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寂北知道,母妃也并不在意父王会不会怀念他们的曾经,说白了无非是父王的自我感动,母妃心里可并没有他。
“我看着倒是不像装的,”凛礼在他身侧坐下,看着月下的白山茶出神,“你父王可紧张那帕子了,不然何至于亲自来寻,想来是不愿让人知道他在怀念你的母妃。虽不知寂北的母妃是何样的美人,但她应该是在此过得不快乐吧。”
那花心中经年不散的忧虑,一直环绕着。
白山茶是美好的花,只是多了不甘和苦闷。
凛礼在洞察情感这方面格外的有天赋,屋中的烛火映在藕色的云烟纱上,照的她眉目如画,面若垂丝海棠。
“你猜的不错,母妃不喜欢龙渊王城,也不喜欢我与父王,是我们的存在困住了她。”寂北仰躺于榻上,他也不是很伤心,只是习惯了。
“倒是位值得钦佩的女子,身处王城之中却坚守本心,就像寂北一样。”凛礼随手翻阅着一本书册。
寂北却是笑出了声,“难道不该安慰我想多了,或是说些母妃很在意我之类的话吗?”此情此景,似是安慰的话来的妥帖,凛礼怎的反而赞叹起母妃的性子了?
她淡淡的,捧着油墨万千,“那些骗人的话,你应当听过无数遍了,我再说倒显得虚假。寂北也知,王妃所求之事未能如愿,想来她缺的是个能懂她的人。”如此看来,这安王妃也是贵女,因沉王的一眼,在无法自由。
她想起沉王看相自己的神情,那怀念里竟带着歉意,定是想到了寂北的母妃。
寂北叹着气,抢过她的书册,目光如炬,“若凛礼早些来,说不定还能同母妃说上两句话。王城内无人理解她,直到母妃离世的那刻,盼云居依旧冷冷清清。宫里人人都说母妃是疯的,仗着父王的宠爱为所欲为。”
久而久之,盼云居好像就成了个禁忌。
凛礼轻点了寂北的眉心,眼中却是一点匪夷所思,烛火照的她格外娇媚,似要融化一场冬雪,“别人无法接受她的特别,才妄加揣测王妃的行为。寂北,你不觉得这龙渊王城内,只有你母妃是清醒的吗?我从那些白山茶里看到了一点残留的记忆,她很认真的爱着自己的期盼,不在乎他人的脸色,只是想随性地活着。”凛礼叹了口气,“能做到如此的人,自然值得敬重。”
“那你呢?”
寂北用力握着凛礼的手,他们之间只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却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可曾活得清醒?”他急于想要个答案。
“以前没有,但遇见你之后就清醒了。”
凛礼故意凑近他的面前,“撩拨神女可是很大的罪,寂北清楚吗?”
她自是懂男女之事,何况也对寂北这些时日,有意无意的暧昧心知肚明。她出其不意地吻了一下寂北的鼻尖,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分外有趣,“不老不死的神女,可不是你几句情话就可以打动的。”
常历风月之事的寂北却被凛礼这几句话弄的神魂颠倒,忍不住问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沉王,他说你会吃这一套的。”凛礼并不想保密,反而很期待他父子二人之后的反应,“看你激动的样子,显然大叔是说对了,寂北其实害羞的很。”
他气地蹭的一下站起身,“少跟那老头学这些,他那些都是歪门邪道!”他的鼻尖微痒,却踉跄着逃离了此地,一定要去找那老头子说清楚,让他以后少见凛礼!
何况,要教也是教他啊,哪有教姑娘这些的。
寂北的反应似是与凛礼想象的不同,莫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但她可是认真听了大叔的意见,想来是不会有岔子的。
罢了,还是先收拾东西要紧。
——
送凛礼去雨音阁的那日寂北却并没有现身,问英说是寂北忙于军中之事,暂时抽不开身。可问英却是神情严肃,似是隐瞒了什么,想来是不能泄露的密报,凛礼也不再多问。
安如儿倒是特意起了个大早,说是要给凛礼撑场面,不能有失安家人的身份。
但这无疑是打了王后余眠的脸,凛礼也是那日,见到了龙渊高不可攀,心机颇深的王后。彩凤穿云簪插在发髻间,尊贵万分,朱红色的深衣更是绣着崇明鸟,俨然不易接近。虽掌了王城权势,但面容却依旧美丽,未减光华。
她扫视着雨音阁的贵女,却是一笑,只是那笑意中满是轻蔑。
“安家小姐既然不是贵女,怎的也来雨音阁,莫不是着急嫁不出去,想来先寻个夫君?”王后话里带着讥讽,那安家的老臣可是没少给她添麻烦,但因是沉王送的,她也只能吃了个闷亏,还让旭阳也怀疑了她。这背后定是这小蹄子和寂北在搞鬼。
安如儿自是不会怕她,“是又如何,总之年轻时想做什么事,还要看人脸色吗?”她故意拖长了尾调,“也不知王后看中了哪家贵女?”
谁都知道王后会安排自己母族的人,其他的贵女不过是陪衬,但光明正大地说出口,反倒是驳了王后的威仪。
“放肆!你安家真当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王后又不能把安如儿如何,只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嚣张,明里暗里说自己人老珠黄。“算了,本后不同你一般见识,你们都散了吧,明日再开始安排事宜。”
王后带着侍女扫兴而归,本想着借机敲打入王城的贵女,谁知竟冒出安如儿这个惹祸的,听说她是来送安家的一个贵女入雨音阁,难不成她们还要安插人手入旭阳的殿中吗?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安如儿白了她一眼,只是拉着凛礼往住处走去。“王后可是这个龙渊王城最为斤斤计较的人,今日我得罪了她,少不得她以后要怎么对付你了。”她唉声叹气道,“凛礼,你可要多加小心。”
“可我瞧着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对于我同王后的不对付,喜闻乐见。”安如儿无非是想自己能紧紧跟着寂北,这一进宫苑,她也是故意招惹了王后,想必是要绝了自己另寻出路的企图。“不过,万一我被王后给先解决了该如何?”
“凛礼,别人说这话,我或许会信,可你不一样。”
她晃了晃凛礼的衣摆,似是讨好,“你这么厉害,吃瘪的定是王后。再说了,表兄哪里舍得你被王后算计。”
谁都知道,盼云居藏了位二殿下心尖尖上的美人,谁敢肖想。
这位被藏着的美人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可我怎么觉得安如儿像是故意挑衅王后,莫不是还有别的意图?”她刚才特意提了一嘴被看重的贵女,难不成是知道这其中还有玄机?
安如儿被她看的心虚,也不说什么,只是借口说是还有事情未处理,一溜烟地就跑了。
看她如此急迫的样子,似是真有别的事,但又不同于以往一般犟嘴,想必是要凛礼自己发现。如此倒也会有别的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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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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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半月,雨音阁内也并无什么特别,想来是因安如儿的挑衅,王后那日训诫贵女足足拖延了一日。
无非是些礼仪,规矩和体统,这些内容倒是与天河古国学到的东西类似,凛礼听起来也不觉得难。只是这贵女还要学习一项捉妖的技能,这确实是意外。
龙渊注重修炼一事人尽皆知,只是这捉妖想来也是为了考验修为,锻炼胆识。原以为是来走个过场,可谁承想还有每三日一次的考核。
贵女们虽说也在家中修炼,但哪里想到王宫内的课业竟是如此折磨人,哀怨之声颇多。凛礼也是腰酸背痛,也不知王后是不是故意难为她,白日除了修炼,晚上还需得洒扫。每每回到屋子便已是子时,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开始选择贵女入各家殿中。
门口的敲门声响起,凛礼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去伸手够那门栓,“进来吧。”
此时来找她,多半是又要去擦凉亭了,这王后虽未现身,但却想出这招。于情于理,凛礼都不该拒绝。
“委屈你了。”
寂北觉得亏欠,让神女来打扫王宫一角,总觉得是折寿的事。
“你怎么来了?”
一听他的声音,凛礼便想下床,却被寂北按住,她松了口气,“你不用想这么多,这贵女是我自作主张要当的,何况也学了不少东西。倒是你大晚上的来此,被人瞧见岂不是于礼不合?”雨音阁内皆是姑娘,白天来探望倒也罢了,只是夜里难免遭人非议。
寂北随意地坐在桌前,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这个是能助你恢复体力的药......”
他猛地站起,皱着眉,好看的凤眸中满是不情愿,“我带你回盼云居,这什么贵女不当也罢。凛礼,我想让你过得恣意潇洒,不是为了......什么免遭他人口舌而来此受苦的!”
他本想说是为了他,但终是难为情,没有接下去。早该想到那老头没安好心,自己还兴致冲冲地替凛礼收拾,真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可凛礼这次却没有任由他将自己拉走,“寂北,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苦差事,明日我还要同其他贵女去捉妖,此时自然不能随意离开。”
“这有什么?走了便走了,我得罪的人还少吗?”
“但我不想你再受别人的指责。”
凛礼严肃地瞧着面前比她高出不少的寂北,“成为贵女是沉王的意思,只要他不松口,我如何能离开。寂北,你父亲他看重你,不然也不会来盼云居同我说这事。我在这里不会有意外的,这些日子虽不知你在做什么,但想来沉王是知道的,这才安排我入了王宫。”
人人都以为沉王最不喜二殿下,可凛礼却觉得,无论是寻找神女,还是蝰蛇妖的出现,亦或是沙蝎,都是沉王为了磨炼寂北而使的手段。
寂北放开了手,他一直都知道父王为何默许他的韬光养晦,无非是因那位置就是给他留的,表面宠着旭阳,可实际却在削他的兵力。“你何时看出来的?”凛礼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细致入微。
“那日他寻帕子的时候。安王妃早亡,王后和祭司势力又大,想来唯有对你冷淡,才能让你和安家都成长起来。”凛礼拽着他的袖子,有些犹豫,“我不明白王权的诱惑力有多大,但也还是希望寂北能同沉王好好的。沉王让我来此,说不定是为了搓搓王后的锐气。”
“何以见得?”
这些日子以来,凛礼真是成长了不少。
她狡黠一笑,面色都红了些,“明日捉妖,那头筹想来是王后早已内定了人选,可我就是那个意外啊。连龙渊殿下的夫人都想着安排自己的人,沉王自是不能允许。”凛礼慢慢贴近寂北,示意他尽可宽心。
凛礼的鬼主意,还真是不少,看来自己应当要好好修炼,不然就要被她比下去了,“但若是大哥喜欢那个王后安排的贵女,你又能如何?”他耐心地瞧着凛礼,倒也不催。
“大殿下不会喜欢的。”她斩钉截铁,一脸认真,“你不都挑拨他与王后的关系了吗?他就算再糊涂,也该留个心眼吧。”
这消息还是从问英口中知晓的,只是寂北把龙渊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倒是凛礼小瞧他了。
寂北揉了揉凛礼的脸,原来神女也是这般的不好轻易“相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他一把将凛礼拉过,贴耳说道,“旭阳,喜欢安如儿。”
这是一个什么惊天大八卦,联想到王后如此看不惯安如儿的神态,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唯一的儿子喜欢上了敌人家的姑娘,难怪她见安如儿就头疼,原是还有这一层。
“凛礼,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不想再待下去了,我随时带你离开,总之本殿下的路,谁都挡不了。”
他极为自信,这些日子收拾的老臣也差不多了,于他而言自是无所畏惧。
“知道,现下已经很晚了,赶快回去吧。”凛礼悄悄打开窗,“从这里走。”
翻窗?
“我都是从大门进的,回去你却要我翻窗!”真当他是什么小人登徒子了吗?
凛礼略显失望,“我只是想看看爬窗出入闺房的情景是什么模样,寂北不能满足我这小小的好奇心?”她无辜地盯着寂北,烟波流转间,满是委屈。
自知是逃不掉了,他也认命一般行至窗台边,“看仔细了!”随即向后倒去,不带半分犹豫。
一个人影就此消失,凛礼自是一慌,可朝下望去,却什么也没有,正欲出门寻人时,寂北却是骤然献身!
墨色的长发垂下,溶于月色。
“你吓死我......”
还未等凛礼说完,寂北便是深深一吻,多日未见的思念都在此刻化解,沉浸在了无声的心跳间。
他意犹未尽的缓缓离开,压低着声音,“以后的告别都要如此,祝你有个好梦,我的神女。”
此话一别,凛礼傻愣愣地在窗边站了许久,原想着不都应该是自己调戏寂北才比较妥帖吗?
怎的今日却是反了过来?脸火辣辣的疼,心也似要跳出胸腔,寂北,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喜欢这样的“惊喜”的?意想不到他在这方面很会啊。
——
一晚无眠,所幸凛礼不睡也无碍。
这日捉妖,所有人都特意起了个大早,据说是龙渊一城镇被妖族侵害已久,这才安排了贵女去捉妖。但这为难之声却是蔓延在了整个队伍之中。贵女不能提前离开,也不能不完成任务,否则其家族少不得要被责难。
这些日子与她们相处,凛礼到是发觉除了那余家的余敏之傲气了些,其他人倒是都好亲近。不过是王后特意安排给大殿下的人选,自是与她们这种来充数的不同。
但怪的是此番带队的竟是祭司的幕僚,听说是位叫洛商的云游捉妖师。
那人却是俨然少年气,牙绯色的外衫不染尘埃。凛礼瞧他的第一眼便觉眼熟,但又确实没见过。自己的感觉一向准,只怕这个洛商不是善茬。
“各位贵女,此番要捉的妖行踪诡秘,不可琢磨,烦请务必当心,若是因此丧命,龙渊殿概不负责。”他不近人情地说着这次的规矩,似是颇为期待。
“今天就请先下榻此间客栈,等下会有人来告知去处。”
凛礼拿着牌子,随意地挑选了一间靠里的屋子,这次的贵女不过十人,听说是各家为了不掺和储君之争,纷纷避嫌,但想来是沉王暗中授意的结果。
“啊!你来啦。”屋内瘦瘦小小的姑娘连忙招呼凛礼,“你睡哪一张床?里面的好吗?我夜里起夜比较频繁,不想吵到你。”
这个姑娘是方家的贵女,方栩栩,因家中只有她一个适龄的姑娘,便不能推辞,只得送她前来。栩栩生的可爱,又活泼,像是神坛外开着的迎春,小巧玲珑。
“听你的,我也不拘于睡哪里。”这半月,二人时常攀谈,虽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可也是在漫漫课业学习中搭了个伴。
栩栩神秘兮兮地凑近凛礼,问道,“安家派你来参选贵女可是奔着二殿下来的?”她偷偷抿嘴一笑,鹅黄色的发带衬的她十分天真。
凛礼坦然地点了点头,“正是,那栩栩是为了谁来的?”凛礼自然是调侃,见她曾在学习规矩时日日偷懒,抄了凛礼不少笔记,必是不愿留在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