了她是谁。
她疑惑地,不解地拿着手机:“你是谁啊?怎么会认识我?”
对面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有个女儿,对不对?”
孟晚柠开始警觉了:“你到底是谁,打电话过来是想做什么?”
对面那人笑声顿了顿,语气温和地问她:
“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孟晚柠皱着眉:“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跟人讲话,挺没有礼貌的。”
男人循循善诱地告诉她:“再想想,柠柠,仔细想想,没有我,你怎么会有女儿呢。”
下一刻,孟晚柠直接拧着眉头,把电话给掐断了。
“神经病。”她面色不悦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说。
监狱,食堂。
各色美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远比一般人家里的年夜饭还隆重的多。
沈清野坐在桌边,拿着手机,唇边依旧勾着浅浅的弧度,神情有些无奈,却是愉快的。
旁边穿着制服,负手而立的男人微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沈先生,您联系到想要联系的人了吗?”
沈清野笑着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多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在他身边,书本、坚果、酒水、香烟、游戏机,之类的能在监狱里打发时间的东西,堆了一堆。
弯着腰的男人听他这么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哪的话,能为沈先生效劳,是我的荣幸。”
沈清野便多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这人是谁。
“你姓赵是吧,有个女儿今年六岁。”
男人连连点头,笑容越发谦卑。
“对对对,正是该上学的年纪,我正发愁呢。”
沈清野便随手拿了一本书,从中撕下一页纸,在空白处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早期倒是囤了几个学区房,家里孩子还小,名额空着也是浪费,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
男人就差直接给他跪那拜个年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花了五万块,买到了一个跟沈清野见面的机会,这钱花的果然值,值到家了。
沈清野的心情也不错,唇边勾勒的弧度从那通电话起,就没再落下去过。
减刑进行得很顺利,他的有期徒刑,过完这个年就要结束了。
孟晚柠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健康,生命力十分旺盛。
他的无妻徒刑,也终于要到期了。
这个新年,还真是不错。
第212章 年夜
贺兰书端着热腾腾的饺子上桌,顺带着问了孟晚柠一句:
“电话接了吗,具体是什么事。”
孟晚柠皱眉说:“一个神经病打来的骚扰电话。”
贺兰书就没有再问,见沈白露在看春晚,逗着她说了阵儿话。
沈白露之前都一直好好地,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忽然停住筷子说:
“之前过年都是和哥哥一起过的,我想哥哥了,爸爸从来没和我一起过过年,我也想爸爸。”
小女孩伤感地问:“婶婶,爸爸和哥哥到底去哪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脸上还带着笑的贺兰书,笑容就这样僵硬下来,无言许久,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
“过年应该开心点,露露想不想要大红包?今年哥哥不在,所有的红包都是露露一个人的,露露想不想要?”
沈白露毕竟年纪还小,也就这么被转移了注意力,灿烂笑道:“想。”
只是晚上回房睡觉的时候,小女孩又主动找到孟晚柠,把之前收到的红包都给了孟晚柠。
孟晚柠疑惑地看着她:“这不是我和婶婶给你的吗,露露不想要吗?”
沈白露眨着眼睛说:“我拿走了一半,那一半是属于我的,这一半是哥哥的,妈妈帮他存着吧,等他回来,给他拿去买钢铁侠。”
孟晚柠看着眼前乖巧的孩子,心脏像被一根细细的针,突地刺了一下。
她没有记忆,对沈宴也没什么印象,所以在得知他的死亡时,孟晚柠的情绪波动并不大。
是沈白露的反应真正让她感受到了那个小男孩曾经确实存在过,并体会到遗憾。
孟晚柠看着孩子天真可爱的面孔,心中清楚,像她的哥哥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家了,这样的话说出去会对小女孩造成多大的打击。
所以即使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她一辈子,但孟晚柠还是决定得过且过,能晚说一天是一天。
她把沈白露的红包又放回了小女孩的口袋:“露露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这些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哥哥暂时用不上这些。”
她把沈白露带回房间,让小女孩躺到床上,给她讲童话故事。
沈白露睡着后,孟晚柠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想要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走到客厅时,却看见了贺兰书。
女人站在阳台,手中掐着根烟,神情稍显落寞。
见到她出门,对她招了招手。
孟晚柠走过去,闻到烟味后,被呛得咳了一声。
贺兰书便体贴地熄了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奚美娟刚才来过电话了,你在哄孩子,我就帮你接了,你要不要再给她回一个?”
孟晚柠听到这个名字,心中闪过一抹微妙的难过,总之是不太好受。
她摇了摇头:“算了,她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我不应该再给她添乱。”
贺兰书看她半晌,忽的低头笑笑,眼里有些晶莹在浮动。
“柠柠,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人跟人到底是命不同,就算是坏人,也分坏的程度轻重之分。
同样是被沈家威胁着卖了女儿,奚美娟在对不起孟晚柠后,一直是心中有愧的,一直在想办法弥补。
她的家人当初却拿了沈开山的钱,就立刻全家办理了移民手续,把她一个人孤儿似的留在国内,从此杳无音信,再也没给过她只言片语。
孟晚柠因她这话愣了下,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母亲再婚,又生了一对儿女,不敢让后嫁的人和那两个孩子知道她的存在。
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像做贼一样,匆匆来,说不上两句话,又匆匆走。
这样的家人,有什么可羡慕的?
她终究是跟奚美娟亲近不起来,每次一见到她,身体里就像是被灌了酸水一样,本能地开始难过。
贺兰书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就只好转移话题。
“沈清野……”这个名字,孟晚柠实在是不常提,她刚一开口,贺兰书就正色许多。
“他是不是也跟沈宴去了同一个地方,你们怕我多想,所以才一直瞒着我?”
孟晚柠早就有这种疑惑了,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沈清野时的态度,就跟她在沈白露面前提起沈宴的态度差不多。
她不得不多想,一个没有出现过只言片语,只活在别人话语里的男人,是否真实存在着。
贺兰书哭笑不得:“你胡思乱想什么,沈桀前段时间还去探视过他,他好得很,很快就能回来见你们了。”
孟晚柠意识到她词汇上的问题了:“探视?”
贺兰书顿了顿,眼中掠过一抹慌乱,又很快压制下去,笑着说:
“探望,是探望,他在国外那种海岛,平时见人不太方便,也没什么通讯设备。”
停了停,又看着孟晚柠说:“不过他也惦记着你跟露露呢,每次见面,都会要求我们带一张你们母女的照片。”
孟晚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古怪,又说不出来。
思索片刻,终究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知道我跟他之间的事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跟他是怎么认识的都忘了。”
对于沈清野跟孟晚柠之间的恩怨,贺兰书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她清楚,如果从她的视角讲给孟晚柠听,避免不了要带上些个人色彩,那样对孟晚柠来说太过不公平。
毕竟在贺兰书的眼里,沈清野是要比沈桀强很多的,她也向来觉得,沈清野是爱孟晚柠的,只是他放不下面子和身段,也不懂怎么去表达,才让两人最后闹到了那步田地。
她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感情影响了孟晚柠的判断,所以没直接说这些,只是道:
“他很快就能从国外回来了,这些事情没有人比你们当事人自己更清楚的了,你要是想知道 ,完全可以去问他。”
孟晚柠还想再追问,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呢?
贺兰书打开监控看了眼,门外的沈桀就那样出现在了画面里。
孟晚柠也好奇看了眼,接着就笑了。
“这是舍不得你,来接你回家的吧?”
贺兰书关上监控录像,优雅的小幅度打了个呵欠。
“不早了,柠柠,回房去睡觉。”
她从阳台离开,半点都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往客房走。
“别给他开门,他待一会儿自己就知道走了,不用去管他。”
第213章 清明
贺兰书跟沈桀感情不和,那是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掩饰的。
孟晚柠不止一次的看见,沈桀去医院找贺兰书,陪她聊天,给她逗趣,等她下班。
那个男人脾气并算不上太好,别人见到他也向来是客客气气的。
可他在贺兰书面前,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等贺兰书。
天冷的时候带着外套等她。
天热的时候拿着冷饮等她。
下雨的时候带着雨伞等她。
那个男人每次都很耐心,偶尔一两次落寞,也会在见到贺兰书后,变得笑容灿烂。
医院里都说,贺医生驯夫有道。
但孟晚柠却总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贺兰书不让她去开门,那她自然是不能开门的。
孟晚柠回了房,默默地关好了房门。
后半夜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什么人疑似吵架的声响,又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孟晚柠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将醒未醒,耳边又渐渐没声了。
次日她起床的时候,贺兰书已经走了,给她发了消息,简略说是跟沈桀回家了。
孟晚柠也是后来看监控,才知道那天晚上,后半夜沈桀硬是找人撬了锁,进门后在她家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再出门的时候,贺兰书就跟他一起了。
后来有很长一阵子,孟晚柠没跟贺兰书再见过面,直到清明节的前一天,她才收到贺兰书的消息,贺兰书想去拜佛,问孟晚柠要不要一起。
最近生意淡季,画廊反正也没什么人,孟晚柠就同意了。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孟晚柠看着贺兰书吓了一跳。
她憔悴的厉害,用苍老来形容也差不多,整个人暴瘦,颧骨凸起着。
刚开始降下车窗叫孟晚柠时,她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
上车后,孟晚柠忍不住问她:“医院最近很忙吗?你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太好。”
初春的天气,贺兰书却披着个带着薄绒的小外套,眼睛静静地看着窗外,看不出情绪。
“沈桀把医院的工作给我辞了,我都快三个月没出过门了。”
她苦笑道:“要不是今天有你在,我恐怕还要被他关着。”
孟晚柠更惊讶了:“他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怎么会这样对你?”
贺兰书也是一个人忍了太久了,在外人看来,沈桀有家世有样貌,又对她一往情深。
能嫁给那样一个人,就算他有一些小瑕疵,她也是该忍着,该认命的。
但贺兰书偏偏就想不开,无论怎么都想不开。
这会儿也是有些被逼到绝路了,语气沉重的说:“他对我好,是在我没危害到他自身利益的基础上,一旦我做了真正让他接受不了的事,他所谓的那点好,就什么也不是了。”
自私自利是沈家人的天性,沈桀在沈家长大,自然不能免俗。
他跟贺兰书,向来都是小打小闹无所谓,但一涉及到真格的,他绝对不会让步。
孟晚柠听她这么说,本能的问:“你做了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
贺兰书笑笑,平淡道:“我怀孕了,不想生,就瞒着他把孩子给打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一个正常女性,我理应享有生育自由,但他就接受不了,知道事情后闹得呀,就差把我杀了给他那个没出世的孩子陪葬。”
其实按照她的脾气,这个孩子就不该来,她跟沈桀在一处,向来是措施做得很严谨的。
只有新年那天,她在孟晚柠家,沈桀是半夜进的她房间,她也因为生气,忘了还有措施那回事,阴差阳错的,才怀了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