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还去查了那个叫做辰风的直播录屏,他遇到大师的时候开场就是摇骰子,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居然能在线下遇见本人。”
青年母亲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乍一听面前这位是特别厉害的大师,情绪陡然高涨,生怕被别人占去便宜,大步一迈就冲到最前面。
先后有两个人摇骰子失败,排在第三位置的青年母亲莫名紧张起来。
当骰面数字向上,青年母亲激动得向空气参拜。
“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缘主想要算什么?”
话音刚落,周边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拍照录像,念头刚起,陡然对上大师的清冷如水的眸光,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惊得他将手藏在身后。
青年母亲思索数秒,身体倾向前:“那个大师,我最近总觉得身体不舒服,胸闷气短,偶尔头还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姜芜观其三庭五眼,淡淡说道:“人世玄机,须先观夫三主,缘主郁结于心,末限难平,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站在边上的青年忙不迭给姜芜使眼色,他只想让大师帮忙劝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怎么还东拉西扯起来。
青年母亲似懂非懂:“大师的意思是,我时常觉得身体不舒服是因为心病?”
姜芜并没有去看青年,继续说道:“缘主面若含桃,红鸾星动,再缝良缘,二人同心,不日便可修得正果。”
青年懵逼看向母亲,这事的走向怎么还越来越诡异了。
红鸾星动讲的应该是姻缘吧?
青年母亲触及儿子目光,双颊泛起粉红,冷不丁抬手挥了挥,想把人赶开:“看什么看,你爸都走十几年了,我还不能重新找个伴啊!”
青年没想到母亲真有再婚打算,眼睛瞪得浑圆,片刻后才找回声音:“什么情况,妈你看上谁了,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青年母亲表情一顿,神情萎靡下来,犹豫数秒后看向姜芜:“大师,你刚刚说能修成正果是真的吗?那家伙最近对小区刚搬来的独身母女可热乎了,我估摸着他是喜欢年纪小一点的。”
青年顶着死鱼眼,毫不客气吐槽:“所以你胸闷气短,这疼那疼就是因为吃醋?”
小心思被看穿,青年母亲气急回瞪:“你管得着吗!”
周围人被母子俩互动逗笑,纷纷发出友善笑声。
别看母子嘴上互不相让,明眼人都能瞧出二人感情极深。
黄昏恋被摊开到明面上,青年母亲不好意思起来,可又不想半途而废,只能移开注意力,强装淡定追问:“大师,你给说说,他是不是喜欢年纪小的?”
姜芜动动手指,嘴角轻扬:“你们情投意洽,彼此都将情意藏于心中,只需其中一方再往前迈出一步即可。”
大师的话如徐徐清风,每一个字都刮进青年母亲心里,令其喜不自胜。
姜芜这时对上青年复杂的目光,想起先前与他的约定,朗声提醒:“你的子女孝顺,不会对你的婚姻多加干涉,身体若感到不适应及时就医,万万不能假以外力。
投机取巧,所思所求,往往将适得其反。”
青年母亲笑容僵在脸上,脑海中浮现在家偷喝符水的画面,连声保证过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翻了出来。
姜芜只取了一百,便唤人上前算第二卦。
有了第一卦打头,围观看戏的人纷纷心动起来,好几个人抢着上前摇骰子,陆续尝试过都没能摇出数字,只能边嘀咕倒霉,边将位置让出来。
规矩摆在明面上,每个人的机会相等,不是大师不帮你算,而是你自身运气不够,达不到算卦的要求。
摇骰子的作用就是避免争抢,让人主动知难而退,从而降低不愉快事件发生的概率。
好不容易挤到前排,于倩倩拉着夏一凝走到姜芜面前,调皮地抬手打招呼:“大师,你是不是之前在妮娜直播间连线的那个测字的卦师?直播结束后,我就变成你的粉丝了,虽然你今天没戴口罩,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
“这么好认的吗,那我以后出门还是低调点好。”姜芜没有否认,指向旁边的茶碗,“请摇骰子吧。”
于倩倩赶忙将夏一凝推上前,在她摇骰子的间隙嘴上也没停:“大师,我们原本是打算去天法寺找大师做法的,结果刚出门就遇上你了,这算不算缘分?”
骰子停下,数字朝上,姜芜轻瞥一眼,肯定回答:“相逢即是缘。”
她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夏一凝并排往前走。
“缘主阴气缠身,这几日可是家宅不宁?”
围观的人见大师就这么走了,七嘴八舌在后头叫喊。
小李和褚蔚眼明手快,打着哈哈转移注意力,等秦帆收拾好东西,几人方才追了上去。
夏一凝就住在附近,听到姜芜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把人请回家细谈。
公寓两室一厅,于倩倩是房东,夏一凝是合租人,两人志趣相投,如今已如同闺蜜般友好亲密。
于倩倩从冰箱里抱出一堆酸奶,挨个分过去。
走到褚蔚面前时就听到他说:“房子里有阴气,但不多,有东西进来过。”
于倩倩手一顿,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你说的东西,该不会是那种看不见,还飘来飘去的东西吧?”
褚蔚不客气地从她手上拿过酸奶,亮出一口大白牙:“大概率就是你想象的那个东西。”
“不能啊。”于倩倩害怕极了,肩膀缩起,不自禁朝着文清榕靠去,“是夏姐的家人最近有些倒霉,所以我才建议她到庙里拜拜的。”
事发地点在夏一凝家,和这里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自己家里有问题。
褚蔚追问:“怎么倒霉法?”
于倩倩看向夏一凝,得到她的同意后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
事情发生在前不久,前后加起来不过一周时间,先是夏一凝的父亲爬楼梯摔断腿,再是她的姐姐被从天而降的垃圾砸伤头,最后是她的母亲在买菜路上滑倒扭伤腰。
一家四口三人住院,夏一凝要上班抽不开身,白天只能请护工照看,晚上下班后过去接班。
于倩倩的兴趣爱好有些特殊,不追星不打游戏,就喜欢在网上看占卜算命的直播,平日里耳濡目染,听到夏一凝家中发生的事后,下意识和怪力乱神联系上。
夏一凝原本还不信,随着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还做噩梦,人也疑神疑鬼起来,今天正好是周末,在于倩倩的提议下,两个人决定到寺庙拜拜,再请个和尚帮忙做法。
文清榕略一沉吟,看向夏一凝:“这么看,应该是夏家人招惹上了什么,那东西追到这里也想对付你,但是没成功。”
褚蔚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喝着酸奶四处打量,当看到电视柜上的招财猫后惊叹:“你这房子里有不少好东西啊。”
于倩倩寻着他的目光看去,难为情地挠挠头:“我经常追直播,大师们偶尔会卖些镇宅的东西,每次我都忍不住,几次下来就买了一堆有的没的,我的房间里还堆了一箱子没地方摆。
对了,还有我去旅游时在道观买的符箓,我买了好多呢,卖符箓的道长说是镇宅的,让我哪里有位置就往哪贴,明面上是看不出来,但是我在柜子、画框后面塞了好多。”
买的时候就是一时兴起,时间久了就抛之脑后了。
褚蔚点点头:“你买的这些东西里面有不少是真东西,零零散散摆得到处都是,正好吓跑了想来你家害人的东西。”
经常被念叨乱花钱的于倩倩闻言喜上眉梢:“这么说我买的东西还真没买错,就是不知道哪些是真的,要是能确认,我回头一定给大师的直播间多送几个礼物。”
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事情就已经被看穿,姜芜只能做个简单的收尾:“那好办,让他们帮你把真东西都找出来就是。”
褚蔚即刻便明白姜芜的用意:“我们先把他放进屋,让他自投罗网。”
单凭阴气无法辨认作恶的东西是什么,与其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不如先引蛇出洞,再来个瓮中捉鳖。
于倩倩非常相信姜芜的能力,毫不迟疑答应下来,先是搬出一箱从直播间购买但无处摆放的小物件,又拿出个空箱子用作收纳。
文清榕和褚蔚分头行动,不过十几分钟就把屋子里的真东西找了出来,最后由小李和秦帆将两箱子东西搬到楼下,就地看护。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两箱子东西刚搬出屋子,于倩倩就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哪来的风,一个劲往脖子里钻。
于倩倩挪着小步,直至与夏一凝肩膀紧挨,眼珠子四处乱瞟。
她喜爱占卜算卦直播,自然是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在这个大前提下,看什么都觉得鬼气森森。
夏一凝受她影响,不安的情绪蔓延开,视线落到窗户时,玻璃上骤然映出一抹人影。
小巧,精致,额头上有个小角,穿着鲜艳的红色服饰。
视线交汇,小人缓缓展露笑颜。
一个可以被称作可爱的笑容,却吓得夏一凝遍体生寒,她本能往后退,撞却到身旁的于倩倩,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刺耳尖叫。
于倩倩抱着头大声呼喊:“有人,就在窗户外面!”
夏一凝反射性将她护在怀里,面色苍白,艰难地发出声音。
“是、是座敷童子!”
姜芜微微挑眉。
有意思,居然还是只外国鬼。
第69章
或许是被于倩倩的叫声吓到, 人影只是在窗前一闪而过。
文清榕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她没有贸然伸手动窗,而是警惕观察着周边情况, 捕捉阴气流向。
坐在沙发上的姜芜不紧不慢地喝口酸奶, 轻轻抬下巴示意:“你们过来坐,那家伙本体不在这, 刚刚那个只是盯梢的分身, 做不了什么的。”
夏一凝和于倩倩紧贴着, 挑了个离姜芜最近的位子坐下。
姜芜将酸奶盖上,抬眸看向夏一凝:“你先说说,那个座敷童子是怎么回事?”
夏一凝轻轻一抿唇, 拿出手机翻找出一张照片,递到姜芜面前。
照片里, 穿着岛国服饰的精致陶娃娃摆放在礼盒里, 周边放着几张旅游照。
“我姐前阵子失恋每天郁郁寡欢,我爸妈担心她把自己憋坏, 就让她去旅游转换心情。
她很喜欢岛国的文化,就过去玩了几天,回来时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说是在途中遇到个阴阳师, 她特别着迷, 还买了个座敷童子当土特产带回来。
据她说请座敷童子回家可助家宅兴旺, 能保佑我们家发大财。
她当时说的挺多的, 还提起岛国的其他妖怪,我听过就忘, 没什么印象了。
我爸妈也不懂这些,就觉得娃娃挺漂亮, 为了讨我姐开心,家里来客人时还会拿出来展示。
我看着就像个手办,也没想那么多,而且我在外面住,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
她会单独在外面租房只是因为上班地点离家太远,每天来回奔波太过耗费精力。
文清榕皱眉:“请外国鬼保佑家宅,你们也不怕它水土不服?”
座敷童子在玻璃上出现,夏一凝才把家人住院的事情和它联系起来,只要想到当初拿在手上的感觉,背脊就阵阵发凉。
她后怕道:“我根本就没当真过,就觉得是姐姐去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不过我姐倒是挺相信的,她还说座敷童子只有小孩子看得见,让家里亲戚不要带小朋友来,免得吓到。”
夏家两个都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从小就不会干涉她们的兴趣爱好,坦诚交心积极融入,给足姐妹俩阳光健康的成长环境。
“其实挺正常的,市面上流通的法器符箓大多数都是假冒伪劣产品,随手一买就买了个真的概率还真不大。”褚蔚笑眯眯说道,“不过你姐都相信是真的还敢放在家里,胆子是真大。”
夏一凝低垂着头,现在想想当初给姐姐推荐座敷童子的那位阴阳师的话确实荒唐可笑。
单论常识,岛国的妖怪凭什么庇佑夏国的家宅。
无私奉献?
不来搞破坏就好了。
姜芜拿着手机,指尖向上划着屏幕,说道:“或许那个什么童子在它的家乡确实能给家宅带来益处,不过到我们这就不一定了。不单单是活人,牛鬼蛇神皆有空间领域意识,如果不是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域里继续履行职责。”
当然,他们在自身领域里也不一定会履行职责,更多时候还是看心情行事。
褚蔚专修御鬼,对其他术法知之甚少,乍一听来了兴趣,好奇追问:“古曼童不也是从外国请来的,我怎么没听说他们还有领域意识?”
姜芜抬起目光:“大概是因为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再说,被做成古曼童的小婴儿也不一定是外国的啊。”
褚蔚似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哀伤。
确实,国内那些在私底下供古曼童的人,其中不乏使用亲生骨肉者。
国内人就算不知道古曼童是什么东西,也大小听过这个名字,夏一凝越听越心慌,掌心冰凉无处安放,眼巴巴望着姜芜,声线颤抖:“大师,所以我的家人都是那个座敷童子害的吗?”
她想不明白,明明求的是安家护宅,为什么反而变成害人的东西?
甚至连累全家倒霉。
姜芜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现在还不能百分百肯定,你先带我们到你父母家,见到真身,就能知道犯人的真面目。”
“好。”夏一凝毫不犹豫应下,“我家离这边有点远,如果不堵的话,打车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
于倩倩亲昵挽住她的手臂:“夏姐,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夏一凝感激地看向她。
几人匆匆出发,于倩倩开车在前面带路,小李的车紧随其后,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开进一个普通小区。
姜芜让小李在车里待命,负责传递消息和保证支援。
夏家面积不大,随处可见的生活气息,除了亲人刚住院那会儿夏一凝回来收拾过换洗衣物,之后便没再过来过。
柜子、桌面落有薄薄一层灰,俨然许久无人打扫。
“我记得我姐好像把座……”夏一凝忽然张不开嘴,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不敢在家中喊出那个东西的名字,一个呼吸过后,她换了个说法,“应该是在我姐的房间里。”
她指了指右手边的过道,示意她姐的房间就在那边,但她一个人不敢过去。
姜芜径直走过去,其他人亦步亦趋跟着,倒是褚蔚一个人缩在最后。
很符合他偷奸耍滑的性格。
夏一凝姐姐的房间门没关,将踏进房间那一瞬间,姜芜收住了脚,余光扫向未有所察的文清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