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的突然,不怪你,过来坐,不必拘着。”涂华裳露出了一点笑容,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冷的。
田羽昔走过去坐好,心里紧张的直打鼓,不知道段京洵的母亲突然要见自己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会像电视剧那样,逼着他离开她的儿子?
她在这边默默地猜想,涂华裳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调查过你。”
这开场白……
田羽昔悄悄的咽下一口唾沫。
涂华裳见小姑娘不说话,还盯着她看,便笑着继续说下去,“你从前和梁家那个孩子交往过对吗?”
这话她不能撒谎,毕竟这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只要是有心人稍稍一查便能知道,她撒谎也没什么好处。
只是,田羽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田羽昔只好点点头,没敢多说,生怕说错什么。
“你们为什么分手?”
这话问的田羽昔心里生出些许反感来。
别说她和段京洵的恋人关系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她曾经的感情经历,也不必对所有人都交代清楚吧!
她正想琢磨一个合适的措辞,既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又不至于直接得罪了段京洵的母亲,只是这两全其美的办法尚未想出,对面的女人,便又开口了,她的语调始终不急不缓的,说话时也多半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并不柔软,姿态的松散,也令人觉得,她并不郑重,甚至有玩味的意思。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嫁进梁家,但他们那样的家庭,容不下你对吗?所以你们才分手了。”
“段夫人到底想说什么呢?”
即便田羽昔想扮演一个乖顺的角色,可她这轻飘飘的一句,实在有些羞辱人的意思,要是她还能继续淡定,那才真是有鬼呢。
涂华裳听了她的话,忽而笑了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梁家那样的家庭,尚且容不下你,你认为,我们段家就可以么?”
这话已经几乎点明了在说她痴心妄想,其实田羽昔本不该生气的,因为她和段京洵的关系是假的,她只是在演一出戏而已,等合约到期,她这场戏终结,管它段家是不是她能嫁进去的地方,她又不稀罕。
是啊,她曾经是这样想的,此刻,她也是这样提醒安慰自己的。
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愤怒情绪的滋生,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令她想到梁西哲的母亲,她曾经也是以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一些旁敲侧击的话,试图点醒她,驱逐她,令她意识到,她该是最卑微不过的,她根本配不上梁西哲,她的爱情是可笑的东西,她留在梁西哲身边,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的家世,他的金钱。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们一个两个都来以己度人?
田羽昔或许也不是不懂,她们哪里是以己度人,她们是根本不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家世背景,才是她们真正看在眼里的东西。
“我知道段夫人想说什么,也知道您在怀疑什么,但我并不想解释,我只能告诉您,无论是曾经的梁西哲,还是现在的段京洵,我都问心无愧,其实我们都为女人,段夫人不该来为难我,您不如直接找你的儿子去谈,如果他愿意听您的劝告,与我结束这段关系,我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因为她这一番话,涂华裳倒是多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穿着普普通通的睡衣,没有施粉黛的一张脸是素净的白,她站在那里与这奢华的别墅显得格格不入,可是她姿态又那么高,令人不忍心将她与世俗联系到一起,她像是山巅之上最普通却也最耀眼的花,理应被仰望,可又不该多看着她。会觉得是一种亵渎。
涂华裳听后却并不生气,反而是笑了,“田小姐不必如此激动,我今日来,并不是想要为难你,只是无论是站在母亲的角度,还是同为女人,都有一些话,要对你讲,至于听后,你是如何打算,那与我也没有多大干系了。”
“段夫人有话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我说我调查过你,自然也是知道你的家世背景,曾经你家也算是踏入了半个豪门圈子,这豪门里把婚姻当作什么,想必你也最清楚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我年轻时,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话剧演员,那个圈子把我高高的捧起,我徒有一身傲气,却没有扎实的家世背景为我撑腰,在那些豪门贵族眼中,我们这个行当,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但凡有点钱的男人,都觉得能追上我,养着我,我厌倦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努力的攀上了高枝,嫁给了小洵的爸爸,外人眼中,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贪恋奢靡生活,可无人知道,我只是单纯的爱着一个人,想努力的和他组建一个家庭罢了……”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转动着面前的茶杯,她看向田羽昔,先前冰冷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丝的慈悲。
“今天之所以找到你,来说这些话,我有两个目的,其一,作为母亲,我想知道,我儿子的初恋是怎样一个人,叫他金屋藏娇,护的不叫任何人知道,我还要探探你的真实目的,防止你伤害我儿子的真心,其二,同为女人,我想要告诉你,嫁进这样的豪门世家,你没有同样优秀的家世背景为你撑腰,你未来要面对的生活,势必同我一样艰难。”
田羽昔有些震惊于段京洵的母亲会对她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话,她原本以为,段夫人只是存心羞辱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涂华裳从沙发上起身,最后留下一句,“田小姐可以好好想想我今日说的话,我就不再多留了,再见。”
夜里八点钟,别墅内一片静谧。
田羽昔吃过晚饭,正趴在床上看书,卧室门敲响的同时段京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昔昔,你在做什么?我可以进去吗?”
她把书收起来放在一旁,轻声说:“进来吧。”
段京洵今晚原是有应酬的,要从公司离开时,李阿姨来了通电话,和他说白天他母亲来过,并且直接说要见田羽昔,他问李阿姨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些告诉他,李阿姨说是田羽昔不让通知的。
他了解母亲的性情,甚至已经猜测到她都会说些什么,于是当下便取消了晚上的应酬,直接赶回家。
进门时,田羽昔刚好坐起来,笑看着段京洵,“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有应酬么?”
“临时取消了。”
不该她管的事,田羽昔一向不多过问,只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段京洵走近观察她的脸色,见她神情没有异样,便稍稍放了心。
“我妈今天来过了?”
“李阿姨告诉你的?”
“嗯,怎么不让她早点告诉我,我可以从公司回来的。”
田羽昔若无其事的笑笑,“没关系啦,你比较忙,没必要特地叫你回来。”
段京洵回来的急,进门就直接上楼来找她,都没来得及回房换衣服,领带在脖子上束缚了一整天,早就觉得透不过气,这会儿将它解开,连同西装外套一起,随意放在床边。
他靠近一些坐在田羽昔身边,下意识的去拉她的手,“我妈她,有没有为难你?”
田羽昔摇摇头,将他妈妈说过的话复述一遍给他听,说完后,她又笑着说:“其实也还好啦,这些话要是你真正的女朋友来听,或许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我不会啊,我们是合作伙伴嘛,我当时就想着,好好演,别暴露,别给你添麻烦就行,事实证明我做到了,阿姨应该没怀疑。”
她语气轻松的说完,却发现段京洵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原本握着她手的力道渐渐松懈,目光抬上来,落在她的眼睛上,“所以,你只是在演戏?”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还用那种有些受伤的眼神望着她,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毕竟他们之间也确实只是合作关系,配合他演戏,这不是他合约里面的基本要求么。
在他回来之前,她确实独自难受了一会儿,可这样的心情,又怎么能对他讲呢?
她起的贪念,她的不清醒和不理智,怎么可以叫他知道呢?
他只是想找到一个合作伙伴而已,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动了别的心思,恐怕会对她避之不及的吧。
田羽昔这样落寞的想,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一点难过,“对啊,不然呢?你提出跟我合作,不就是为了躲避联姻么?”
段京洵目光落在她脸上很久,久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田羽昔——”
“嗯?”
“我对你来说,从始至终,都只是合作对象么?有没有哪一时刻,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她躲着段京洵的目光,笑着问:“怎么忽然这样问,你对我来说,当然是特别的。”
听了她的话,段京洵的表情稍稍松动,有些期待的追问:“怎么特别?”
“你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在我心里,我…我已经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了。”
床单在她的掌心下揉出了褶皱,心里的酸楚一阵阵灼烧着她,她不敢再多看段京洵一眼,那么美好的人,多看一眼,都是贪心,多看一眼,都容易沦陷。
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怕把自己的心声袒露出来,怕他知晓后,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段京洵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只是不明意味的笑了声,那笑声似在自嘲。
“朋友……很好,朋友很好。”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最后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捞起外套从她房间离开。
从那天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没在这个别墅里见过段京洵。
三天、五天、一个星期。
半个月过去。
直到那天段霓雅来别墅找她玩,她才知道,段京洵前几天去国外出差,还没回国。
“我看上了s品牌的一条手链,国内专柜没有卖的,正好我哥这次去英国,我叫他直接帮我带回来,昔昔姐,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叫我哥给你买啊。”
田羽昔扯着唇角笑笑,“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段霓雅拍拍她的手,笑着说:“你不要替我哥省钱了,男人赚钱不就是给女人花的嘛,你是他女朋友,他给你花钱天经地义,你要学会和他张口啊。”
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格啊……
田羽昔无法跟她说这些话,只能以笑容代替回答。
“霓雅——”
“怎么了昔昔姐?”
“你哥哥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他喜欢的人不就是……”
段霓雅及时刹住车,抿着唇,嘻嘻笑着,“哎呀昔昔姐,这种事,你应该直接问我哥,我不好乱说的,他知道会责怪我。”
“对不起。”田羽昔抱歉的说,“是我不该乱问,让你为难。”
段霓雅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答应我哥,不能把他的秘密说出来的,不过你别误会,哎呀,我要怎么说呢,总之,你去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田羽昔笑笑没说话。
段霓雅却问:“昔昔姐,你怎么突然之间问起这件事啊?”
“也没什么,只是,我忽然想到,虽然我们做了三年同学,但我对他的了解却不多,也不知道,他的青春时期,喜欢的女孩儿是什么样子的。”
段霓雅在心里咆哮了一万声,是你啊!就是你啊!我哥哥高中的时候喜欢的人是你啊!
可是,她却不能说出来。
也不知道哥哥在搞什么鬼,明明人已经追到了,却还不肯告诉昔昔姐,他曾经暗恋的女孩儿就是她,害得她现在都不敢乱说话。
田羽昔和段京洵的合约已经快要到期。
在这倒计时的半个月里,段京洵终于回来了。
只是他看上去很冷漠,一起用餐时,他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肯说,惹得李阿姨总是频频的打量他们,大概也在猜测他们是不是闹了别扭。
可田羽昔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自己瞎猜,在想或许是他腻了,倦了,不想再演下去了。
也或者是,他母亲对他说了什么,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必再继续下去,但碍于一些原因,没有办法直接对她开口说结束这段关系,所以只能躲着她,熬着这合约到期的最后一点时间。
只是,他不明确说,田羽昔却不能继续装傻。
夜里,段京洵在书房时,田羽昔过去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进。”
她搓着手臂走进去,段京洵用眼神示意她坐。
她点点头,朝着沙发走去时,手臂不小心刮蹭到他桌上的一本书,那本书掉在地上,她连忙说对不起,弯腰捡起时,从书里掉落出一张照片,她捡起时下意识翻过来看照片正面,却被段京洵一把抢过,他脸色很不好,说出的话隐隐带着斥责的意味,“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
方才那张照片,她刚看到一个女孩儿的身影便被他抢走了,但那身校服她却是认识的,是他们高中的校服。
看来,严若丹说的没错,他曾经确实有个喜欢的人,想必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儿就是他暗恋的人吧,没想到,他现在还留着女孩儿的照片,是不是说明,他从没忘记过那个人,所以才将这照片放在常常阅读的书籍里,以用来随时慰藉思念之情。
段京洵喜欢的女孩儿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或许可以想象的到。
她应该有出色的样貌,有很好的成绩,是像他一样优秀的人,同样站在高山之巅,受人仰望。
那么骄傲的段京洵,那样洁身自好,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段京洵,他会在某一个睡不着的夜里,一遍遍念着那个女孩儿的名字,会用最动听的话,写下那封情书。
是啊,她曾经也是听到过的。
广播站的主持人,用最悦耳的声音,替他传达过爱意。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也有过爱而不得的人。
所以啊田羽昔,你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呢?
以为有了相拥的时刻,以为那些肌肤之亲,就能换走一个男人的真心么?
以为……他就会爱你么?
简直可笑。
田羽昔心里一阵阵泛酸,差点当着段京洵的面落下泪来,可是不行,她不能这样,她不能让自己丢了心,再丢脸。
很久,她才哑着声音开口,“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合约的事……”
没等她说完,段京洵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很忙,没空和你谈这些。”
他的态度很生硬,看上去情绪也不好,田羽昔见他态度如此,其实心里很不高兴,但又想着,段京洵之前对她不错,还帮了她那么多,于情于理,她应该再多包容他一些。
即便是要结束,也不该是太难看的局面。
于是她点点头起身,“那就等你有空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告诉我,我们再谈。”
她向外走,段京洵却忽然叫住她,“田羽昔——”
“怎么了?”
他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算了,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