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正因为家中无男人,自小被同龄人欺负,又因母亲溺爱,常躲在房间里不爱见人。长大后,更胆小了。
林亦安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我舅舅为人正直,你弟弟交给他不会有错。”
桑宁望着他,心中感激。她轻伏在他的胸前,默默道了声“多谢”。
林亦安无声笑了笑,搂着桑宁的肩膀,在平稳的马车里闭上眼睛浅浅休息。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左右动来动去,怎么坐都觉得难受。
桑宁察觉出异样,忙问他怎么了。
林亦安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有些心慌,可能是累着了。”
桑宁有些害羞,低笑了一声:“是累着了。”
林亦安也笑了:“看来我这几天得好好休息了。”他一边说着,心却越跳越乱。
林亦安感觉不对,他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车夫。
桑宁会意,立刻对车夫道:“威叔,麻烦快点。”
“好嘞!”威叔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到了国公府,袁氏照旧带着一帮大夫等在门口。只是这一次,林亦安很快下了马车。
未等袁氏说话,他走到为首的张大夫跟前,伸出脉搏,脸色凝重:“替我瞧瞧,我感觉不对。”
和平时发冷畏寒不同,这一次,心慌得厉害。
张大夫立刻为他把脉,没多久,面色忽然一变:“不对!”
袁氏有些慌:“怎么了?”
张大夫不敢确定,只是对林亦安道:“快回屋,我要细瞧。”
林亦安点头,抬步往里走,刚走到正院中间,忽然一大口血吐了出来,倒地不起!
张大夫立刻打开药箱,用银针测了下地上的血迹。他看着慢慢变黑的银针,面色惊变:“有毒!”
临x近中午,桑家早已准备好了晌饭。征得林亦安和桑宁的同意后,一桌子酒菜陆续上齐。
桑正抿了抿唇,一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在桑德的怒视下,闷了一声:“都行,随姐夫做主。”
第13章
桑宁看着张大夫手中的银针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袁氏几乎站立不住,她慌乱地看向桑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中毒?”
桑宁摇着头,茫然不已。但此时来不及追究责任,管家立刻将林亦安背到房间里,七八位大夫围在床前会诊。
桑宁被拦在门外,不得靠近。她只能抓住门框张望,试图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他的一点点痕迹,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桑宁慌了,全身都在颤抖,她感觉自己也像是丢了半条命。
大夫不断施针、放血,丫鬟们换水换药,进进出出。
桑宁只能站在门外看着别人忙碌,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的腿在发抖,胳膊也在发抖,她紧紧抓住怀蕊的手,可手心全是冷汗。
直到屋内渐渐停止了躁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桑宁的眼中燃起希望,她看向怀蕊,颤抖道:“是不是救过来了?”
可很快,屋内传来袁氏的声音:“你们施针啊!喂药啊!愣着干什么!”
袁氏已几乎疯狂,发疯似的骂着大夫。
桑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大夫们低着头,一个接着一个走出门外,屋内变得空荡。
袁氏的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吃人的恨意。她踉跄地冲过来抓住桑宁,几乎要掐断她的胳膊:“你说,是不是你毒死了我儿!”
桑宁摇着头,满脸泪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袁氏已经烧红了眼睛,丧失了理智,她猛地掐住桑宁的脖子,狠着声道:“我儿没了,我要让你陪葬!”
众人忙过来阻止,好半天才拉开疯了的袁氏。
桑宁无力地倒在怀蕊的怀中,面如死灰:“不,他不会死!他答应过要陪我过生日的!”
桑宁睁大了眼睛,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撞开了袁氏的阻拦,冲进了屋内。
她终于看见了林亦安的脸。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了无生气。
桑宁浑身颤抖地蹲在床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拼命地摇晃,可林亦安毫无反应。
张大夫拦住她:“少夫人,世子爷已没了意识,您这样没用的。”
桑宁愣住了,她绝望地看着病床上的林亦安,一个劲地摇头:“不可能,他还没陪我过年,还没陪我过生日呢!”
她紧紧握着林亦安的手,哭着道:“你醒醒啊!你死了,我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桑宁哭着攥紧他的手,滑落,再握紧。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沉睡的脸,眼前仿佛又看见他挡在身前,为她撑腰的模样。
眼前渐渐模糊,桑宁的心一点点沉没,像被重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忽然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希望没了,阳光没了,她的人生一片黑暗。
桑宁跌坐在床边,x听不见声音,看不见眼前,像个死人一般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直到张大夫惊呼了一声:“手!”
桑宁才猛然惊醒,她气也不敢喘,惊讶地看着她与林亦安紧紧相握的双手。
他的手指在用力,他在紧握她的手!
桑宁睁大了眼睛,立刻看向张大夫:“他没死!”
张大夫面露惊喜,立刻上前探看他的脉搏与瞳仁。
他的瞳仁仍是涣散的,他依然昏迷,并没有清醒。
张大夫面露疑惑,他想了想,忽然沉声道:“也许,是他心里牵挂着事情,不敢死。”
他的目光移到桑宁的身上,像是笃定了一个答案。
桑宁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瞬间燃起了希望,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回应他的心意:“你再撑一撑!大家都在救你啊!”
张大夫与其他大夫再一次商议,重新开始施救。
一直到深夜,张大夫疲惫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叮嘱桑宁道:“凶险还没过,得看能不能撑过今夜了。”
桑宁会意,立刻点头:“我守着他,我这一夜都守着他!”
袁氏一直站在桑宁的身后,看着她心急如焚的模样,慢慢红了眼眶。
她从嬷嬷手中端过一碗粥,走到她的身边,哑着声音:“你别太累了,先吃点东西吧。”
桑宁有些不适应,防备地看着袁氏。
袁氏撇开脸,声音颤抖:“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你手里握着我儿子的命!”
袁氏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穿透了桑宁的心房,再一次勾出了她的眼泪。
桑宁抬起头看向袁氏,一夜之间,她好像又多了半头的白发。
她接过粥,眼泪没忍住砸在了碗里。
桑宁跌坐在床边,听不见声音,看不见眼前,像个死人一般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第14章
桑宁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紧握着他的手一刻不敢松懈。
终于从深夜熬到了天明。
天亮后,张大夫等人又诊治了半天,总算舒了一口气:“算是挺过来了,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世子爷身子本就不好,醒来之后更要多加观察。”
桑宁忙不迭地点头,忍住激动的眼泪:“多谢大夫,麻烦您了!”
张大夫摆摆手,看着桑宁眼底的憔悴,叹了一声:“少夫人辛苦了,接下来还得麻烦您了。”
“不辛苦,只要他能醒来一切都好。”桑宁激动地送张大夫出门后,立刻返回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她将脸垫在他的手上,感受他匀称的呼吸,眼泪忍不住流淌在他的手心:“谢谢你,拼命陪我。”
林亦安并没有回应,身后却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甥媳。”
桑宁猛地抬头,看见一个威严的男人站在屋内,她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才认出这人正是大理寺卿袁启锋。
“舅舅。”桑宁连忙起身行礼,在他锋利的目光下,手足无措。
袁启锋抬了抬手,单刀直入:“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他作为大理寺卿,直接负责林亦安中毒一案。
桑宁一怔,没想到他要在这里审问,她看了眼病床上的林亦安:“我们要出去吗?”
“就在这里吧,我只问几个问题。”袁启锋面无表情,真真是传说中的“冷酷无情”。
“好。”桑宁惧怕他的威严,不敢拒绝。可心底却担心会打扰到刚刚脱离危险的林亦安。
袁启锋看出了她的担心,沉声道:“早日抓到凶手,才能真正保护他的安全。”
一句话点醒了桑宁,她瞬间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羞愧:“您说的对,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
“所以,昨日亦安吃了什么?”
桑宁振作起来,强迫自己恢复理智。她想了想昨日,他们一起回了桑家,可所有的饭菜都是一起吃的。
尤其林亦安吃得少,筷子都没动几下,除了茶多喝了几杯。
“他喝了很多茶水,可我也喝了一杯,张大夫说这毒是烈性毒,若有事我也该有事。”桑宁实在不明白。
袁启锋紧紧皱眉:“你们喝的是同一种茶?”
桑宁点头,忽然想起了件事:“饭桌上喝的是同一壶茶,但饭后他又单独喝了几杯。”
就在她和母亲不欢而散后,她看见林亦安正在陪父亲喝酒,而他喝的是新泡的茶。
袁启锋点了点头,并不意外,这些事桑德已经招了,他来只是确认一下。
“对了,你的父母皆已被收监,希望你不要介意。”袁启锋看了她一眼。
桑宁沉默着:“只要能早日查明真相,您甚至可以将我收监x!”
袁启锋微微竖眉,点了点头:“好好呆亦安身边吧。”
说着,他离开了房间。
无形的压力终于消失,桑宁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回过神来,究竟是什么人要毒害林亦安!
是什么深仇大恨,要毒死一个本就命不久矣的人!就一刻也等不及吗?
桑宁不敢相信。她回到床边,心疼地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思绪混乱不已。
但她明白,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再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在大夫的医治和桑宁的守护下,林亦安的情况渐渐好转,在昏迷的第三天终于醒来了。
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印入眼帘的就是桑宁担心的面容。
林亦安开心的笑了。
桑宁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林亦安慌了,想伸出去擦去她的泪,手臂却根本抬不起来,
他只好又扬起一个笑容。他怕她担心,所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给她看。
可这笑容太苦了,桑宁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她将林亦安扶起来,在他的身后垫了个枕头,忙完了一切才让丫鬟去通知袁氏。
林亦安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微笑地看她忙来忙去。忽然,鼻尖嗅到屋内有香烛的味道,他偏头看去,在床头的不远处摆着一只菩萨的塑像。
桑宁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求菩萨保佑你,又不敢离开你的身边,便请人将菩萨请到了房间里。若她看见你,定会知道你是个好人,定会保佑你的。”
她眼中含着光,一脸的笃定。
林亦安心中流过滚烫的暖意。他微微红了眼眶,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不傻!”
“不傻,我才不傻!菩萨定是听到了,所以把你送来了!”
林亦安看着她的眼睛,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良久,他长叹了一声,沉着脸问道:“可有查到凶手!”
桑宁道:“舅舅正在查,你先不要着急,一定会抓住的。”
林亦安点点头,眼中露出怒意与愧疚:“他差点让我食言了。”
桑宁微顿,再次红了眼眶,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紧紧地搂住他。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袁启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桑宁一惊,忙站起身来。林亦安也悄悄挺直了后背,不敢在袁启锋面前放肆。
林亦安声音沉着:“舅舅前来,可是案件有了进展?”
袁启锋点头:“今天一早,有人在大理寺门前扔了一具尸体,据桑德辨认,正是此人向他进献了好茶。”
林亦安皱着眉头:“我想看看此人!”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了他。
袁启锋道:“我们已将尸体带来让你辨认。”说到此,他看向桑宁,“尸体形状惨烈,甥媳要不要回避?”
桑宁有些害怕,又想看看仇人是谁,她犹豫地看向林亦安。
“你先出去吧。”林亦安也怕她受到惊吓。
桑宁点了点头,带着怀蕊与一众仆人离开了房间。
很快,捕快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进了房间。没多久,尸体又被抬了出来。
桑宁想上前,最后一个捕快却将房门关上。
屋内,只剩甥舅二人。
袁启锋眼眸锋利,他看着林亦安震惊的目光,不禁疑惑:“你认识此人?”
林亦安瞠目结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认识这剧尸体,虽然面部损毁严重,可他依然能从脸型辨认出来。他叫牟三,是福云楼的跑堂!
前世婚后,他经常离家出走,在福云楼一住就是半个月,这人就是当时经常伺候的小厮!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前世的死亡也不是因为自己放纵玩坏了身体,而是因为此人的缘故?
“他是谁?”林亦安抬头看向袁启锋。
“据桑德所言,他是桑家的帮工,一个月前桑家新开了两间药材铺,人手不够,因此雇了一个搬运的工人。”
一个月前,那就是他刚成亲的日子。
没错了。前世,成亲第二天他就躲去了福云楼,所以这牟三就跟去了福云楼。
如今他与桑宁夫妻恩爱,他就潜伏在桑家打探消息。
他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林亦安看向袁启锋:“可查到了他的身份?”
袁启锋摇头,今天一早他的尸体被扔在了大理寺门前,看起来是有人想让这桩案子结束。
但也正说明,牟三的背后还有主人。
林亦安试探道:“我曾经在福云楼见过他,但也许只是巧合,舅舅可前往查看。”
他紧着皱眉,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一次,牟三的毒是冲着他的命来的,说明他并不在乎桑家人的死活,甚至想让桑家背锅。
但前世他活了两个月,说明牟三想把他的死伪装成病死,而不能连累到福云楼。
袁启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继续查。”
“嗯,对了,桑家人怎么样了?”林亦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