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沈宴的人，也是你？”
沈清野眼眶猩红，忍着痛楚，艰难问。
中了那样的毒素，器官衰竭是早晚的事，沈清野现在俨然是强弩之末了。
沈傲也不介意让他死个明白，直接说：
“沈宴？与其说是我害了他，不如说是你自己，沈清野，你做过什么你忘了吗？你既然有胆量举报我的产业，断了那么多人的财路，就该做好人家会找你报复的心理准备，有你这么个父亲，他就算那天没死，也迟早会死在你另外的仇家手里。”
沈清野听到他这么说，脸色又白了几分，眉宇间浮现浓重的痛楚。
沈傲畅快的看着他，却依旧不满足，道：
“眼下你都快死了，我也不介意实话告诉你，不止沈宴，你这个小美人的父亲也是我找人动的手。”
“还有沈开山那个老不死的，你坠楼成为植物人后，是我找人换了他的降压药，把他变得神志不清。”
“也是我给他看了这个小孩死时的视频，才活活把他给气进了急诊室。”
“这场绑架，如你所见，也全是我的安排，你的女人，你的女儿，全是我叫人绑起来的。”
沈傲癫狂的笑道：“说起来，她们两个还真是母女情深，很感人呢，挨打的时候都愿意自己被打护着对方，女人更是大义无私，为了救女儿的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和我联手，去杀掉你。”
沈清野痛苦地问：“为什么，沈傲，我从未主动针对过你，我们是亲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再三下手，苦苦相逼？”
第207章 指纹
“亲人？谁跟你是亲人？！”
沈清野的话，却像是戳中了沈傲的痛点。
沈傲拄着拐杖，一脚踩向沈清野的右臂。
“从小到大，你做什么都比我强，所有人都喜欢你，你的存在就像是为了对比我活的有多么失败。
爷爷偏向你，沈桀偏向你，所有的亲戚都偏向你，就算你躺在医院成了植物人，他们也说什么都不愿意转移你的股份。
我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忙前忙后那么久，结果每年分红利，你一个什么都不干的废物还是拿大头。
只要你活着，我在你这就只是给你打工的存在。这样你还不满意，你还不满足，你还敢给我添麻烦？
我经营那么久的私产，你说给我举报就举报，原本好好的夏家公司，也因为你的三言两语，立刻就要跟我取消合作。
沈清野，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换成你是我，你会不会也恨透了那个只会添堵的人，迫不及待的想杀了他？”
夏家的合作，不是沈傲遇见的最难的一件事，却偏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家那番只认沈清野一个人的话，压垮了沈傲脆弱的自尊。
让他认清了，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表现，在别人眼里都只是一个给沈家打工的，永远也取缔不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沈清野。
他是想杀了沈清野，可就那么让他轻轻松松的死了，太便宜他了，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因他而受的苦。
这才设了今天这个局，想要在杀死沈清野的同时，也让他狠狠地痛一把。
孟晚柠的态度算是一个意外，但不得不说，这个意外起到的效果相当让人满意。
沈傲看着面无人色的沈清野，心中从未有过的畅快，踩在他手臂上的脚，还在不断加大着捻动的力气。
“能死在你最舍不得的人手里，沈清野，你这条命也算是不冤。”
下一刻，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却突然像回光返照一般，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狠狠一狞！
沈傲下盘行动不方便，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生生被他给拖拽着摔倒了下去。
他反应的也快，手立刻就伸到了口袋里。
远处却同时响起一声尖叫：“他有枪！沈清野，你小心！”
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动了手吗？
沈傲来不及细想，就着摔倒在地的姿势，就地一滚，刚要拔枪，身体却又猛地僵住。
在他肩膀的位置，被人从身后插上了一把匕首。
而那把匕首，赫然跟他交给孟晚柠那把，一模一样！
毒素作用飞快，沈傲手已经摸到了枪，食指都扣在了扳机上。
然而，他却再也没有了能把这把枪从口袋里拿出的力气。
原来，真正中了毒的人，是连话都说不出的。
他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扣住他手腕，生生把枪从他手中抢出的沈清野。
“想问我为什么？”沈清野看着他不甘心的目光，淡淡开口，看向了孟晚柠的方向，神色温柔。
从手中拿出一物，递到了沈傲的掌心：“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连我都被她骗过好几次，你栽在她手里也不冤。”
沈傲垂眸，临死前看了最后一眼。
那是一个刀柄，跟他肩膀上插着的那把刀，一模一样的刀柄，可是也只有刀柄。
孟晚柠第一次在仓库里醒来时，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了它。
她把它捡起来，悄悄地藏在了袖子里，想的是关键时刻也许能当个暗器用得上。
事实证明，多亏了她这一举动，也多亏了沈清野聪明，很快就顺着她的意思，跟她联手演了场戏。
用摔倒在地面的方式，把手臂上的血迹涂抹到了腹部，握着刀柄弄出了以假乱真的效果，这才骗过了沈傲。
孟晚柠拼尽全力，插了沈傲一刀后就跌倒在了地面，看沈清野要朝她走过来，她立刻指了指两人头顶的孩子。
“白露还在上面的袋子里，先去救她！”
沈清野便立刻动身往上走：“好，我去救白露，你别急，我的人就在附近等着我的消息，既然你跟白露安全了，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接应。”
仓库外，渐渐传来了两拨人马打斗交手的声音，显然他的人手跟沈傲的人马已经开始正面交锋。
孟晚柠似乎是听到了枪声，又似乎是听到了嘶吼，纷乱声不绝于耳。
可是，怎么还没有她等待的那个声音呢？她等的那个声音怎么还不来？
孟晚柠咬牙，捂着越发昏沉的头，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物品。
终于，在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听到了熟悉的警鸣声。
沈清野费力解救下沈白露时，便也紧跟着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想到楼下还停着一具尸体，他面色骤然一变，快速抱着手腕还在滴血的沈白露，跑到了孟晚柠旁边，接着所有的动作，都在此刻顿住了。
女人闭着眼，静静躺在尘埃中，脸颊微肿，伤痕累累，然而破裂的唇瓣边，却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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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鱼贯而入，谨慎地环视四周，拿着枪支。
“不准动，举起双手，我们已经把这里的所有人员控制住了！”
沈清野镇定地用手帕包扎好沈白露手腕上的伤痕，接着淡然地转身，看向了前来的警察，慢慢地举起了手。
“我会配合你们的一切调查，但在此之前，麻烦你们尽快把我的爱人和女儿送到医院，她们刚经历了不法分子的绑架和殴打，需要及时救治。”
傍晚，医院，孟晚柠睁开眼。
一直守在病床边的贺兰书长长地松了口气，奚美娟也瞬间红了眼圈。
“终于醒了，我可怜的孩子，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奚美娟握着孟晚柠的手，声泪俱下的说。
孟晚柠皱眉，没有理会奚美娟，而是看向贺兰书：“警察在哪？”
贺兰书淡声道：“警察当然在警察局。”
孟晚柠一愣：“他们不需要找我问话吗？”
贺兰书注视着她：“为什么要找你问话？”
孟晚柠沉吟一瞬，低声开口：“我杀了沈傲。”
此话一出，病房里短暂地陷入静寂。
贺兰书眼中充满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似嘲弄，似怜悯。
盯着孟晚柠静静看了片刻，片刻后，才轻飘飘地道：
“别乱说话，现场的所有凶器都只有沈清野一个人的指纹，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第208章 真相
孟晚柠脸色变了几个来回，目光失神地愣怔了许久。
所有凶器，只有沈清野一个人的指纹？
不，这是不可能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把带毒的刀，是沈傲亲手交给她，她又插到沈傲肩膀上的。
怎么会没有她的指纹呢？
孟晚柠意识到不对，想要再问贺兰书一些具体情况。
顾虑到奚美娟也在场，她没直接问，而是改关注另一件事情。
“白露呢？白露的情况怎么样，沈傲割断了她的血管，她有没有及时得到救治？”
贺兰书道：“你放心，她刚被送到医院，医生就及时拿出了血包给她输血，白露现在没什么事，就是安眠药药效还没过，依旧在昏睡。”
孟晚柠听到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她跟沈清野一个血型就好。”
她还担心过，沈白露万一也是跟她一个血型，到时候再重演沈宴的悲剧怎么办。
贺兰书顿了顿，看着孟晚柠的面色，淡声说：“不，她跟沈宴是同一种血型。”
孟晚柠闻言，当场一愣。
贺兰书感慨的道：“沈宴出事后，沈清野就拿出了一大笔资金，建立了一个熊猫血人群互助组织，他当时做这些的时候为的就是防止再有像沈宴那样的惨剧再次重演，估计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最后反而是阴差阳错救了他女儿一命。”
贺兰书看孟晚柠抿了几次唇瓣，一看就是口渴，给她倒了杯水，递到了她手边。
在孟晚柠伸手来接时，问她：“其实他那个人，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坏，对不对？”
孟晚柠沉默着没说话，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是废掉的，连拿一杯水这样的小动作都无法完成。
也不知在被绑架的过程中，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挪动轮椅，还能扑起来，拿着刀去捅人。
而后，又在沈清野去救沈白露时，从沈傲的尸体上找出了他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孟晚柠报警时，心中想的是，她宁愿因为防卫过当，过失杀人，在监狱里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间，也不想再回到沈清野的身边了。
可现在她得到的结果却是，他被人带走了，而她却没事。
贺兰书说，沈清野没有那么坏。
可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经历这一切，卷入他们沈家的这场内斗中呢？
如果他不坏，那坏的人是谁，是她吗？
孟晚柠想不通，也想不清楚，她也不愿意再想了。
“我能离开这里吗？”她问贺兰书。
她没接杯子，贺兰书只好把水杯又放到了一边。
“离开这里，你想去哪？”
孟晚柠想了想，道：“回老家吧，我感觉我快不行了，要真是死掉的话，我想死在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
一旁被忽视许久的奚美娟，听到这话后眼泪立刻又掉了下来。
孟晚柠皱眉，偏头不去看她的模样：“贺医生，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你能让不相干的人先出去一下吗？”
奚美娟眼中含泪的看着她：“柠柠，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妈妈啊，我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
贺兰书思索半秒，点点头，不顾奚美娟的反对，硬是把她给带出了病房。
才问孟晚柠：“说吧，你有什么事？”
孟晚柠静静的看着她，眼波平淡：
“我没说谎，沈傲的死是我动的手，这件事跟沈清野没有关系。我看得出来，你作为沈清野的亲人，是不希望看见他出事的，现在我告诉你真相，你完全可以把我送到警察局，换沈清野出来。”
贺兰书的眼波也十分平淡，唇角的笑意却十分嘲弄。
“孟小姐，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会觉得昧良心吗？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为什么你在明知自己安全以后还要报警，报警的理由也不是被人绑架，而是发现两拨人马持有枪支聚众斗殴？”
贺兰书叹息着看着孟晚柠，伸出手帮她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
“你始终恨他，想着要让他为了伤害过你的事付出代价，无论他做什么，你的恨意都不会因为他对你的讨好而有丝毫的软化。
现在之所以表现得像在关心他一样，也并不是真的不想担心他出事，你是怕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落在沈家人手里，死后也不得安生，所以想要借着进警局远离他。”
孟晚柠的脸上划过种种情绪，震惊、慌张、失措，最终全都化为了一抹沉默的释然。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既然你都看穿我了，那还等什么？把我交给警察吧。”
贺兰书看着她，叹息道：“这些事情，我能想得到，难道沈清野就想不到？从警察到场，再到进入仓库，他的人给他拖延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
对于沈清野来说，这三分钟足够他找到脱身之术了，但他没走。孟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如你想想，在那三分钟，沈清野都在做什么？”
孟晚柠沉默地低着头，唇瓣紧抿着，脸上一片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纤长的睫毛颤啊颤，颤啊颤，轻轻地煽动着。
贺兰书以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看着她，凑到孟晚柠耳边，低声道：
“那三分钟，他在为你擦指纹。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
孟晚柠的确病得很重，但这种病不是没有被治愈的先例。
沈清野走关系，找了这方面最有权威的脑科专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如果孟晚柠在这个时候出事，就算只是被警察带走候审，都会耽误救治。
到时候这病还能不能治，真的就不好说了。
警察到来的最后一刻，他看着孟晚柠脸上的笑，就猜到了这女人在最后关头，还是算计了他一把，将了他一军。
可即使是这样，沈清野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全孟晚柠。
他要她活着，要她去看医生。
所以他在那最后的三分钟里，拿出手帕，清理了匕首上孟晚柠的指纹。
接着，又把手帕包扎在沈白露的伤口外，成功地销毁了证据。
两辆警车，两个方向，急速而行。
孟晚柠和沈白露，她们去往医院。
沈清野在另一辆车上，跟她们背道而驰，去往警局。
他知道，三个小时后，会有一辆沈家的飞机降落在帝都机场，里面会走出一位极具权威的脑科博士。
于是他便笑了，低着头看着自己衣服上染上的血渍，勾了勾唇。
第209章 判刑
她当时完全可以真的用那把匕首杀了他，可是她没有。
而现在脑科专家也请来了，她想死，也死不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