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法术且不说已经失传,就算是知道如何修炼的捉妖师也不会冒险,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寿命即刻流失。
而对于妖族来说,代价无异于加倍,可城主不惜让整个幻鹿城都笼罩在此法术之下,她竟能撑到现在,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忽近忽远的鲜血气息围绕着寂北,城主对于寂北的询问,也不急于避开,“阁下的见识才是让人意外,也难怪那人非要你的性命不可。我会这法术,还要多亏了你的熟人啊。别着急猜,就算你猜对了,如今又能将他如何?阁下觉得,我说的可对?”
见她并未有攻击的意图,寂北倒有些怀疑,“城主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不止是为了要灭口这么简单吧?”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妖气中露出一个头颅,妩媚一笑,可那鲜血的身体却让人不适,“我知你们来此无非是为了一桩旧怨,只要你把那个姑娘给我,我幻鹿妖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幻鹿城还可助阁下铲除那位叛徒。”
“城主既已知我来自何处,也不怕被你的同伙反将一军吗?”
“笑话,天下之事皆为利,我为妖族,自当找一位能带来更多好处的人交易,何况我面前站的是天狱主君,白夜寂北。”
经此一话,寂北断定那人与幻鹿妖的合作并不牢靠,或许该说两方都各怀鬼胎。可他与幻鹿妖族势不两立,更可况她想动凛礼,那便再无留手的没有余地。
“我白夜家可与你们幻鹿妖隔着上百条人命,而且......”杀伐的剑意劈开妖气,“你敢打她的注意!”寂北脚踏妖气,惊海搅动着带有死亡气息的鲜血。
骤然间火焰卷着残风,燃烧着妖气。
城主一张娇媚的脸被惊海的利刃所伤,一道伤口从左至右横跨整张脸,但她是鲜血凝结而成的身体,以至于那伤口处流出的血滴子连连不断,城主捂着自己最为重视的脸蛋,一双眼已凹陷,像干枯的果子,透露出腐烂的味道。
“你们,你们白夜家的人都该死!”
城主尖锐的吼叫异常刺耳,“当年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幻鹿妖何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如今更是躲到此处苟且偷生。今日,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寂北悲哀地看着丧心病狂的城主,“你们幻鹿妖为了有助于自己的修炼,从百年前便开始残害凡人和其他妖族,白夜家临危受命解救众人,于情于理皆为大义。”
他的父母死于妖族的战场,是为了天下而牺牲,此乃他们的选择,白夜家的人绝不有辱天狱捉妖师之名。
“大义?真是可笑,你们人族之间的虚情假意,明争暗斗又何曾少过。于我眼中,你们和妖族又有何两样。”
城主示意来到此地的幻鹿妖准备动手,“到头来,连性命都豁出的白夜家,还不是被天狱的人出卖,成了我们幻鹿妖手下的亡魂!”
寂北紧握的双拳止不住地颤抖,父母和族人拼死护下的天狱,如今却成了幻鹿妖口中的一个笑话,叫他如何能忍,为什么,他们却还活着?
幻鹿妖群犹如一道洪流,撞开大门,一路冲向寂北。
长短不一的鹿角控制着四周的妖气,冲散着寂北的法术,鲜血如潮水,将愤怒,嘶吼全都牵动。
这一刻,才是血祭银月,惊海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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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割裂的同一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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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凛礼和百里宴正身处那一个虚假的幻鹿城之中,耳边偶有几声山中野鸟的啼鸣。
凛礼不知为何,自己的传音术没了与寂北的联系,难不成他出了意外?
可若当真如此,为何没有半点察觉,她甚至觉得法术已然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百里宴更是等得百无聊赖,他躺的也是腰酸背痛,心中咕哝,怎么还不来人与他大战一番,就这么等着实在有损他威风。
屋内仅点了一只蜡烛,微弱的火苗吐着白烟,印在墙上犹如鬼魅。困意席卷着百里宴,他的意识开始昏沉,床顶在摇晃旋转,此刻竟也分不出是幻境还是现实。
房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百里宴知道有人正在床前盯着他,可他如今浑身酸软,就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知自己何时中了迷香,难不成是屋中唯一点着的蜡烛?耳边尖锐的笑意听的人发毛。
是许婆婆,百里宴虽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他听力极为灵敏,凡是听过一次绝不会忘!
他颇为激动,呼吸也不免急促。
“哎呀,没想到你竟没有完全昏迷,不愧是天狱的人。”
许婆婆赞叹道,“幻鹿妖特制的是非香,就算你是捉妖师也得败下阵来。”
她的拐杖在床板处敲击了三下,迷幻的妖气将百里宴团团围住,见他胸腔上下起伏,脸色憋的通红,许婆婆安慰道,“公子放心,你我无冤无仇,老身定会帮你选一种最舒服的死法,让你没有痛苦地化为一滩脓血,以成为城主大人的养料。”
眼看妖气慢慢爬上自己的手臂与躯体,百里宴眉头紧皱,凛礼还在等什么?难不成她非要等到替自己收尸才高兴?
察觉到百里宴的情绪波动,凛礼探出头,她因身处房梁之上,再者器灵无惧迷香,这才未受影响。
但仅有许婆婆一人前来倒是颇为古怪,就连妖气也仅仅存在于她的拐杖之中,而这位老妪依旧只是个凡人。
本想再多等一刻,可却瞧见百里宴无法脱困,正想翻身跃下时,一张惨白圆润的脸猛的出现在她面前!
带着不属于那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一双眼也瞪的浑圆,“抓到你了。”
来的竟是小柏儿,那个半天前纯真的小孩子,可如今的他眼中带着贪婪和兴奋。
凛礼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落房梁,随即向着百里宴扔出虎首棍!他说这法器可以吸收妖气,放在她这边已备不时之需,现在正是时候。金属的棍棒飞向自己的主人,顷刻间划开一道破绽,百里宴用力抓住,一个鲤鱼打挺,挑起一把圈椅,正巧垫在凛礼身下!
可幻鹿妖的是非香仍留有一部分在其体内,刚才的出招已是消耗了他不少法力。“你还真及时啊!”百里宴带着怨气,瞅了一眼按着腰的凛礼,“再晚些,咱两都没了!”
凛礼立刻跑到他身前,“没事,赶上就行。这两人有些来头,不可掉以轻心。”
小柏儿咯咯地笑着,取回许婆婆手中的拐杖,膝盖用力一顶,那拐杖竟分成两截,被他随意一丢,而原本中气十足的许婆婆却如尸体般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你杀了她?”
凛礼不解地问道,他们不是一伙的吗?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满屋的妖气汇聚于他一身,顷刻间,还是孩童模样的小柏儿竟长成了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那身明黄色的衣裳炫若正午的太阳。
“不过是个用来存储我幻鹿妖妖气的容器罢了,如今我已然找到一个更好的了。”
他虎视眈眈地望着凛礼,“重新介绍下,鹿柏,我的真名。”
百里宴不屑地开口道,“呸!本大爷管你是谁。只要是幻鹿妖,我都杀!”天狱与他们的恩怨已经百年,白夜家更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他今日的困境也都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鹿柏气定神闲地一挥手,屋内立刻出现八位幻鹿妖,将两人围住,“连是非香的药力都无法摆脱干净,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斩杀我们。小子,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啊!”
他拍了拍手,瞧见了虎首棍,“原来是百里家的人,我若没记错,当年你们可是背上了通敌的罪,今天竟然还有血脉留存于世,真是碍眼!”
他连带着八位幻鹿妖一同出手,这些妖单凭妖气的压制就已超出寻常的妖族不少,而此时九人合力,更是十分棘手。
百里宴一声怒吼,“百里家从未做过对不起天狱的事,敢辱我家清白,本大爷定要你好看。”
虎首棍被妖气缠绕,昏暗的房内火星四溅。他踩着桌椅一个飞踢,却被鹿柏双手接下。百里宴实力不俗,虽已被是非香影响,但仍旧不容小觑。
“冷静,你要是过度消耗法力,残留的迷药会趁机深入骨髓,再难恢复。”
凛礼按着他的背部给了些灵力替他抵御药效。
虎首棍的妖气对她也有影响,方才握紧掷出时,掌心的一层皮已被腐蚀,她既不能离百里宴太近,也不能过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否则一旦战力被分散,二对九的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利。
鹿柏接下百里宴这一击也觉有些吃力,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家伙。“还是姑娘谨慎得多,也不枉我选中你。”
美丽的容貌,充沛的灵气,还有那么点小倔强,如此妙人才配的上当他幻鹿妖族的妖力容器。
“我可不愿意成为下一个许婆婆。”
凛礼双手结印,纯白的灵碟飞散而出,那八名幻鹿妖竟恍恍惚惚地扑向鹿柏。凛礼趁着屋内混乱,划破鹿柏的手臂,拿到了他的血,弹指间朦胧的血雾在房中弥散。
待鹿柏看清四周时,凛礼和百里宴早就没了身影!
“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逃不出幻鹿城。”鹿柏厉声吩咐手下,他就不信这两人还能逃出他的手心。
凛礼带着百里宴在空旷的街道奔跑,奇怪的是,这热闹的城中竟无半个人影。
他二人与鹿柏接着交战也无意义,为今之计是找到寂北汇合。
百里宴心有不甘,“本大爷还没这么狼狈地逃跑过,我们又未必会输,怕什么?”
他的人生里便没有撤退这两个字,没想到今日自己却当了回“懦夫”。
“别抱怨了,此刻与他纠缠再多也无益。我看他身后之人定是对你很了解。否则他们使用迷香的量,也不会控制的如此完美了,定然是有你相熟之人相告。再者,他无非是为了把你激怒,待到你意识不受控制时,难免他们还有什么坏心思。我两如今遇到了这样的事,想着寂北也不得脱身。”凛礼回头望着百里宴,神情十分紧张,“只怕他遇到的危险更大!”
她从未如此心慌过,幻鹿妖是冲着寂北和百里宴来的,她若是能多留个心眼,也不至于传音术被截断。
这座城像一只吃人的巨兽,城中所有皆难以分辨真假。这一切似乎早就被人布置好一般,就等着他们的到来。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城主府,却并未发现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只有悬挂着的无数红灯笼,透露出诡异。
百里宴试图破开所有的房间大门,却被凛礼拦下。
“又怎么了?那个鹿柏迟早会追上我们,我一棍子下去,找人多快啊。你别拉着本大爷,白白浪费时间。”百里宴不耐烦地抽离自己的法器,凛礼明知情况紧急,如今却墨迹半天。
凛礼盯着那些灯笼半晌,直到全部扫视一遍,才缓缓开口,“那灯笼里困着人。”
“你说什么?”百里宴看了半天也未瞧出有什么不妥,“你眼花了吧,哪里有人?”莫不是凛礼被那迷香影响后产生的错觉。
几点金色的星子从她指尖飞出,扑向一片红色的朦胧,昏暗的光晕间,一个个人形从灯笼内显现,诡异而又恐怖,在古朴的建筑内尤其突兀。
“百里宴,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寂北的气息,可是我看不见他。”
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情形,“甚至他好像就在我们身边!”
“但为何不见他踪迹?”
百里宴本欲怀疑,但一想凛礼是缚灵录的器灵,她能察觉到的,定然与凡人不同。可四下望去,这座城主府邸新的出奇,丝毫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这城主又去了哪里?”
“城主自然忙着招待你们的朋友。”
鹿柏的声音从府外传来,八位幻鹿妖也从其身后一道现身,围成半圆。
见凛礼和百里宴紧张的神情,他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们所处的幻鹿城和那位阁下如今在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认为的同一个幻鹿城。此乃用时间法术另外构建的幻鹿城,类似于你们凡人口中的桃花源。这里的所有生灵都不会被外界影响,只有美好。”
“你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听不懂!”
百里宴翻了个白眼,他是越看鹿柏越生气,以多欺少他倒是不怕,可竟然还用迷香,此举绝非君子所为。
如今还扯这些费解的话,分明是为了嘲讽他。
凛礼将百里宴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捉妖师的禁术却被你们用来停滞自己的时间,妄图永生。这些灯笼内的人都是你们的手笔吧。”
鹿柏的脸上竟有欣慰的神色,“果然你比那个棒槌聪明的多。幻鹿城的时间被停滞,我们也舍弃原本的妖身,用那些凡人的鲜血重塑身躯,这是多么伟大的杰作啊,你们难道不应该感到惊喜吗?我们幻鹿妖可是钻了天神的空子,实现了永生!”
只要凡人不灭,他们就可以依靠这种法子长久的活下去,不必历劫,也不必舍弃执念,他们创造了自己的天下。
“愚昧!”
凛礼眯起眼,憋不住心中的愤慨,“你们踩着别人的性命活下去,又有何好结果。不过都是利欲熏心,贪生怕死的小人。”
长生之法确实诱人,可这也不是肆意残害他人的借口。
虎首棍在百里宴手中来回一转,棍首对准鹿柏,“和这种妖还需要讲道理吗?杀了拉到!”
雄浑的力道朝着鹿柏打去,谁知他也不躲,只是呵呵一笑,百里宴蹙眉问道,“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可笑的?”
还未等百里宴的法力触碰到他,一团黑烟竟将周围的法术一道吸走。
在看到黑烟使用的法术时,百里宴脚下的砖石已被他踩出裂纹,借助四周原本存在的法力流动,从而消磨对方法术的这招,只有天狱的玉家长老才会!
“没想到,天狱的叛徒竟然是你—大长老!难怪当初急于将我父母治罪,怕是他们发现了你的秘密吧!回答我,玉关!”
百里宴怒吼道。
从小抚养自己的大长老先是下令诛杀百里家,如今发现,他竟然是勾结天狱仇敌幻鹿妖的罪魁祸首,让他如何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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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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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黑烟默默不语,一位仙风道骨,长须垂至胸口的老者缓缓走出,狼烟色薄衫上绣着凌空腾飞的仙鹤。
那人神情肃穆,捻着美髯,目空一切地看着百里宴,“老夫所做何事,也轮得到你来置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也就只会拿着虎首棍虚张声势!”
霹雳的电光肆意地攻击府邸内的所有人,眼前的玉关见到发疯的百里宴惊喜万分,高呼,“来呀,凭你那点本事,连天狱都回不去,更别说能打倒老夫。无辜的你有家无回,可计划一切的老夫却安然无恙,百里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他的话语字字尖锐,每多说一句,都是对百里宴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