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姜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选择权在你手上，在事情解决前，我都会留在你身边。”
因果之卦不仅麻烦，它所承接的还有死亡，既然有缘人需要化劫，姜芜便会尽全力帮她。
于倩倩打心底相信姜芜的本事，所以当她说出“会死”的时候内心才会无比恐慌，如今得到她的贴身许诺，空落落的心口仿佛一下子被填满，她不自禁露出笑容。
褚蔚和秦帆收拾好卧室里的碎陶片出来，正好撞见姜芜和于倩倩的对话，他对卜卦推演之术一窍不通，不敢贸然插话，等她们交谈结束，才揪着文清榕问东问西。
“我怎么感觉姜前辈的神色有些奇怪啊，于倩倩这卦有什么玄机吗？”
文清榕瞥了他一眼，抱着胳膊思忖片刻后道：“还不清楚，姜前辈说天机被遮掩，算不出来。不过，算不出来，反而说明事情不简单。”
说了等于没说。
褚蔚心里嘀咕着，转而看向秦帆，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诶，你是姜前辈的助手，能看出里面的玄机吗？”
秦帆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在同一天算到第三卦。”
而齐初正的入职指导里，并没有特意提及过第三卦时他应该注意什么。
“越来越有意思了。”褚蔚眼底闪过狡黠，笑出一口大白牙跑到姜芜面前，“事情如果很麻烦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文清榕比他慢上一步，但想表达的意思相同。
难得学习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夏一凝今天要到医院照顾家人，于倩倩也担心会拖累她，便提出到酒店暂住。
分开前，于倩倩给了夏一凝一个拥抱：“对了，过几天是我外祖父八十大寿，我爸妈一直催我早点回去，这次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在我回来前，房子的卫生就都归你了。”
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结束，夏一凝付过酬金，众人离开夏家，与守在小区外的小李汇合。
目前还不确定会耽搁几天时间，处理第三卦留着秦帆也帮不上什么忙，姜芜便让小李先带他回祁城，以免错过上课时间。
送走二人，姜芜身边就只剩下文清榕和褚蔚两个。
于倩倩在酒店定了套房，里外两个房间，外面还有客厅，四个人住也不算拥挤。
参观完套房，褚蔚跳上沙发，忽然发出怪笑：“噗嗤~”
其他人被笑声吸引，侧目看来。
褚蔚视线在女生中来回扫过，冷不丁翘起兰花指，故意捏起嗓子，娇羞一笑：“从现在开始，大家都是姐妹，放心，人家绝对不会做出半点逾矩的行为，你们可千万不要嫌弃人家哦。”
文清榕嫌弃撇开眼：“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这种二皮脸，肯定到哪都能混得开。”
褚蔚羞涩捂嘴：“这有什么难的，不要脸就行。”
他如果要脸，就不会和三个女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面。
于倩倩心里藏着事，面对褚蔚的耍宝完全笑不出来，她拿出手机，扯起嘴角：“那个，过两天是我外祖父的八十大寿，全家都会回去给他做寿，我爸让我早点回去，这事推不了，现在可能要让你们陪我一块去了。”
想来于倩倩的死劫就是应在这场寿宴上，姜芜没有说出心中猜想，神色淡淡道：“没关系，就按你的行程走，在事情没有解决前，我都会跟在你身边。”
人的承受能力有限，精神压力过大反而是一种折磨，即将到来的危险越清晰，于倩倩就越容易崩溃。
没有人会不恐惧时时悬在头顶的死亡倒计时。
于倩倩得到姜芜的保证，紧绷的神经松缓不少，动车票订的是第二天下午，晚上八点多才到目的地。
当天晚上，文清榕盘腿坐在沙发，双目炯炯瞪着前方。
被分配睡沙发的褚蔚抱着抱枕缩在角落，娇滴滴说道：“文清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文清榕冷着脸，扭过头白了他一眼：“既然你志不在此，不如去找份普通工作，安稳度日，你现在这幅懒散模样实在碍眼的紧。”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惜我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褚蔚做出伤神模样，“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无法平凡。”
文清榕见他插科打诨，懒得再理。
真要算起来，她与褚蔚并不算相熟，只是对方没皮没脸，自说自话的往上凑而已。
人各有志，她也没有立场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迟迟等不到回应，褚蔚觉得无趣，懒洋洋靠着沙发，好奇追问：“诶，你到底在干什么？”
文清榕一板一眼：“自省。”
因为姜前辈跟在身边，精神上有所松懈，被座敷童子迷惑落入陷阱，险些丢掉性命。
如若不是姜前辈，她不敢保证此次能全身而退。
褚蔚闻言露出见鬼了的表情，想要吐槽，又担心被轰出门去，生生把到嘴边的话都憋了回去。
眸光偏转，就看见姜芜站在后方，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褚蔚下意识放下抱枕，拘谨地坐直身体。
单独面对姜芜时，他会情不自禁生出敬畏感，这种感觉与面对长辈时完全不同，是发自肺腑，由内而外溢出的惧怕。
姜芜冷冷的目光扫来：“你一直跟着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褚蔚被看得头皮发麻，心脏下沉，强撑着镇定，就在他要开口回答时，一道身影浮现在他身边。
静喑手捻帕子，浅声低笑：“别误会，老身没有恶意，只是日子实在无聊，想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
姜芜警告她一眼：“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说罢，便转身走回卧室。
目送着姜芜的背影，静喑眼神微闪。
她明明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她后怕地拍拍胸口，还好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天师。
就是太厉害，不好玩。
静喑旋即将目光移向褚蔚，眼眸慈爱温柔。
柿子就应该挑软的捏，果然还是这小子看起来最好欺负。
察觉到危险的褚蔚将身体缩起，右手翘出兰花指，夹住嗓子：“陛下就寝，闲杂人等速速跪安。”
静喑：“……”
这轰鬼的方式还挺文明。
第71章
于倩倩的外祖父住在不发达的小镇, 自她有记忆起，两位老人就没有离开过老宅。
而她和外祖父母的关系并不亲密，她的母亲几乎不会提及娘家的事, 亲戚间也少有往来。
快到站前, 于倩倩接到家里电话，母亲身体突然不适, 父亲需要留下照顾, 只好取消到动车站接人的计划, 临时改为预约专车。
走出动车站，于倩倩通过电话找到家里为她安排的专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说话带点口音，很健谈。
“你们几个看着不像本地人, 是来旅游还是走亲戚？”
“我外祖父马上过八十大寿, 我们过来祝寿的。”
“八十大寿啊，那在我们这那可真是大寿, 按规矩，整个家族的人都得回来给老人磕头，用老话说就是添福添寿，要是当年家里有孩子出生, 那孩子肯定特别聪明。”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就连久居国外的大伯都带着家人回来了, 我原本还打算拖到最后一天, 不过我爸天天打电话催，只能提前过来了。”
“做大寿要忙活的事情多, 家里肯定是想让你过来帮忙的，诶, 你们是不是还要在村里排流水席……”
于倩倩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就到达了目的地。
专车停在山林边上，司机摇下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这片原本就偏僻，周围连路灯都没有，四周黑黢黢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司机是本地人，知道附近有村子，再往前一点就是田野，并不危险。
他好心提醒：“小姑娘，你外祖父家住山上？这么晚爬山你们可得小心点啊。”
于倩倩冲着司机摆摆手：“不住山上，在前面山腰那片，从这条路上去十分钟就到。”
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司机没多纠结，往前开了一小段后，调头回程。
这片山不高，就是树多，于倩倩小时候调皮，还在林子里玩过捉迷藏。
说来也奇怪，她对眼前这座山似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总感觉就是独身一个人走夜路也不会害怕。
“这里的空气真好。”褚蔚猛吸两口空气，“好想在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安家养老啊~”
“年纪轻轻的大小伙，怎么就想着养老了？”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褚蔚歪过头，略带无语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静喑。
这位奶奶，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凭空多出一个人，于倩倩本能发出叫声，遂即躲到姜芜身后。
静喑意外看过来，歉意说道：“没想到你们之中还有普通人，我还以为……”
她上下打量于倩倩，神色古怪咕哝：“奇怪，还真是普通人啊，我刚刚分明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力量。”
有姜芜在，她不敢跟得太近，若非确认面前几个都不是普通人，她也不会贸然现身。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看错了……
于倩倩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绕到姜芜左手边，不安问道：“大师，她是……”
“没事，熟人。”姜芜微仰起头，看向远处，“这座山的磁场有点古怪，多一个帮手你就多一分安全。”
磁场古怪可能是受此地生灵影响，并不意味着这座山有问题。
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这样一座特别的山，就不可能是巧合。
如今的姜芜已是于倩倩的精神支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经过短暂的心里建设，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接受了临时入队的新伙伴。
于倩倩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天又黑，她有些不认路。
为安全起见，她忙拿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想让他过来接，刚点亮屏幕，稀碎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灌木树影下有一道朦胧的身影。
“倩倩。”男人的声音浑厚。
父亲的声音熟悉无比，于倩倩下意识应道：“爸爸！”
男人：“我算你也差不多到了，就下来接你了，从旁边那条路上来，我们回家。”
家人的出现让一直处在恐惧状态的于倩倩找到倾泻的出口，此刻的她只想扑进父母的怀抱中大哭一场。
她毫不迟疑，朝着男人指引的方向跑去。
“喂，你等等。”褚蔚急得跺脚，抬脚就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这人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连脸都没看清，就敢往前冲。
文清榕见褚蔚跟上去，犹豫看了姜芜一眼，眼神中带着不确定。
距离相隔太远，那道朦胧的身影正好躲在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清。
短暂内心活动结束，她还是选择相信直觉，大步追了上去。
“这两个年轻人还真不错。”静喑眼中带着藏不住的欣赏，她已经很久没遇见这么热血的年轻人了。
在她眼中，姜芜就是负责带小孩的长辈，别看她这样，对育儿方面还是有一些个人的见解在里面，就是互相交流，交换心得也不在话下。
静喑试图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引起共鸣，与姜芜拉进关系，满怀期待移过目光，只觉得眼前一闪，眼前哪还有半个人影。
-
子女晚归，父母外出寻找在于倩倩看来再正常不过，从小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之下，她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她不擅长怀疑别人，只是听到父亲的声音，身体便本能行动起来。
于倩倩像着了魔，一路小跑，追逐着前方模糊的背影。
那背影始终雾雾蒙蒙，隐约是个人形，不断往灌木丛密集的地方穿行。
“爸爸，你等等我。”
“你妈妈身体不舒服，我担心她一个人在房间，你快点跟上来。”
越往深处走，于倩倩就越感到不安，她想停下来，但双腿却不受控制。
脚下踩过枯枝，灌木枝叶刮过她的皮肤，耳边是不知名的虫鸣蛙声，于倩倩大脑空白，心跳如擂鼓。
渐渐的，她的眼神空洞，宛如失去灵魂，整个人摇摇欲坠。
手臂猛然一坠，身体在力的作用下向后转，看清来人的瞬间，于倩倩的瞳孔缓缓染上光彩。
姜芜松开手，目光扫向周围：“那不是你父亲。”
“别跑，别跑了……”晚到一步的褚蔚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你怎么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
姜芜目光下移，出声提醒：“看看你的脚。”
褚蔚低头朝脚看去，他的双腿就像是绑了两个沉甸甸的负重袋，全力拖着后退。
原来并不是于倩倩跑得快，而是他的双脚被拖住，无法正常前行。
耀眼的雷光在褚蔚周身闪现，文清榕裹着满身肃杀而至。
“刚刚有东西攻击我。”文清榕瞥向褚蔚脚边被打散的黑雾，“跟他这个差不多。”
褚蔚没想到那黑影还有同伙，掉以轻心着了道，他心有余悸道：“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邪门？”
姜芜望着黑影引诱于倩倩前进的方向：“魅。”
魅，又称魑魅，多为山林异气所生，常以魅惑的手段将人引入林间，加以杀害。
根据幻化出的地点不同，古人也将其分为山魅和水魅，叫法虽有不同，但皆为害人之物。
魑魅非妖非鬼，而是自然孕育而生的幻形体。
褚蔚难以置信：“这样一座小山，居然能生出魅！”
魑魅是由自然而生，生成环境极其苛刻，崇山密林，诡气充沛，不能被人为干预破坏的地方。
时代发展至今，就没有人类无法到达的地点，就拿眼前这座小山来说，周边就分布着好几个村子。
靠山吃山，附近的村民少不了要上山寻些野菜菌菇，山上还有人工斧凿出的道路，这样的地方若真有魑魅存在，早就怪事频出了。
而事实上，他们刚出现在山脚，就有东西出现引诱于倩倩进入山林中心位置，行为方式完全与魑魅相同。
“那东西就是魑魅。”静喑出现后一锤定音，“我刚刚在附近飘了飘，发现不少小尾巴，这山里远不止一只魑魅。”
褚蔚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如果这座山上不止一只魑魅，当地办事处早就该有所行动才是。
静喑斜睨他一眼：“怎么不可能，或许这里的魑魅不伤人，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
褚蔚反驳：“我们才刚到这里它就迫不及待出现，这可不是不伤人该有的样子。”
静喑意味深长地瞥向于倩倩：“所以说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它为什么会这么迫不及待？”
被目光锁定的于倩倩瑟缩起肩膀，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袋晕晕乎乎，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