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家人在我眼皮底下太过分,我也不会出手惩恶扬善。”
他给自己戴了顶高帽,为伸张正义的行为洋洋得意,姜芜眼神略有缓和:“或许你的初衷是好的,但做法我不敢认同。”
青年敛下眉,似乎觉得她的话荒诞可笑,嘴角轻扯了一下,带着冷冷的嘲意。
“你把教那个孩子使用捕影术,目的是想借影子怪的手,让他们家自食恶果。”姜芜目光如炬,“可你有没有想过,几岁大的孩子日常接触到的都是同龄人,几岁大的孩子被踩了影子,浑身无力时遭遇到意外怎么办?如若本身就患有先天性疾病,那一脚下去,甚至可能要他们的命。”
“哪有那么多也许可能如果!漠视不管,他们家只会变本加厉,让更多人受罪,可你为了否定我,不断在鸡蛋里挑骨头。”青年沉下脸,斯文的面庞布满阴霾,“我看错你了,你不配成为正义的使者,像你这样做事瞻前顾后的人,跟那些只知道冷眼旁观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认可自己的行为,坚定的认为所有不赞同的声音都是挑刺,那些试图站在制高点对他进行教育的人都是敌人。
听过青年的阐述,姜芜相信他的初衷出自正义,就如同她明知道那家人会出事,仍旧没有第一时间上门,而是等到他们吃够苦头才出现。
她也打心底觉得那家人需要得到教训,小以惩戒若能让他们醒悟,未尝不是好事。
但她是基于事件已经发生的因果,而不是蓄意制造意外。
原本只是想和青年讲明道理,却不想他是如此偏激,若放任不管,迟早要万劫不复。
无谓的说教意义不大,离开后,姜芜将青年的行为汇报上去,剩下的事情交由办事处按规定处理。
机票改签到第二天,姜芜离开后找了个宠物救助站,将收拾影子人得到的四十万全部捐出。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回到酒店房间后直奔光线最好的落地窗,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姜芜眼皮轻颤,眸光偏转,就看见久渊搬了把椅子坐在不远处,天边早已没有阳光,夜晚的久渊安静得宛如画卷。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只是微微挑起眼皮,平静看过来,碧色眼眸中潜藏着小心翼翼的关心。
心烦意乱的时候,能有个人安安静静守在旁边,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我还是更喜欢安静一些的你。”姜芜语顿,笑容变得无奈起来,“白天那个也会听到吧。”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明天早上的久渊会如何横眉冷对,阴阳怪气了。
久渊将早就准备好的罐装饮料递向前:“你在为那个七星社烦恼?”
姜芜接过饮料,视线扫过瓶身,发现是最喜欢的葡萄口味,眸光中迸发出盈盈光亮:“只是发现有人在打着你的名义作恶,心情变得很复杂。
就拿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来说,其实他和他口中那些冷眼旁观的人没有区别,他说他看到小孩被欺负,看到野猫被反复碾死,他全看到了,可却没有出面阻止。
而是打着我的名义私底下进行正义的审判,明明躲在阴暗角落,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以恶制恶,受害者知道后或许还会对他感恩戴德。但这种黏上屎却怎么也擦不掉的感觉,让我很恶心。”
“在我看来,今天这个还比不上在京城遇到的那个馄饨店老板,至少人家敢坦荡承认是在为自己复仇。”姜芜叹了口气,“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人打着同样的旗号为所欲为。”
久渊紧抿着唇,目光落在姜芜的侧脸,她曲着膝盖倚靠在落地窗前,双手捧着罐装饮料,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高楼大厦,黑夜映照出宛若璀璨星河的万家灯火,她置身于其中,却又游离其外。
碧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轻柔:“所以你不开心。”
“刚刚是有一点点。”姜芜拉开易拉罐拉环,美妙的“噗呲”声响起,她迫不及待浅尝一口,满足地发出喟叹,“没有家里的存货好喝,还好明天就要回去了。”
七星社的存在确实让她心里发堵,但更多的情绪是不爽,硌得慌。
还有山雨欲来的危机感,令她心烦意乱。
-
昨天没等到询问的电话,齐初正就知道事情很难收场,与其等姜芜亲自找上门,不如自觉坦白从宽。
于是早早就前往机场接机,带上极不符合姜大师清冷气场的奶茶大献殷勤。
上车后,姜芜手捧奶茶,小口吮吸,她喝得极慢,齐初正屏息静气,迟迟等不到她发话,整颗心如同被刀割火烤,惴惴不安。
半杯奶茶下肚,姜芜浅浅上撩眼皮,面无表情道:“岛国那对师兄妹怎么样了?”
齐初正看不出她的情绪,精神愈发紧绷:“根据申城办事处那边传来的消息,岛国那对师兄妹只说是到我们这旅游,他们自称很喜欢我们的风土文化,所以有机会就会过来玩一阵。
这两天他们都在申城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打卡拍照,每天都会上传到社交平台分享,他们可能猜到我们会进行监视,目前找不到任何破绽。
离山那边的事,现在也无法证明和他们有关。
总之我们会盯死他们,只要他们做出可疑举动,我们就有正当理由请他们上门喝茶。”
外国人的身份是岛国师兄妹的保护伞,同时也制约着官方和玄门的行动。
就目前而言,岛国师兄妹只是明面上的线索,如果他们真在酝酿着阴谋,绝不可能只由两个人执行,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真正目的前,办事处那边也不敢贸然行动。
姜芜没有再问,涉及国家层面,上面考虑的肯定比她周全,而且她有预感,那两位岛国修者暂时掀不起太大风浪。
让她觉得麻烦的反而是七星社这个组织。
松缓气氛的话题结束,姜芜直入主题:“七星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该来的终究会来,齐初正深吸口气,如实交代:“你还记得你刚到祁城不久,处理的那个在路上用玩偶蛊惑人进行诅咒的事情吗?”
姜芜意外看他:“被文清榕在路上偶遇,抓到的那个犯人?”
齐初正点点头:“按照流程,我们对犯人进行了审问,他自称是天玑的徒弟,我也是在他口中第一次听到七星社这个名字。”
姜芜若有所思:“原来那么早就出现了。”
那个蛊惑人进行诅咒的犯人只是苗头,或许在他之前还有其他人,齐初正正色道:“这种打着别人旗号坑蒙拐骗的组织每年屡见不鲜,所以我们当时并没有很重视,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七星社的成员已经遍布全国,而且还在不断冒出头。
他们的所有行为和行动都是按照自己当前的意愿,报仇、除恶、为财、为名,行为上没有共通点,本质上就是个妄图为所欲为的存在。
但却统一口径供出领导者就是天玑,个别人甚至坚定的认为被抓只是走个过场,过几天就能放出去。
之所以没告诉你是上面觉得没必要,但从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七星社很有可能是专门冲着天玑去的。
上面已经将七星社列为唆使犯罪的危险团体,并且安排专人进行连根拔除。”
最开始的疏忽,让他们错过了扼制七星社发展的最佳时期,如今只能亡羊补牢,尽快将幕后黑手找到,解决隐患。
姜芜:“我也要参与。”
齐初正解释:“上面的意思是你暂时不要插手,他们担心引你出面本身就是这个组织计划中的一环。”
为保护姜芜的安全,上面必须将所有可能存在的风险剔除。
姜芜追问:“负责调查的专人是谁?”
齐初正咬得极重:“风水门,海掌门会亲自坐镇。”
听到风水门三个字,姜芜顿时哑然,所有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她斜睨过眼,朝着齐初正方向重重冷哼一声。
上面的考虑还真是滴水不漏,步步为营,让她想插手都不能插手。
姜芜无话可说,索性闭目养神,不再搭理。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缓缓停下,下车前,姜芜不忘提醒:“那位强大的神明,还请各地办事处多加留意,发现后请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齐初正连连保证。
好不容易用风水门堵住姜芜的怒火侥幸过关,现下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去完成。
回到家,姜芜直奔房间,步伐看似稳健端然,实则透着几分焦灼与急促。
从抽屉里拿出汉白玉青石香炉,按照往常步骤精心擦拭,她细细端详,像是要把炉面沾染的微生物都清除干净。
“你在找什么?这个香炉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久渊凝出实体,出现在姜芜身后。
姜芜放下香炉,双手合十敷衍一拜:“罪过罪过,连着错过初一和十五,要是被师父知道,他都得气活过来教训我。”
如此小心翼翼,那个香炉肯定不简单,她不愿意说,分明是在拿他当外人,看出她装疯卖傻,久渊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是晚上的他问你,你是不是就说了?”
姜芜用黄绸将香炉包上,见他又在吃莫名其妙的酸醋,无奈提醒:“你仔细想想,他之前也问过我,我也是这么说的。”
久渊真认真回忆起来,翻找到他被敷衍打发的画面,心里顿时平衡许多。
若是待遇相同,他倒是可以不那么斤斤计较。
“肚子饿了。”怕他没完没了,姜芜索性转移话题,给他找些事做,“对了,你会做饭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可是新时代好男人的标准,你要是学会了,肯定比晚上那个你强。”
久渊斜睨过眼,不屑一顾,这个人类居然想让他庖馔珍肴,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手机给我。”他近乎命令道,神情高贵冷艳。
姜芜将手机递上,心想着下次出门给狐狸买只新手机,不能老用她的增长见闻。
久渊拿过手机,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回过头,直言正色道:“我从不看跳舞,也不油腻。”
这狐狸还真是记仇。
姜芜不自禁弯起嘴角,眉眼间的凝重随着愉悦的心情散去不少。
其实白天的狐狸也挺有意思,毕竟很难再遇到一个,时时刻刻都专注于我醋我自己,还心口不一的萌宠系美男子。
第106章
“高端的美食, 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久渊手忙脚乱退出视频,迅速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正襟危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向远处。
姜芜边走边打量房子, 由衷感慨:“这段日子,秦帆倒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 能有个人看家也不错。”
秦帆现下高三, 身为助理能做的工作不多,但家里留个看家护院的人,她出门时也能更加安心。
绕到沙发前, 姜芜瞥到手机,顺手拿了起来:“我昨天还看到院子里都种了花, 老哥的那些菜也长得油绿油绿的, 要是能再种些竹子,长些竹笋, 院子就更漂亮了。”
竹笋二字再次打翻久渊的醋坛,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笨重的黑白球模样,狭长的眼眸微眯,眸光幽深暗藏杀机,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十分在意, 隐忍不发, 皮笑肉不笑道:“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没接。”
“谁打来的?”姜芜翻看来电记录,没找到未接来电, 又翻开了聊天软件。
原来是靳老发来的视频邀请。
久渊不接话,实际上他也没注意到是谁, 手一点就挂断了。
姜芜回拨了个视频邀请过去,对面很快接通,靳老那张宛若弥勒佛的笑脸映在屏幕上。
“姜大师,早上,中午好呀。”
“我怀疑你是在内涵我起得晚。”
“哪有,人家委屈。”
“靳老,您这把年纪了,别卖萌。”姜芜露出无奈笑容,“有事说事,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
卖萌失败,靳老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笑容收敛几分,神态也跟着认真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七星社的事情是我们决定不告诉你的,我们也没料到他们会发展到全国。”
姜芜释怀地笑了笑:“我能理解,如果每次冒出个小团体都要通知我,你们岂不是要忙死。”
“关于风水门接手调查的事……”
“我很敬重海掌门,风水门接手调查七星社的事情我没有意见。”
海掌门德高望重,既有他在坐镇,想必很快就能带来好消息。
靳老瞬间化身嘤嘤怪:“呜呜呜呜~我们姜大师真的是人美心善,好善解人意呀~”
年过半百还要发挥演技,果然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那么容易,姜芜体恤老人,同他玩笑互动:“靳老,我不是小孩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哄着,直接送礼物比较有用。”
“礼物?”靳老略做深思,“我也是才听说姜大师特别喜欢大熊猫?”
姜芜呼吸一滞,紧张地瞪大双眼。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莫非是上面想讨她欢心,决定借只圆滚滚到她家做客?
姜芜矜持说道:“靳老,这样不好吧。”
靳老暗示性眨眨眼:“如果姜大师真的非常喜欢,也不是不行。”
“这……”姜芜疯狂心动,跃跃欲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法律规定,私人不能饲养大熊猫。”久渊冷不丁插话,睨着眼,警告道,“你们最好是遵纪守法。”
他话里有话,让人不禁怀疑他已经找好举报电话,并随时准备付诸行动。
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被一盆凉水浇透,姜芜和靳老齐齐沉默,眼神飘忽。
成功阻止黑白球进门,久渊得意洋洋:“不过养狐狸是合法的,你不用担心被举报。”
姜芜:“……”
这狐狸一天到晚都在用她的手机查什么!
我奉劝你不要太过自信,就算是养狐狸也得区分品种,要是品种不对,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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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一句玩笑,不曾想狐狸真动起担任大厨的心思,他嘴上不说,身体却很诚实,成天在厨房晃悠,锅碗瓢盆全翻出来看了个遍,院子里的菜也被薅去不少。
他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东西,只听得到响动,却看不见结果。
隔天,狐狸说要亲自准备午饭,让姜芜在客厅老实待着。
见他终于愿意展露厨艺,姜芜自然要给他捧个场,按照他的指令留在客厅静心等候。
直到门铃声响,姜芜前去开门。
文清榕拘谨问好:“姜前辈。”
褚蔚露出一口白牙,还是那么大大咧咧:“姜前辈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俩可想死你了。”
两人先前被伪神打伤,双双住院,姜芜看望过他们后绕路去了仙师家,接着就把他们给抛之脑后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文清榕手臂骨裂,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褚蔚头上的纱布倒是拆了,额头刘海梳到一块,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