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还活着，两人迟早便还是会再见面的。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她没有赢，他也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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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法院出了宣判结果。
沈清野聚众斗殴，防卫过当，过失杀人罪名成立。
因其是受害者，在案件中又属于被动参与的一方，可以进行适当减刑。
在律师的据理力争全力辩护下，最终判定沈清野有期徒刑两年。
贺兰书知道结果后，第一时间去了孟晚柠的病房。
最近几次治疗都是高强度的，见效很快，副作用却也很强。
孟晚柠记忆开始紊乱，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穿着病服，窝在病床上，小小的缩成一团。
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装满了畏惧的情绪，紧张地环视着四周的病房。
贺兰书走过去，对她说：“沈清野要坐牢了，你满意了吗？”
孟晚柠静静跟她对视片刻，怯生生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跟沈清野认识吗？那你跟他说，他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让他不要为难我爸爸好不好？”
她忘记了很多事情，恍惚中以为，是她第一次报警，把沈清野送进警局的那一次。
贺兰书定定看了她几秒，无力地闭了闭眼，转身后擦了擦眼角。
她知道，沈清野跟孟晚柠之间闹到这一步，也不能全怪孟晚柠。
但，沈清野毕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要想让她真的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她还是无法做得到。
小小的沈白露守在门外，看到贺兰书出来，犹豫了下，问她：“婶婶，你哭了吗？”
贺兰书摇摇头，看着小女孩乖巧的面庞，温声说：“没有，是风沙太大，婶婶迷了眼睛。”
可这是室内啊，怎么会有风沙呢？
沈白露眨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全是疑惑，但还是情商很高的没去问。
“妈妈今天状态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她守在病房外，是为了这件事。
孟晚柠的病情还没好全，精神状态又不稳定，贺兰书怕她伤到孩子，阻止了沈白露进去探视。
“不行，还要再等一等，等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她的病好了，再让她陪你一起玩。”
沈白露便收回了不断地往病房里面看的眼睛，低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又说：“那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打他的电话也总打不通，我好想他。”
贺兰书眼眶一热，又差点溢出泪来，被她生生忍回去。
伸手摸着沈白露的头，柔声道：“爸爸去外面工作了，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呢，小白露想要什么，跟婶婶说好不好，婶婶给你买。”
沈白露便懂事的摇摇头，垂下了眼睛，失落的说：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要爸爸妈妈。”
顿了顿，又说：“我还想要哥哥。”
“爸爸说哥哥去天堂了，很久都不能回来，婶婶，爸爸这么久没回来，是也去找哥哥了吗？白露会听话，会懂事，会不惹麻烦，你把我也送去好不好？我想跟他们在一起。”
贺兰书伸出手，把沈白露抱在怀中，紧紧地护着她的头，不让她去看她此时的眼睛。
哽咽着说：“白露听话，你爸爸跟哥哥去的不是一个地方，爸爸早晚会回来的。”
只有哥哥，是真的回不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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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医院。
孟晚柠大病初愈，配合着医生做了许久复健，终于能试探着下床，在护士的搀扶下行走了。
刚能活动的身体，没走一会儿，她就开始变得气喘吁吁，在护士的建议下，去楼下的小花园坐了会儿。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路面被及时清理了，树木的枝丫上却还挂着一串串雪白的结晶，像棉絮又像棉花。
孟晚柠跟护士感慨：“花园看着可真白啊，跟我的记忆一样白。”
护士真的很难把这个看起来古灵精怪，讲话又有梗，活泼又爱笑的女人，跟前段时间那个死气沉沉，一言不发，连治疗都不积极的女人画上等号。
她陪护孟晚柠已经很久了，对她的事情多少清楚一些，这会儿温柔地对她说：
“有些东西，遗忘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羽绒服，带着浅粉色毛线帽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沈白露从远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雪团，献宝似的捧到孟晚柠面前。
“妈妈你快看，这是我捏出来的雪人。”
孟晚柠在她到自己身边时立刻伸出手护在了她周围，防止她跑的太快会摔倒。
脸上带着无奈的笑：“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凭空多出了这么大个孩子，这也能叫好事？”
护士笑道：“无痛当妈，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孟小姐，做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沈白露还在仰着小脸，举着她手里的雪团：“妈妈快看呀，这是我捏出来的人像。”
孟晚柠便配合地看着那几个奇形怪状的雪团问她：
“这是人像吗，那这些都是什么人呀？”
沈白露笑容灿烂，依次给她介绍：“这个是妈妈，这个是哥哥，这个是爸爸。”
孟晚柠疑惑：“你有哥哥和爸爸，可我怎么没见过他们？”
沈白露依旧笑着说：“他们出远门啦，要再等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孟晚柠便不再问，耐心地陪着小女孩，玩起堆雪人的游戏。
不消片刻，笑声传遍了这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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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野出事后，沈家没人把控，沈桀这个悠闲了半生的人，不得不临危受命，去了沈氏主持大局。
对外，他一直声称沈傲是在出差时死于飞机失事，至于沈清野，他给的说法是他又去国外了。
风控进行的很好，沈家没传出任何流言蜚语。对于沈清野真正的去向，也很少有人知道。
失忆的孟晚柠也属于被瞒着的那些人里的一个，以至于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在她一个人陪着带孩子的时候，她那个所谓的丈夫是跑到国外鬼混去了。
所以在她经营画廊赚到第一笔收入后，便立刻拿着那笔钱开始研究怎么请律师离婚，研究完发现，她在法律上属于自由人，根本就没结过婚。
第210章 故人
没结婚，却跟她生了个孩子？
孟晚柠本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没什么好感，这会儿更是有些讨厌起来了。
专心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照顾白露和经营画廊上，再没主动跟任何人打听过跟那个人有关的事。
失去了记忆，孟晚柠对绘画方面的天赋却依旧存在。
画廊在她的经营下，生意蒸蒸日上。
新年这几天，正是走亲访友互相送礼的好时候。
之前就有不少人找孟晚柠预定了画作，最近更是连店里都多了不少访客。
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打扮也比较普通，头发只用一个简单的塑料夹子夹住。
手臂上挎着菜篮，篮子里还放着几颗西兰花。
完全是刚在超市买完菜，准备回家做饭的家庭主妇模样。
但她却是孟晚柠见过，在画廊里看画看的最认真的。
一幅幅看过去，每幅画都能认真欣赏达五分钟以上。
静静仰头时的表情，眼神绝对是懂画的人才能有的虔诚和专注。
孟晚柠见过的顾客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不由心生好奇，主动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
“喜欢哪幅画，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下它的创作背景？”
女人摇摇头，眼睛依旧在画上，失落的说：
“不用麻烦了，我就是随便看看，买不起这些的。”
女人指着挂在画室正中的水墨画，脸上带着淡笑：“这幅画，跟我一个同学当年的画风很像。”
那幅画是孟晚柠在拜读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好几次后，按照自己的想象和理解，用笔墨勾勒出的一幅山水桃林图。
她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画完，然后就拿到了画廊展示，期间很多人都出过价，不过她都没卖。
这会儿，竟然听见有人跟她画风像，孟晚柠笑了笑，温和的说：
“既然这样，可以让你那位同学来画廊，我们一起交流交流。”
她挺喜欢交朋友的，尤其是跟同道中人。
女人闻言叹了口气，低声说：“她当年突然就退学了，也没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把目光从画作上移开，转到孟晚柠脸上，接着脸上的表情空白了足足三秒。
“孟晚柠？柠柠，真的是你吗？”
张佳怡又惊又喜地看着孟晚柠，握住孟晚柠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当年你说退学就退学，学校里什么传言都有，我还担心过你好一阵子，真想不到，我们竟然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你还是当年那样，一点没变，不不不，还是有变化的，你更漂亮了，你在这间画廊打工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孟晚柠有些茫然，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眼中也有些惊喜。
“你之前认识我吗？”
看到张佳怡明显愣住，她赶紧解释：“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伤到了脑子，病好后记忆就变差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张佳怡这才恢复正常的神情，她还是当年那样，大大咧咧又热情，拉着孟晚柠问东问西的聊了起来，得知这间画廊竟然是孟晚柠开的后，眼中充满了惊叹。
“当时你退学，不少人都在说风凉话，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反而是我们之间过得最好的一个。”
张佳怡看着画廊的布置，又看看一身绿色棉裙，长发半挽，优雅而俏丽，眉宇之间更是多了几分少女比不了的绰约风韵的孟晚柠，再想想自己的现在，心中不免有些自卑了。
画画是个烧钱的行业，活着的艺术家想出头又太难。
再加上摄影、视频等新兴艺术的快速发展，画家这一职业，越来越没有出头路了。
班里不少同学，毕业后都因为没有稳定收入，慢慢地屈从于现实。
张佳怡自己，目前从事的就是一份普通文员的工作，跟美术没有任何关联。
现在想想之前的事，简直跟做梦一样，心中也有些不免后悔，早知道赚钱那么难，她当初就不该学美术，她应该学设计，学AI，学电子构图。
她依旧热爱艺术，只是她认清生活的真谛，并为之妥协了。
孟晚柠十分不好意思，她刚开画廊时也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后面沈桀跟贺兰书来画廊找过她几次，慢慢地画廊就突然多了许多客人。
很多人一言不合，就要出特别高的价格从她手里买画，她说不用那么多钱，那些人还不高兴，扔下钱抱着画就跑，生怕她不愿意一样。
慢慢地，这间画廊有了名气，也有普通的顾客来买了。
孟晚柠心里是明白的，她能有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绝对是受了沈桀和贺兰书的照顾。
没有他们，以她自己的能力，想要在帝都这样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开一间冷清的画廊，估计会很难。
不过那些事情，还不至于跟张佳怡提起，面对着张佳怡毫不掩饰的羡慕，她也只是配合地笑笑。
两人又聊了一阵，张佳怡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好奇地问孟晚柠：
“你现在跟沈先生还有联络吗？听说他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妻子倒是挺神秘的，从来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你跟他不是朋友吗，有没有见过他妻子，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漂不漂亮？”
孟晚柠也问她：“你是指哪位沈先生，全名是什么，沈桀吗？”
她因为贺兰书的关系，也跟沈桀见过几次面，不过她跟沈桀绝对不能算朋友。
那个外表俊逸的中年大叔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她，每次看到孟晚柠，眉头都拧成麻花，眼神冷冰冰的。
张佳怡说：“沈清野啊，难道你连他也不记得了？”
她当年只是在小县城见过那男人一面，就至今还在回味。
孟晚柠跟他关系那么密切，能完全忘记他？张佳怡不信。
孟晚柠听到沈清野这三个字后，果然变了变表情。
她对这三个字，可是太熟悉了。
沈白露日日夜夜念叨着，她亲爱的好爸爸。
不过，贺兰书也嘱咐过，沈清野身份特殊，对外最好不要跟人说她和沈清野之间的关系。
孟晚柠便摇了摇头，垂眸道：“不太记得了，很久没有联系了。”
张佳怡便不再说话，心中奇妙的感受到了些愉悦。
当年沈清野跟孟晚柠之间的暧昧是有目共睹的，现在看孟晚柠这样，显然是富家子弟没了新鲜感，把她给抛弃了。
第211章 新年
这样一想，张佳怡心中又觉得好受许多。
孟晚柠当初上学的时候，可是众所周知的拿不出什么钱。
现在能在这个路段开这么一间画廊，说不定她的钱都是什么路子呢。
搞不好就是沈清野把她甩掉后，给她的分手费。
张佳怡越想越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瞬间感觉自己所有的自卑都消失了。
她虽然钱不多，但来的是正道，比起孟晚柠，她问心无愧。
走之前，再跟孟晚柠告别的时候，她的笑容就自信了不少。
沈白露恰好在她出店门时跑过来，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双马尾，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笑，欢快地喊孟晚柠：“妈妈，我的成绩出来了，这次评级拿到了A+，我可以吃冰淇淋啦！”
已经走到门边的张佳怡，步伐顿住，诧异地回头看向孟晚柠。
“你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看到孟晚柠表情一瞬间变得不太自然，张佳怡愣了下，接着试探着问：
“孩子的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是画画的吗？”
沈白露不怕生，毫不犹豫地说：“我爸爸呀，他……”
“露露。”孟晚柠倏然打断她，对着张佳怡歉意地笑笑：“我还有事，要先关店了，有机会下次再聊。”
张佳怡看着她这番欲盖弥彰的举动，又看看沈白露的年纪，心中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孟晚柠当时那么急着退学，该不会是因为怀孕吧？
心中怀疑，但她没直接问，反而对孟晚柠理解的笑笑。
“好，那你先忙，改天我再来看你。”
孟晚柠等她走了后才对沈白露说：“妈妈不是教过你吗，不能在外面随意提起你爸爸的名字。”
沈白露眨眨眼，机灵劲儿十足：“我没有要说呀，我是想告诉她，爸爸在工地搬砖，一个人赚钱养家，好辛苦的。”
她笑着道：“爸爸教过我的，在别人面前要低调，不能露富，别人问起来，就说他是在工地搬砖的，这样别人才不会打坏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