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他视线一虚，自己如今还是个落魄二殿下的形象，可不能让神女发现了。
“既然危机解除，就请神女跟在下回军账吧。只是如今你神性还未恢复，以防大哥和叔父下手，还需隐藏身份。”
“明白，他二人搅了云雾山谷平静，心中只有储君之位，我自当离他们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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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寂北不坦诚，花样套路都老深。神女看破且说破，可惜心眼有些少。
第91章 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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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溪边的泉水有些乍暖还寒的微凉，绮洗着满手的蛇血，却怎么也洗不掉那怨气。
或许只有她自己闻得到，但看到推着水中落叶远去的血水，她才发觉，这下杀手的滋味当真不适。
寂北眼瞧着绮在溪边洗了半晌，裙摆业已浸湿，那拂紫绵色的外衫已被水气染深了不少。到底是神女娇气，不就碰点血吗？
也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可却想到她一本该安于平静的神女，被自己哄骗着离了神坛，倒也无辜。
他惊于自己竟有这样的想法，会对一枚棋子动了同情之心，真是荒唐。
小溪对岸一帮手拿锄头的谷中民众，乌压压的向他们走来，口中叫嚣着，“扰乱云雾山谷的恶人，快滚出去！再不走，我们可要动手了。”
随即密密麻麻的小石子从他们手中飞出，绮正欲解释，却被一块尖锐的石子正中额角，微微有些疼。
“大家尽可放心，我们不会对你们不利。”
“呸！哪来的野丫头，还做神女打扮！你不知道那神女是祸害吗？”一位村民大喊着，满是憎恨。
另有一人附和，“就是，那神女竟让云雾山谷不得安宁，和她有关的外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再不走我们就要动手了！”
驱赶之声此起彼伏，绮却惊慌失措，她如今......是祸害吗？
寂北不愿再听，也懒得与他们辩解，随即将绮拉起，那溪水已将神女的手冻的冰凉，“别和他们废话，愚昧之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指责他人的模样真是司空见惯。刚才要不是神女替他们拦着蝰蛇，只怕他们也无法安然待在此地了。
他看了看绮的额角，索性没有口子，只是红肿的厉害。
绮自知无法辩驳，留下也是徒增所有人的不快，便任由寂北将自己带走。只是骤然出走，竟有些难以名状。
她终是负了天神之意，没有护好这一方天地。
“神女不必介怀，这些人只是一时间寻不到怪罪的人，便想着欺负一个好欺负的。”
寂北眸中闪过一点嘲讽，“神女受人爱戴，自是不曾想过，会有被保护的人怨恨的一天。”
可于他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绮见他嘴上不饶人，想必是忆起了什么伤心事，“二殿下经常受这委屈吗？”
寂北一愣，他未曾想到这神女竟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而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又是怎么一回事？“习惯了就不算委屈了。”
原来他是个嘴硬的人，绮到是对寂北多了一点了解，她莞尔一笑，杏眼内带着真挚，“二殿下倒是位有趣的人。”
绮已经忘了如何与人相处，但想来夸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方听完一定也会欢喜。
“不是有趣，是为了在龙渊活下去而不得不学会的生存技巧。”
寂北却一脸冷漠，他不曾见过这样不带掩饰的笑意，只觉得不自在，龙渊内波云诡谲，不需要善意和明媚的纯良。
也罢，这神女迟早是要为了龙渊而亡的，自己也不必如此在意。
绮已知失言，想来这其中苦楚只有寂北自己知道，是她造次了。但若是道歉岂不是更有损他的心情，一时间竟犯了难，话本子中怎么说来着？
“那以后有我在，二殿下也可放松些，总之我会帮你解决龙渊困境的。”
绮绞尽脑汁，这才从记忆中搜寻到了这合时宜的话。
“神女这话......是同谁学的？”
他听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一个骗子还得了她倾力相助，总觉得很奇怪。“以后莫要如此说话了，别人会误会的。”
寂北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佯装花天酒地，自是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只是没想到这神女竟如此直白。
娇气，良善，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女，真是让他看不透。
绮微微皱眉，好看的秀眉间有些不解，却也并未问出，只是她这话一来表衷心，二来行安慰之举，倒是寂北想多了。
这话本中虽说是男女之事偏多，可绮自知不应踏入红尘俗世，所以也并未想的如此深远，怎的他反而误会了？
“既如此，我们即刻就去军帐吗？”
绮想着这时会不会遇上大殿下和那位祭司，想来他二人定还在搜捕自己，虽说不曾碰过照面，可这风口浪尖相见还是有些冒险。
寂北明白，现在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是先替神女寻个假身份吧。不远处另有一处荒废已久的神坛，可求名字，待神女拿到新身份，你我再回去。”
人间各处，皆有神坛内天神赐名一事，如此也是为了让信徒受天神庇护。一旦龙渊中有人怀疑神女身份，也可来神坛查验，以防万一。
“名字？好啊，那便去求一个。”绮难得如此喜悦，她如今总算是要有自己的名字了。
寂北疑惑道，“神女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吗？”
不是说是受天神点化的凡人吗，难不成是忘了？
绮窘迫地攥紧了自己的手，“一位神女死去，便会有另一位神女接替她的神位和职责，我继承的封号是绮，天神之境内，他们都叫我绮，可那却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
这自是一段不怎么好的回忆，算上在神坛的岁月，那也是六百年前，如今倒也看淡了。
没名字的神女，这倒是新鲜。
——
两人此去的神坛距离云雾山谷有些距离，知晓绮不会骑马，寂北特意雇了一辆马车。只是这处神坛虽已无人朝拜，但却处于闹市的一隅，看来还是要时刻留心祭司的爪牙了。
绮换了身衣服，原来的神女装束是断不能再扮了。
当褪去那一身枷锁时，绮倒是松了口气，似是从未有过的轻巧。
街道两旁的吆喝声不断，绮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再亲历人间烟火，自觉奇妙。杏眼内的期许之色令人心暖，犹如那檐下雨燕，充满生机。
寂北歪着头，看着绮喜悦的神情倒是不解，神女竟会被凡尘俗事吸引，想来是天神之境也并不如传说中的美轮美奂。
只是这人间喧嚣于他而言不过是聒噪。
“在下已命人先前往神坛附近安置了一处住所，待明日傍晚时分，便可求名。”
寂北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绮，“今日时辰尚早，神女若是愿意也可去集市中看看。”
绮虽对这提议心动，可如今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宜抛头露面，“如此是否会太过明目张胆？若是被那祭司和大殿下的人发现，只怕二殿下也难辞其咎。”
寂北实在无法理解总是替自己担忧的神女，自觉她麻烦，“无妨，若发现情况不对，咱们就跑，他们一定不会发现堂堂神女会用逃跑这种没有水平的方式，来躲避追捕。”
那两人即使是安排了暗探，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在这人多的市集，白天嚣张些也无妨。
明眸皓齿的神女扑哧一声，“二殿下此言甚好，只是你如此聪明，那两人一定经常被你算计吧。”
绮心知他不是简单的人，自然也不会毫无野心，但他既然心系龙渊子民，那自己也愿意帮他这忙。况且那两人伤了水月，必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想着从水月记忆中探知的那两人相貌，也是极不上寂北。
寂北猛然清醒，自己竟然在绮面前不自觉地暴露了一点本性，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神女使了什么能让人放下戒备的法术，这才使的他如此不由自主。
马车安稳地停在了一处宅子前，一阵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车外传来，“主子，属下都已安排妥帖，请主子下车。”
寂北先跳下了车，随即伸出手腕，将绮扶下。这神女是客人，他于情于理也该礼貌客气些。
“这四周有大哥或是祭司的眼线吗？”
问英悄悄看了眼绮，这就是被主子坑蒙拐骗来的神女？看着倒是天真，随即回道，“共有三人，属下已经将其中两人引开，恐他们生疑，便还留了一人。”
跟了扮猪吃老虎的二殿下这么久，这点子心眼还是有的。
“做的不错啊问英，我与神女等下要去集市，这车上的东西你先搬进去。”
寂北点头称赞道，问英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办事自然放心。
问英却是一头雾水，听闻主子与神女遭受了蝰蛇的袭击，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买东西？
他撩开车帘一瞧，竟是满箱子的话本与衣物，这一看就是用来讨好神女的。
只是这不染人间尘埃的神女，却喜欢这些俗物？
绮向问英施了个礼，“劳烦大人了。”她知这问英是寂北的心腹，提前安排这一切定是废了不少心思。
“不敢不敢，神女唤属下问英即可，这声大人是断然接受不起的。”
他讪讪答道，自己可是和主子一伙的骗子，得神女道谢，岂不是要遭天谴了，这种“好事”主子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他是不配的。
寂北自然明白他心中想着什么，那白眼中透露出嫌弃。“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是，祝主子和神女玩的愉快。”
问英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主子会讨姑娘欢心，不愧是风花雪月之事极为擅长的龙渊二殿下，昆吾寂北。
绮倒是觉得他二人之间相处方式不像主仆，更似好友，不过想来龙渊凶险，寂北能得一人相伴扶持至今实属不易。
——
集市之上，绮对各色东西都爱不释手，只是寂北见她喜欢，想着神女以后死亡的结局，便想着替她买下，但都被绮拒绝了。
她自知有些东西看看就好，于她也是无用，如此倒是白白浪费了寂北的银钱。
“二殿下为了我进龙渊这事，少不得要去四处打点，还是省着些为好。今日集市热闹，我感受下这氛围已是难得，倒也不必再破费了。”
绮将他的钱袋系回寂北腰间，“我如今的衣物皆是二殿下准备的，走了一路，救命之恩尚未报答，怎可再欠你。”
寂北听完却是不大高兴，他这也是为了弥补歉意，如今到好，衬的他尤其像小人了。
“在下如此也是想到你在神坛已久，这次出来也是为了龙渊，在下自当让姑娘高兴。”
见他这般认真，绮再拒绝倒是不懂礼数了。
她的视线却在无意间被那独角皮影戏吸引了，“那就请二殿下与我一同看场戏吧。”她指了指那并无多少观众的席位。
“听你的。”
难得绮开口，寂北自然不会驳了她的兴致，只是这独角皮影戏已是无人愿意欣赏了。可瞧着身边看的不忍眨眼的绮，倒是不理解，“姑娘可是以前看过这出戏？”
“这戏来自我的故国，六百年前因天灾覆灭的天河古国。”
绮怅然若失，“这次得见，难免怀念。”她只是很小的时候偷偷背着外婆溜出家门看过一眼。
两人并肩而坐，倒像是一堆璧人，引的路过之人纷纷侧目。
寂北想起，传说这神女曾是天河古国的公主，怎的也看过这民俗之物？
“姑娘当初应是公主，锦衣玉食，得点化后也是受人敬仰，竟还记得这些小事吗？”
绮笑而不语，她的身世，原也应该如此，“只是难忘罢了。二殿下觉得传言有几分可信？”
不等寂北回答，绮便用法力凝结出一朵芙蓉，置于戏台之上，以感谢演出者的辛苦。这是天河古国的习俗，如今倒是无人记得了。“借用二殿下曾说的话，便是，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台上的皮影落幕，一击铜锣之声响的极闷，似是咽下了一口，无人可知的委屈。
寂北微微蹙眉，绮，似乎还隐瞒着什么秘密。
这时，偶然间瞥见了祭司的那名手下。
寂北顺势带着绮往小巷走去，只需留下一点身影，祭司便会怀疑。寂北倒是不介意自己的行踪被发现，这龙渊的储君之争自然是越乱对他越有利。
他的手很暖，是绮未曾感受过的炽热，两人在巷子中穿梭，那些向身后奔去的砖石，恍如隔世。这漫长的岁月中，直到今日绮才惊觉，自己真的身处人间。
衣带交错间，像是开出了一朵紫薇，叮零作响的玉珏，让寂北也是说不出缘由的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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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享受过他人关心的昆吾，对于绮直接而热烈的善意不会回复！！！
第92章 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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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时分，当那斜阳正巧照耀上神坛的第一节 台阶时，凛礼沐浴着天神的恩赐，踩着碎落一地的霞光，缓缓走进那神坛，宛若身披炎阳的月光，温和的让人移不开眼。
发丝垂在身后，干净的不容一点亵渎。
绮提着裙摆，极为虔诚地迎接着自己的名字。
寂北则带着问英在外等候，此事还是须得神女一人前往合适。
瞧着那门轻轻合上，问英已是憋不住了，“主子，我说你费这功夫做什么？随便替神女寻个身份不就好了吗？还带她来神坛求名，一个迟早要为了您大计去死的神女，还需要一个人间的真名吗？”
他连问了三问，却也是指责，二殿下从不是心软之人，也怕麻烦，如今却是又陪人家逛集市，又安排她寻名字的，说出去还真符合他一心只有酒色财气的对外形象。
寂北却锤了问英一击，“你懂什么，本殿下此举都是为了让神女安心为我所用，省的想逃跑。本殿下唯有对她处处关心，无微不至，才没有后顾之忧，明白了吗？”
他这几日可都是为了大业在献身，才不是对绮动了恻隐之心。
“害！您早说的话属下就帮您安排人来伺候神女了。也省的让人怀疑，您是不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问英故意拖长了尾音。
随即而来的是寂北有力的一踹，“是不是平时本殿下对你太好了，这才导致你皮痒了？”
这问英每次讲话都正巧戳中他心中所想，这不是想造反是什么？
“你让盼云居那人先回军帐，省的王后的人起疑，这阵子我会带着神女住在王城外。安如儿那边的身份帖子搞定了没？”
“主子放心，只需神女求到名字，那身份帖子即刻奉上。”
问英贼眉鼠眼地一笑，这事他自是办的妥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