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在院子里一个人练习射箭,在别人笑他是病秧子的时间里,默默地努力。
在他决定放弃生命之前,一定也是痛苦挣扎过的吧。
桑宁鼻尖发酸,轻轻地搂住他:“以后我陪你。”
林亦安不禁自责:“这十年,让您x费心了。”
第17章
林亦安站在原地,看着桑宁笑颜如花。
他轻轻一笑,用弓箭抵住她的后腰,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不许反悔。”
近在咫尺的面容带着温热的气息,呼在桑宁的鼻尖。她脸色微红,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大家看着呢。”
“哦?哪有人?”他微微挑眉。
桑宁偏头看去,这才发现所有下人全部都转过了身去。她掐了下他的后腰,嗔道:“真不怕别人笑话。”
“怕什么,我就抱一下。”
桑宁无奈浅笑,余光瞥见他衣领处的扣子散开,白皙的脖子露在外面,忙为他系上:“怎么解开了?”
他的手却用力将她抱得更近:“别系,我现在呼吸不畅,需要喘口气。”
低沉的声音带着“侵略”的信息,桑宁有些羞,低下头抵在他的胸前,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亦安知她羞怯,不再逗她,爽朗一笑后,重新拿起弓箭放在她的手心:“咱们再试试。”
桑宁羞着点头,刚拿起弓,管家却到了门口,神色匆匆:“少爷,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什么?”林亦安面色微变,第一时间走向院门口,旋即又停住。
他恢复了冷静,面上看不出悲喜:“是收到信了吗?”
管家愣了下,面上露出惊讶,“您怎么知道?”就在刚才,老爷派人送来了信。夫人看完没多久,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的,没多久竟直接昏倒了。
可按道理,少爷是不会关心这件事的。
林亦安没有回答,他垂着眸,嘴角露出冰冷又凄楚的笑:“她现在怎么样?”
管家道:“张大夫正在诊治。”
“嗯。”林亦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屋内,看来是不想去探望袁氏了。
管家无助地看向桑宁。
桑宁也瞧出了林亦安的痛苦与纠结,走上前牵住他的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不必了。”林亦安静静地坐在屋里,他面无表情,可周遭的气氛却十分低沉。
桑宁想了想:“或者我一个人去看看?”
这次,林亦安没说话。桑宁便当他是默认,带着怀蕊去了袁氏的院子。
桑宁到达时,大夫已经离去了。张嬷嬷说袁氏只是气急,并无大碍,如今头疼在床上修养。
桑宁点了点头,走到床边问了声安:“婆婆,您好些了吗?”
袁氏瞥了她一眼,见她身后没有别人,眉眼中露出难过。
桑宁猜出她的心思,安慰道:“夫君身子不好,您病的事没敢告诉他。”
病床上的袁氏听到她说的话,不耐烦道:“你不用撒谎,我知道他不想见我。”
一句话把桑宁堵了回去,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桑宁咽了口气,不想自找没趣,平白做她的出气筒,便闭上嘴巴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准备喂她吃药。
袁氏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回去照顾安儿吧,我这儿不用你,堵在这儿我也心烦。”
这话一说,桑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巴不得立刻转身就走。
可她深知林亦安心底还是担心袁氏的,为了林亦安,她决定多照看一会儿:“夫君知道我来照顾您,若是刚来就走,他也会担心的。”
言下之意,是你儿子让我来照顾你,是你儿子担心你。
袁氏听了这话,才闭上嘴巴沉默不语。对袁氏来说,儿子的一个眼神,比皇帝的圣旨还要重要。
桑宁安静地坐在床边,陪了她约么一个时辰。
这期间,袁氏一直躺在床上,仰着头看着屋顶,什么话也不说。和平日里高傲、暴躁的袁氏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桑宁不好意思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袁氏要强,也不肯说出心中的苦楚。婆媳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x倒也算得上和谐。
直到屋外月亮爬上枝头,袁氏才道:“你快回吧,安儿该困了。”
桑宁微怔,看着袁氏斑白的头发,叹了一声。她不喜欢袁氏,但也承认她对林亦安的爱。
“婆婆好生休息。”桑宁起身告辞,推开门却意外看见了林亦安坐在台阶上,“你怎么……”
话音未落,林亦安嘘了一声。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清冷。
他难道在屋外守了一个时辰?
桑宁不禁心疼,忙走上前:“阶上凉,怎么不进去?”
林亦安没有说话,他面容苍白,眼眸暗淡,了无生机。这种感觉让桑宁很害怕,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林亦安的样子。
她害怕起来,一个猛子抱住他,阻止他在痛苦里沉沦:“没关系,你想坐在外面,我就陪你坐在外面。”
林亦安看出她的慌乱,温柔笑了。他伸手抚上她的额角:“我怕你傻傻的在这里伺候一夜,所以来接你回去的。”
见他重新扬起微笑,桑宁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那我们快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林亦安点点头,牵着她的手离开了院子。
桑宁赶紧跟上,临走时瞥了眼张嬷嬷,提醒她将林亦安守在院子里的事告诉袁氏。
这样,至少袁氏能得到一些安慰。
国公府的小路上,月光照耀在白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林亦安故意沿着墙角走在没有融化的积雪上,桑宁就跟在他的身后踩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直到撞上他的后背,桑宁才发现他已经停下了脚步。
“嘶!”桑宁揉了揉撞红了的鼻子,略带委屈,故意责怪他,“怎么停下了,好疼啊!”
林亦安轻笑了一声:“谁让你走路不看路。”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地苍凉。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眉眼满是忧愁,仿佛融进了这冰冷的白雪中。
干净又凄凉。
桑宁下意识伸出手盖上他的眼睛,她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
林亦安笑了声,压下她的手,慢慢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参天大树。
桑宁这才抬头,一棵大树横亘在他们的面前。这棵树很粗,至少有上百年了。冬日树叶凋零,只剩枝干在月光下摇晃。
“这棵树怎么了?”桑宁吸了吸鼻子。
林亦安听见她的鼻音,见她鼻尖被冻得通红,撩起袍子轻轻将她包裹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继续望着这棵树:“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在树上躲了一夜?”
“嗯。”桑宁点头,长大了嘴巴,“就是这棵树吗?这么高?”
林亦安笑了声:“那时候爬得快。”那时候,他爬树、射箭丝毫不逊色于少年将军陈祺岩。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树,陷入了回忆:“小时候,我最讨厌生病,最讨厌别人说我是个病秧子,可我偏偏要经常装病。”
“为什么?”
“因为只要我病了,父亲就回家了。”父亲就会抛下外面养的妾室,赶回家来照顾他,“母亲用这一招挽回父亲,百试不爽。”
可谎言说多了,是会厌烦的。林亦安烦了,林国公也烦了。
又一次需要装病的时候,林亦安悄悄溜出房间,躲在了这棵树上。
因为他的消失,整个国公府都找疯了,最后林国公找累了,刚好靠在这棵树下。
他不想再找了,也不想再听袁氏说话了,他想离开国公府,想去他外面的温柔乡里。
袁氏哭着挽留:“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就这么狠心吗!”
林国公停下脚步,沉默了很久,才压抑着声音:“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不是我的!我还会有十个儿子!八个儿子!”
“你这一个,不要也罢!”他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字字表露着他对这个家、这个妻子、这个儿子的厌烦。
他决绝的离开,一步都没有停留。
深秋的风仿佛静止,年幼的林亦安躲在树上,连呼吸都停止了。
林国公说的可能是心里话,也可能是一时气话,但这都不重要了。从这一夜开始,袁氏的“病”好了,她再不强求林国公回家了,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丈夫一样。
可林亦安的病再也好不了了。
寒夜的风吹乱了头发,也吹回了林亦安的思绪。
他粲然一笑,隐藏了所有的哀伤:“阿宁,还有半个月我爹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会带回来一个义子,相貌出众、能文能武。”
桑宁哼了一声:“肯定不如我的夫君!”
林亦安挑了挑眉:“当然!我有个如此可爱的媳妇儿,他当然比不过我!”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些事情来。
他后退了一步,细细地打量着桑宁,目中露出疑惑:“你之前好像是不喜欢他!”
在所有人都夸赞那位义子能力出众、为人和善之时,只有桑宁和他发生过冲突。
可惜,他当时并不在意。
桑宁不好意思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袁氏要强,也不肯说出心中的苦楚。婆媳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倒也算得上和谐。
“婆婆好生休息。”桑宁起身告辞,推开门x却意外看见了林亦安坐在台阶上,“你怎么……”
第18章
桑宁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面上露出疑虑:“我不喜欢谁?”
那位义子吗?
林亦安回过神来,轻笑了声:“没什么。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吧。”
他最后看了眼这棵光秃秃的大树,移开了目光,沉默地牵着她的手回了榭芳院。
丫鬟们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林亦安先行沐浴。
桑宁换了一身衣服,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候。屋内很安静,越发衬得她心慌。
回来的路上,林亦安没有说话,刚才去洗澡时也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她害怕。
她怕自己出现的时间太短,不够温暖他。怕他数十年的心结埋在心底,会随着林国公的回府再次收紧,直至成为死结。
桑宁心乱得厉害,直到林亦安沐浴出来后,她眨着眼睛一直望着他,温柔地、热切地望着他。
她多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期盼,能再次打开心扉,哪怕是为了哄哄她。
可林亦安只是笑着点了下她的脑袋:“小傻子。”
桑宁配合着傻笑了一声,心底更加不安。
夜晚,两个人平躺在床上。桑宁慢慢伸出手,“鬼鬼祟祟”地环抱着他的细腰,鼻尖紧紧贴在他的肩膀上。
林亦安低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睡吧。”
温柔又疏离。
“好。”桑宁有些失落,转过身平躺着睡好,默默地安慰自己,他心里有事,就让他静一静吧。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里,桑宁睁开睡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林亦安的怀里。
他眉眼温柔,笑着看她:“醒了?”
一切美好,如同往日。
桑宁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她紧紧抱住他,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林亦安心揪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快起吧。”
桑宁嫣然一笑:“好。”两个人一齐起身穿了衣服、吃了早饭,同步地像是一个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表嫂汪氏忽然来了,屏退下人后,开口便提及了林国公回府一事:“听说昨日姑母大发雷霆。”
桑宁有些惊讶:“表嫂怎么知道。”
汪氏叹了一声:“不止是我,京中都传遍了,都在等着看热闹呢。”
这些年,林国公女人无数却一直无子,便有传言是袁氏手段残忍,杀害国公府子嗣,因此报应到了林亦安的身上。甚至有说林亦安身体不行,生不出孩子的。
桑宁不禁生气:“胡说八道!这些人就不知道积些口德嘛!”
林亦安在一旁笑出了声音,也不知她是在为哪一句而生气。
汪氏见林亦安居然发笑,十分惊讶,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忍不住提醒道:“亦安,我瞧你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也该考虑考虑孩子的事了。”
义子的出现引起如此大的骚动,说到底还是一个“子嗣”的问题。林亦安身体不好,但若能正常生育,便是有八十个义子,也无济于事。
“这事儿是你表哥特地让我来提醒你的。”汪氏将袁译搬了出来,故意说给林亦安听。
国公府与袁府休戚相关,若是最终落到了一个“义子”手中,只怕袁府也会受到牵连。
桑宁不知其中利益纠葛,只知义子的出现造成了目前的麻烦。她偏头看向林亦安,对方却一直不动声色。
汪氏有些着急,可林亦安是男子,很多话她不方便说,只能再三嘱咐桑宁。
表嫂走后,桑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她并不在意孩子的事,可若林国公真有意让义子继承家业,他又该如何自处?
林亦安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好笑:“不过义子而已,搞得兴师动众的。难不成我爹收一个,我生一个?”
桑宁被他逗笑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袁氏很着急,一个下午让张嬷嬷跑了好几趟,明里暗里提醒桑宁早日圆房。
晚饭时,甚至安排人送来了清酒、香炉,卧房内更是重新收拾了一遍,布置的像婚房似的。
红梅点缀着房间,香味弥漫在屋内,暖光的烛光照映着两个人的面容。
林亦安笑得无奈:“让她折腾几天吧,等累了就过去了。”
桑宁却清了清嗓子,低着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俊秀的侧颜,娓娓解开脖颈处第一例扣子。
林亦安目光微动,偏头看向她,漆黑的眼x眸顺着她手指移动的方向慢慢向下。
“咳!”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掌心微微出汗。
桑宁察觉到他的慌乱,轻笑了一声,握住他的手掌:“流汗了?夫君很热吗?”
她故意逗他,手指摩挲着他的手心,描绘着他掌心的纹路,一笔一划像是勾在了他的心上。
林亦安眉头轻拧,呼吸开始不稳,他压抑着声音,眼神渐深:“你在考验我?”
桑宁眉目含羞,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夫君是正人君子吗?”
林亦安没说话,他微微扬起头,露出明显的喉结,紧闭双眼隐忍至极。
桑宁知他在忍耐,顿时玩心大起,抬起手拨动着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他的呼吸越来越深,喉结隔着皮肤在她的手中颤抖。一起颤抖的,还有那不该出现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