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跑腿,周旋,可是把他嘴皮子都磨破了。眼下须得给自己寻处僻静之地好好修养身心一番。
时盈儿近日却格外头疼,沈司洲虽说与自己定了婚约,可这人却半个字也不提,想来她这漫漫追夫之路还是不见成效。
“不过苏恒竟也就这么离开了,他也不等凛礼康复后,一起吃顿便饭吗?”
“有你这位大功臣在,谁还敢抢你主位?”
百里宴伸了个懒腰,为了防止混沌灾祸再度流出,他可是和寂北没日没夜的被大长老拽到龙渊殿加固封印,眼下还能留口气同他们交谈已是上天垂怜。
“不过我们倒是很期待千舒城和昊阳的喜宴。”
尺素放下手中的册子,默契的与百里宴眼神交锋,可却带着唏嘘之意瞧着沈司洲。
他们两是人尽皆知的青梅竹马,又自小定有婚约,如今大事已定,想来也该选个好日子。
“别......胡说,日子还没定呢。”
时盈儿有些心虚,她是期待没错,但司洲的想法又是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可若是亲口问询,倒显的她不矜持。
“二月初二。”
沈司洲淡定地回道,似是早就准备妥当。
三人却是如临大敌一般,“那不就是半月后?!”
时盈儿已是坐不住,“我怎么不知道?”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此事太过仓促,就像成婚的人并不是她。
莫不是沈司洲要娶别人吗?
想到此处,心却是凉了一半,憋了满肚子的委屈,“你要和谁成婚?”
尺素和百里宴自是在一旁看戏,随即稍稍挪开了石凳子,这场景颇为尴尬。
“自然是与你。”
沈司洲皱了皱眉,“我前些日子不是早就问你拿了衣裳的尺码吗?就是为了做喜服,还有问你喜欢什么菜色,花木一事......你都忘了?我还以为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
他自觉受挫,怎么他这翩翩公子的手段到了未婚妻的身上,一点用也没有。
时盈儿细细回想着从金石镇回来后的那段时间,沈司洲确实每日都来询问自己喜好,这次回千舒城,师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提了婚事的流程,原来竟是自己太迟钝,没发现吗?
她红着眼,一下就将沈司洲抱住,“我就知道,除了我谁还能收了你这个沈狐狸!”
时盈儿觉得,他一定也是对自己有意,虽不像她那般情根深重,但沈司洲却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别人都说他生了副花花肠子,但时盈儿就喜欢他的“油嘴滑舌”,关键时刻有担当的样子。
被她这么热情的一抱,沈司洲这情场老手竟有些害羞,“咳咳,还有人呢。”
“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百里宴正想抱怨时,却瞧见了走来的寂北和凛礼。
“二月初二,我给你备份厚礼可好?”凛礼见时盈儿喜上眉梢,又救了自己一命,定是要好好感谢。
尺素上前探了探脉息,“恢复的不错,只是如今你没了神性和法术,怕是不能再修炼。”凛礼遭此重创又不能修炼,也无法承担别人给予的修为,以后只得细心养着,不然便是无力回天。
时盈儿见她安好便也释然,“你给我最大的厚礼便是好好的活着。能帮你,也算是抵消了千舒城对离离和你的歉意。”
凛礼和离离救了很多人,如今能有现在的局面已是万幸,总算是没有遗憾。
“大恩不言谢。”
寂北施了个礼,他阵子对于时盈儿可是格外敬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时盈儿救的是他,“以后沈司洲要是惹时姑娘不悦,我就带着天狱的捉妖师去收拾他。”
想来这样的局面会引起三大捉妖派的纷争......
——
自龙渊殿回来后,寂北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偶有小憩,梦中却都是凛礼死在他怀里的样子。
次次如此,常常惊醒,直到瞧见凛礼躺在身侧,这才松了意识。
寂北现下不敢轻易入睡,生怕一个不留神,凛礼便不见了。
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他不想凛礼看出自己的惊慌,可那些场景却挥之不去。凛礼如今不能修炼,势必会早他一步离开,可那时自己又该如何?
凛礼没有转世,他却不愿意下辈子见不到她。
思来想去,修仙或许是个法子,但他却并无此心,长久的寿命也是一种折磨。
“你怎么了?”
凛礼揉了揉眼,见寂北坐在床边一人苦思,半梦半醒间,随口问了句,“可是在想要给盈儿什么新婚贺礼?”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总之多送些金银之物是没错的,没人会不喜欢,虽说俗了点,但实在......”
寂北等了半天,见她不再言语,想必是又睡过去了。
他将被子往上拉了几寸,“眼下你还在才是最重要的。”
修长的手指反着蹭了蹭凛礼的脸颊,温柔又缠绵,她睡得很安稳。得时盈儿相救后,凛礼便时常犯困,想来是没了修为只得靠睡眠恢复体力了。
床幔垂地,偶有渗进的月光照在凛礼的青丝上,竟如银色潮水,就连月色都极为偏爱她。
“有空操心别人的婚事,怎么不想想自己的?”
大长老经此一事也已对他们的婚事松口,凛礼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就连自己提及时,她也是推脱,说是不拘于俗礼。
一来一回两三次后,他倒成了那个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人,但好在天下皆知凛礼是天狱的主君夫人,也算是一件喜事。
——
眼看着二月初二将至,凛礼和尺素作为时盈儿的密友,便一道去了千舒城替她梳洗打扮。时夫人一早就已安排妥当,她二人此番前去也不过是陪着时盈儿再吃喝玩乐一天。
不过尺素一走,诸多杂事倒是落到了百里宴头上,惹的他一天要和寂北闹个两三场。
他不像寂北和尺素,自小就处理天狱诸事,如今定是不能和寂北一样游刃有余。
偏偏尺素给他安排的还都是琐碎的事,他光是看册子,就已头大。
“我说,主君。”
百里宴贼兮兮地小声说道。
听这一声叫唤,寂北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自己的书册往旁边挪了挪,“尺素交给你的任务,别想着找我解决。”
他都不用猜就知百里宴打的什么主意。
百里宴跳上高凳大喝一声,“不讲义气是不是?你媳妇,拐着我媳妇去参加沈司洲和他媳妇的喜宴。你却和我在这里处理杂事,说得过去吗?”
“凛礼是我夫人没错,时姑娘也马上是沈司洲的夫人,这点也是正确。至于你......”
寂北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大长老还未说服吧。”
算着时间,他也快处理完手头的事了,等下便可起身去昊阳,“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做完,到时说不定还能赶上吃点残羹冷炙。”
百里宴泄了气,唉声叹气道,“尺素看着我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连你都如此迂腐!”
那位不苟言笑的主君,现下却是看开了不少,“凛礼身子弱,我自然不放心让她生下白夜家的继承人,以后天狱的重担可就要交给你和尺素的孩子了,你可不得多学些?”
他这一生只会有凛礼一个妻子,也再容不得下其他人的存在,来分享凛礼的目光。
“你都想到这么多了?”
百里宴才知自己过于洒脱,竟有些缺心眼,“凛礼知道你这么想吗?”
寂北蹙了蹙眉,“她和你一样,在这些方面极为心大,我们还未讨论过这些,但想着凛礼喜欢热闹,我倒也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头。不过她如今才刚好,过一两个月后,我与她游历人间时再说吧。”
到时风景好,心情好,想来他再装个可怜和委屈,凛礼自然不愿意舍得自己难过。
“游历人间,何时决定的?”
怎么都不邀请他一起?
“昨日。”
寂北替他打开一页册子,“赶紧的,你不吃饭我还是要的。太阳下山前,将这些都解决,我们也好赶上喜宴。”
“知道了!”
百里宴难得犯愁,他何时才能将素儿娶到手啊!
“大长老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素儿夹在中间也为难,我总不能处处要她打点吧。你可有什么秘技传授?”
寂北竟能说服大长老接受他与凛礼的婚事,定是有什么巧法。此时不打探,更待何时?
寂北搁下笔,检查着百里宴的手批,“你与我完全不是一种情况。大长老其实是舍不得尺素离开他,这才不接受你。可他虽顽固,却又知道你对尺素的好,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何况二张老是他胞弟,百里家一事他依旧带着歉意,估计想解开这心结还需些时日。
“离什么开!”
百里宴用力拍了下案几,“我把百里家都交给素儿照看了,哪里还离的开!”
“你啊,以后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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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番外一(不负不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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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舒城中处处张灯结彩,齐涣如今身为主君,自是舍不得从小看到大的师妹嫁人,原想着就算是盈儿不成婚,他也是养的起。
奈何这丫头一心都是那个纨绔子弟,但好在沈司洲本事不差,倒也勉强能配得上自家师妹。
时盈儿正在换着喜服,见凛礼和尺素前来便让其他人先退下。
她一向穿的俏丽,今日更是多了端庄持重的温和,约摸着时夫人下了不少心思。
“今日可还好看?”时盈儿攥着手心,止不住的紧张,“胭脂会不会太浓了?”这一身喜服,绣着喜鹊,并蒂莲,腰间缀着叮当作响的玉石,极为费功夫。
“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凛礼替她理着披帛,柔声答道。
尺素则审视着屋中的摆件,生怕有一点不合礼数,“放心吧,沈司洲肯定移不开眼。何况我们不也来帮你妆扮了吗?对于婚事的流程,我也算是得心应手,当初经历凛礼和主君未办成的那次,我早已经验丰富。”
她和时盈儿相视一笑,静待凛礼的反应。
“是不是寂北和你提过?”
凛礼只是叹了口气,“眼下四处正是用银钱的地方,天狱才经大难,万不可为了婚事再浪费。何况也不急,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她如今也算是个财迷。
“如此倒也有理。”时盈儿瞧了眼门外,轻声说道,“师父说想单独见你一面,向你致歉。”
凛礼随意一坐,却是有些不大高兴,“我与时夫人没什么好说的,井水不犯河水而已,现下缚灵录回了极梦神川,我来千舒城也是因盈儿你的婚事。我不喜欢这里,也没必要再假装接受她的道歉,未免太累。”
她不找麻烦,可不代表不记仇。
“也罢,我也是个传话的。”
时盈儿按了按头,她早知凛礼会这么说,有些事能一笑而过,有些恩怨却是再也无法平复。
“对了。”凛礼取出一个锦盒,“苏恒送来的,托我们带来的贺礼。”
毕竟是妹妹,他不来也是怕忍不住揍沈司洲吧。
时盈儿接过一看,竟是对珊瑚金玉做的鸳鸯臂钏。
那鸳鸯眼睛点以上好的黑玉,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苏恒这礼有些重了。”
他们其实也算不得多深的交情,时盈儿更是对他没什么好感,想不到今日却是如此大方。
“怎么说也算是共同经历过风雨,这个是他的祝福。”尺素将天狱的礼单也拿出,交给了时盈儿,悄悄嘱咐道,“别让沈司洲知道,这是我们给你备的小金库。”
见时盈儿愣住,凛礼急忙塞在她的嫁妆之中,“多带些体己钱,总是没错的。”
——
唢呐一声奏起大喜之意。
昊阳的车马踩着鼓乐之声前来相迎,沈司洲却也忍不住紧张,按理说他与时盈儿自小相识,说是从小打到大的也不足为过,眼下真要成婚了却觉得不真实。
直到齐涣将那他偷偷握过无数次的手交于他时,才惊觉自己早就认定盈儿就是自己的妻子。
沈司洲常替他人解惑,眼下也该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了。
说来也怪,为何自己以前没发现盈儿于他的重要,想来是心知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这才有恃无恐。
他上马时因目光一直停在盈儿身上,竟差点踩空,引的那身侧之人微微一轻笑。他沈司洲竟也有手足无措的一天。
借着法术,不过行了一个时辰,便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昊阳。宾客纷纷贺喜,沈主君自是完成了心头一件大事,大摆宴席。
她对于自家弟弟的性子最清楚不过,生怕他委屈了时家的姑娘,不过有她坐镇,这小子也休想掀起什么浪。
寂北和百里宴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耽误了时辰,与沈司洲喝了几杯便各寻他们的心上人。
凛礼也喝了两口酒,有些醉意,这里的佳酿烈的很,烧的喉咙疼。
眨了眨眼,却瞧见寂北向她走来,一如既往的风姿出众。
他皱了皱眉,见凛礼眼角微红,却也无奈,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今日高兴,喝一些也无妨,但不可醉了。”
“嗯,我不过小酌了几口。”
凛礼自是还清醒,好酒难得,却也不能贪杯,“寂北,你想修仙吗?”
她又问了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暂时......还不想。”
寂北似是有些顾虑,便带着凛礼去了厢房外醒醒酒,“你想我修仙吗?”
“我也不清楚。”
凛礼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二月的凉风,“修为,神性,天赋,寂北你都有,若是不修仙岂不是很可惜。我不想你因我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她自然知道寂北犹豫是为了陪她,“若你修仙,就不会忘了我了......”
“又胡思乱想,我为何会忘了你?”
寂北知道,凛礼没有来世,一旦百年之后,人间换代,便再无人记得她,可她又不甘心就此消失。
“可你舍得我一个人度过千年万年的日子吗?修仙很好,于我却不好。”
凛礼噗呲一声,杏眼内印着星辰的窃窃私语,“有道理,那寂北还是不要修仙了,就和我一起待在人间吧,天神之境太冷了。”
“说到这个,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别处看看吗?我想过了,等四月春意正盛时,我们便出发。眼下百里宴和尺素能管好天狱,唯有捉妖师训练一事还需我再督促些,其余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寂北握着凛礼的手,却觉得寒凉。
“好啊,不过这话听起来不吉利,像是在交代后事。”
凛礼伸手摸摸他的头,“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答应过我的事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