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荡荡,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快两个小时之后的事。
打卡,上班,开启打工人的一天。
她每天的基本工作,大概就是接待访客、端茶倒水,去楼下帮两位经理买早点及咖啡,整理资料、录入数据、打印复印资料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这些工作在熟悉下来之后,就没有任何难度,但也没有任何升职空间。
她最近一直在考虑,是否要换一份工作,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合适的选项。
到了午休时间,她撕开一桶泡面正准备去接水,前台小刘过来邀她一起去楼下吃饭,说是新开了一家日料店,好多同事都去那打卡,小刘约了另一个同事,又来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的回答自然是不,很委婉的跟她说不好意思,自己来姨妈不舒服,不想走动,要在办公室将就吃一口。
小刘挺遗憾,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小刘比她晚到公司一年,刚开始来公司时,最先和她熟悉起来,就经常和她约饭,那会儿她经济也紧张,但不好意思拒绝,就这么和小刘做了几次饭搭子,她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当然,是她的钱包支撑不住。
两人吃饭,固然是AA,可小刘想去的餐厅人均消费都不便宜,她俩月薪又都差不多,她实在想不明白小刘怎么舍得把工资都花费在吃上面,后来也就明白了,她家里条件好,还有个有点小钱的男朋友,父母和男朋友两边供养她,她自己的那点工资,就是她一套化妆品的钱。
小刘能这么挥霍,不计较饭菜的价格,她可比不起呀。
后来,等小刘再约饭,十次里,有八次都找借口不去。
她知道这样,小刘早晚对她有意见。
这不,刚走出办公楼的门,小刘挎着另一位女同事,不开心的抱怨几句,“我也没得罪小田啊,这几次叫她出来吃饭,她都不来,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公司组织聚餐她也不去,谁知道是性格太闷,还是舍不得花钱呢。”
小刘一撇嘴,“我看她也不社恐呀,至于舍不得花钱,应该不会吧,我看上次她男朋友来这接她下班,开的可是宾利呢,男朋友那么有钱,她会穷?”
“已经很久没见她男朋友来了,俩人分手了吧。”
“估计是。”
田羽昔不知道她的猜测已经应验,她正孤单的捧着泡面桶大口大口的吞面,手机铃声这时候突兀的响起,是陌生号码,她接起,很有礼貌询问:“你好,哪位?”
“是我昔昔。”
听到梁西哲的声音,她下意识就要挂断电话,那边就像是有感知一样,连忙叫住她,“别挂,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我们分手是事实,而且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梁西哲,你别再来纠缠我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没有任何感情。
“那是你单方面宣布的结束,我并没有同意。”
“恋爱不受法律保护,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你怎么这么无情?”
梁西哲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甚至让人有一种被抛弃的人、被伤害的人,其实是他的错觉。
这让田羽昔没来由的愤怒。
“我无情?很多的话,我不想再说了,没意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到现在这一刻,给彼此都留点体面吧。”
没有再等梁西哲说什么,她将电话直接挂断。
隔两秒,铃声再次响起,她又挂断一次,这次直接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她是不是分手的事情,小刘这个八卦精,在下午上班的时候,就主动来找她求证。
“最近没见到你男朋友来接你,你俩分手了?”
其实梁西哲就来公司接过她两次而已,一次是为了接上她一起去他家吃饭,另一次,是去年她生日的时候,带她去过生日。
但这两次,都恰好被同事撞见,于是公司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从前,她并不觉得梁西哲的身份地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反正她不会要他的钱,更不会接受他的帮助。
可就在这件事情传开之后,她发现了一个唯一能让她接受的好处。
就是原本利用职位之便,经常骚扰她的孙副总,彻底灭火,甚至对她客气了起来。
其实小刘来问,她可以撒谎的,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去求证,她可以一直做有钱人的女朋友,让自己继续“不好惹”,可她心里那关过不去,她不想让自己在跟梁西哲有任何一点牵连,任何方面!
“嗯,分了。”
小刘“啊”了声,听上去像在替她可惜似的。
她不想跟她交谈太多,就故作轻松的笑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趁着年轻,多谈几次恋爱不好么。”
说完就去找事情做,躲开小刘的继续追问。
那个孙副经理,是今年来到公司任职,他那个人就长着一双色气的眼睛,总对公司里有点姿色的小姑娘放光,田羽昔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被骚扰的对象会成为自己。
这个人会给她单独的发一些意味不明且有点暧昧的微信,有时候甚至会在公司,忽然吩咐她做某些工作,然后会有意无意的触碰她的肢体。
她因为这件事,公然的斥责过他的行为。
他一边道歉,一边说是不小心,然后背地里整她,给她施压,下绊子。
因为这件事,她已经考虑很多次想要辞职不干,但后来因为梁西哲的关系,这人消停了一些,她又因为母亲生病住院,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就暂时把辞职的事情搁置在一边。
原本以为工作还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下去,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孙副总,简直是人间败类,恶劣到了极点。
她和“有钱男朋友分手的事”,不知是谁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人当天下班,就给她压下来一个重担,说要让她陪同客户吃饭。
“我不去,我不能喝酒,对酒精过敏。”
孙副总皮笑肉不笑,还试图劝说她,“那就不喝酒,你放心,我带出去的人,我会护着的。”
“那我也不去,孙总不好意思,您还是找别人吧,我一个小小文员,撑不起台面,别到时候给您丢了面子就不好了。”
见她劝说不通,孙副总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把水杯“砰”的一声墩在桌子上,吓唬她,“这工作你是不想干了吧?不想干你现在就给我滚蛋!商量你,那是给你面子,你还跟我在这讨价还价,反了天了!”
第7章 好人好事
长这么大,田羽昔还从没被人这么骂过,要是犯了什么错误也就罢了,她认,可这件事,分明就是在报复她,赤、裸/裸的报复。
她平时虽然看着很乖,可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想吓唬她,门都没有。
“孙见利,你在这摔杯子吓唬谁呢?我是被你吓大的么?你凭什么叫我滚?我是签了劳务合同的,我要是不想走,能在这耗到你死,我告诉你,不是你让我走,是你姑奶奶我自己走,这破工作我不干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谁姑奶奶?”
孙见利用手指着她,气的手指头都抖,那愤怒的样子,看着下一秒就要动手似的。
田羽昔也豁出去了,反正都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可怕的。
外面的同事还没走光,她转身把办公室门直接敞开,回头就吼,“谁姑奶奶,你姑奶奶,怎么着你还要动手?你打我一下试试,这会儿你打了我,我倒地不起,从今往后吃住都在医院,而且我逢人就说你孙见利是个人渣,你骚扰小姑娘不成,就处处打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狗东西!”
“你他妈……”
孙见利真的扬起了手,办公室外头一个之前对田羽昔有好感的男同事这会儿也没看热闹,直接冲过来把人拉走了。
“别骂了,赶紧走吧。”
田羽昔还在气头上,有点收不住火,嘴上还在骂,“你就是个狗东西,想打压我,这辈子门都没有,你这种人渣,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我天天诅咒你,我……”
那男同事怕真把事情搞大了,就连忙捂住她的嘴,一路上生拉硬拽给她扯到了公司楼下。
到外头,田羽昔用手给自己扇风,扭头看他,“谢谢你啊,刚才帮我。”
男同事笑起来,“不帮你怎么办,看着你挨欺负,他那种人已经这样了,你骂他也不怕脏了你的嘴。”
“我都不干了,不骂他一回多吃亏。”
“平时看着你乖乖巧巧,逢人就笑的,真没想到,骂起人来那么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男同事又笑。
“我请你吃个饭吧。”田羽昔这人兴许没别的优点,但就是知恩图报。
男同事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再说这也不是啥大忙,你赶紧回去吧,别待会儿他出来,你俩再吵起来。”
“嗯,知道了,谢谢你啊。”
男同事挥了挥手,然后走了。
田羽昔心里堵得慌,等公交的时候,琢磨着事儿,错过了一班公交车,外面起风了,有点冷,她咬咬牙,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
其实平日里哪舍得花这个钱,可今天不一样,她受了委屈,被人骂了,工作丢了,生活的压力压得她透不过气,想到母亲的病,想到梁西哲那通让她心里发堵的电话,她觉得人生特没有意义,每天都在泥里跋涉,看不到平坦干净的路。
未来在哪,她不知道。
迷茫、痛苦,连日来积压的情绪就要爆发。
坐上出租车,报了苗水街的地址。
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严若丹发来的。
一片丹心:今天忙了一整天,才空下来给你发消息,昨晚做梦,梦见你站在马路中间,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回头,我吓醒了,乖乖,你在忙啥呢,咱俩挺多日子没见面了,要不约一下?
她刚刚被孙见利指着鼻子骂的时候没哭,想着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也没哭,可看到这条微信,不知怎么的,眼泪就直接崩了出来,收都收不住。
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最关心她的人,就只有这个朋友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快速打字。
XXXX:好呀,我请你去喝酒,咱们去酒吧怎么样?
一片丹心:哟,我家乖乖出息了,敢去酒吧了?
XXXX:敢呀,你去不去?
一片丹心:姐妹必须奉陪啊,但不是你请,是我请你,我发奖金了。
田羽昔知道,她是在为她省钱,因为理解她的难处。
她的朋友很为她着想,她何德何能,这辈子能拥有这样的朋友。
想着想着,眼泪就再一次决堤。
她们在两人住处的中心点找了一家酒吧。
一见面,严若丹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但没直接问,先是要了两杯长岛冰茶,随便和姐妹聊一聊近况,聊着聊着,她这位酒量很浅的朋友就有点晕乎乎了,严若丹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她耐心问:“感觉你不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嗯,我辞职了。”
严若丹也不算太惊讶,之前那个孙见利的事,田羽昔跟她提过一点,当时还劝她赶紧辞职的,但她被家里的事情绊住脚,没精力换工作,后来再问,就说那个孙见利消停多了。
眼下,第一反应就是担心,“那个孙子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明天我就去你公司,给你主持公道去,妈的,欺负我姐妹,他有几个脑袋瓜子够我打。”
田羽昔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感动的,也是委屈的,“没有,他不敢欺负我,是我骂了他,骂痛快了,工作也干不了了。”
严若丹噗嗤笑,“你这从来都不说脏字的,还会骂人了?你骂他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我说我是他姑奶奶,还说他是人渣,狗东西。”
“哎哟,我的小乖乖可算成长了,对付这种人,就是不能嘴软。”
田羽昔眼泪汪汪,捧着酒杯不说话。
严若丹伸过手臂,来搂她的肩膀,“好了,别难受了,南城这么大,适合你的工作还有很多,慢慢找,我也帮你一起找。”
田羽昔点点头,眼泪却啪嗒落下来,掉在酒杯里,那委屈又难过的模样,看着是真惹人怜。
严若丹心疼她,却也无计可施,只好酒保又点了两杯酒,决定让她的姐妹借酒浇愁。
虽然这愁没不了,但能短暂的忘记,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于是,她把田羽昔灌醉了。
要出酒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家伙一醉不醒,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位子上扶起来。
酒吧的另一侧,正与秦弈交谈的段京洵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先是注意到有点眼熟的严若丹,之后就看到她搀扶着又跌坐回凳子上的田羽昔。
“我看到个熟人,过去一下。”他跟秦弈打了声招呼过去。
“她喝醉了?”
严若丹正准备叫酒保帮忙搭把手,把人先弄出去再说,这会儿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愣住了。
“段京洵?”
“嗯,是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在这是?”
“和朋友聊点事,她怎么样?”
男人微微俯身查看田羽昔的状态,听严若丹说:“喝大了,我正准备找人帮忙,给她弄出去。”
“我来吧。”他不假思索的说。
严若丹对这位老同学的印象和田羽昔差不多,只觉得他为人不太热络,不太好亲近的样子,所以也为他眼下如此热心肠的一面给惊讶到了。
“可以吗?”她还有点不大好意思。
男人也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在田羽昔跟前半蹲了下去,“我背她,你搭把手。”
见他都这样了,严若丹也就不再客气,帮忙把田羽昔给弄到他背上去。
背上这家伙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不仅脸贴着人家的后背蹭了蹭,还使劲的搂了下脖子,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傻呵呵的乐了两声。
严若丹自然是看出老同学被田羽昔那两条小细胳膊箍的差点喘不过气,她赶紧上前扯了一把,连忙替田羽昔道歉,“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
目睹全部过程的秦弈,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点燃,咬在齿间吐着烟雾,眸光目送他们从酒吧离开,半晌笑了笑。
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秦弈:这女孩儿是谁啊?
秦弈:看着有点眼熟。
没有回复,他的兄弟在做好人好事。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那姑娘的长相,虽然离得远,没看太清楚,但那个眉眼实在是眼熟的厉害。
在哪里见过呢?
秦弈想了很久,忽然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