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寻的气息在头顶盘旋，她有些懊恼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极具压迫感的眼神。
她知道他固执，他固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坏脾气倒是不减反增。
白瑛叹了一口，态度逐渐缓和起来：“要是现在退出，不仅拿不到出场费，还要赔违约金，我没有办法承担这些。”
路知寻立马脱口而出道：“我来帮你付。”
白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她笑得如此开心。
但没过多久，她又换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孔。
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就连片刻的幸福都觉得奢侈。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帮我。”
“不知道的时候害怕知道，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你不讨厌我吗？”
即使知道了满口大道理，假装清高的我，曾经做着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
路知寻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永远都不会。”
她想要伸出手推开开，将自己从这狭小的空间中解救出来，但在触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电流顺着她的指尖流向更深处。
白瑛别过了头，不敢直视路知寻的眼睛。
“白瑛，你值得更美好的未来。”他说的掷地有声，仿佛这是一件早已板上钉钉的事。
不容置疑，尽在掌控。
白瑛像是故意挑刺般，又像是为了转移话题，突然冒出来一句：“现在连师姐都不叫了吗？”
路知寻愣了一秒，低下头笑着喊了声：“师姐。”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鸣，在明黄色的灯光照耀下，路知寻的周身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耀眼又温柔。
在如此美好的氛围下，年轻的男女本应更加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而不是以一种极其别扭在姿势，互相对峙在沙发上。
“比起未来，我更在乎现在。”终于，白瑛还是伸出手推开了路知寻，“就算今天你失败了，你也有家可回，但我不一样，我只有自己。”
几乎是接着白瑛的最后一个音节，路知寻脱口而出：“你还有我。”
“路知寻。”她轻声唤他：“别为了我做傻事。”
当初那只只会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狗长大了，长出了獠牙，终于学会保护主人。
但是对主人来说，她只希望小狗无忧无虑，永远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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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了，但没完全和好。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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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第二天的拍摄因为高歆瑶的广告行程而延后了，但事态并没有因为她的短暂消失而变得明朗。
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网上出现了许多关于白瑛的亦真亦假的传言。
甚至有“热心”网友在某瓣上单独开了一个帖，收集了迄今为止所有的爆料供大家讨论。
标题名为：【[精]没看过的进来补补课，关于白瑛的课件来啦！】
路知寻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双手，还是点了进去。
里头细细罗列了关于白瑛的家庭情况、学生时代的生活，以及和秦淮的恩恩怨怨。
保险起见，路知寻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读了三遍，关于代画一事这位楼主倒是一字未提。
不过自己曾经追求过她的事情倒是被扒得一干二净，光有文字还不够，甚至连照片都多达五张。
虽然不知道这个照片是从何而来，但想必一定是出于某位曾经的同窗之手。
不管怎么说，这个帖子的正文内容虽然曝光了白瑛的隐私，但还算比较真实，比起其他指鹿为马的文章要稍好一些。
即便如此，路知寻还是紧张地不敢往下翻看评论。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讨厌白瑛的人眼里，即便是再细微的黑点都能成为炮轰她的工具。
更何况是如此重磅的新闻。
1L：我就说路知寻和白瑛是真的吧，你们还不信。
2L：综艺果然是有剧本的，大家还是不要太认真。
3L：我觉得这没什么吧，白瑛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4L：路知寻居然是舔狗，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是那种浪子类型的，更爱了。
5L：白瑛家庭这么困难还能自己赚钱学画，还画得这么好，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6L：无语，白瑛这不算欺骗吗？装成一副高冷对路宝爱答不理的样子干嘛？纯纯蹭路宝流量。
......
39L：姐妹们，我刚刚从白瑛微博回来，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40L：什么？
41L：白瑛居然关注了路知寻！！！唯一关注！！
42L：！！！！！！白路成双就是真的！！！
43L：......CP粉能不能别来这里发疯......
44L：原来白瑛爸爸是赌鬼，真是不知道在高贵什么，还想抢高高的风头，真的要笑死了。
45L：楼上的别雌竞好吗，还要带上家里人真够恶心的。
路知寻正想继续往下看，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视线。
当硕大的“张怀瑜”出现在屏幕上时，他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意欲何为。
“喂。”路知寻有些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似乎在责怪他打断了自己的网上冲浪。
果不其然，张怀瑜连寒暄都直接跳过了，上来就是一句：“你上个画画节目怎么变成这样了？”
路知寻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未曾设想过，原来一个以绘画这种恬静安宁的项目为主题的综艺居然会如此险象环生。
有人的地方就是地狱。
此刻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路知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
“你知道现在网上怎么写你的吗？我给你念念啊。”
张怀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新晋画家路知寻苦恋白瑛数十年却遭无情拒绝，背后的真相居然是？》”
“《新欢VS白月光，情圣路知寻将何去何从？》”
“《现实版\'富贵男和贫穷女\'，女人记住这几点，让男神甘愿为你走下神坛。》”
“停停停。”路知寻忍不住打断了他：“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们群里发的营销号文章啊，都转疯了。”
虽然张怀瑜的语气仍然十分镇定，但听得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路知寻你知道吗？你和白瑛现在在业界就是个笑话。”
路知寻干笑了几声，“旁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好了，更何况我暗恋白瑛也是事实。”
张怀瑜也学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是啊，本来是不想管你的，但秦淮跟白瑛......他们两个有点不对付。”
“我都知道了。”路知寻见张怀瑜这幅藏着掖着的模样，干脆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毕竟他们两个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比起友谊，他们之间的利益捆绑更为稳固。
张怀瑜大惊：“啊？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算了，总之，要是白瑛代画的事情暴露了，舆论可就更加难掌控了。”
“那你的意思是？”
张怀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还是退出吧。”
“反正对你来说也没多大损失。”
“不行。”路知寻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谁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张怀瑜早就知道路知寻不会答应，但他还是想再劝劝他：“你别任性耍小性子，我这也是为了你和白瑛好。”
“我没耍小性子。”路知寻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昨晚萌生的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告诉张怀瑜：“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什么？”张怀瑜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既然我和白瑛都想留下，唯一的隐患就是秦淮。”
“你想让我□□？”
路知寻撇了撇嘴。
没想到这个时候张怀瑜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看来他还维持着作为一个成熟社会人必备的素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之前有个学员被淘汰了，他也是秦淮的弟子，我想拜托你帮我约他出来见一面。”
虽然不知道路知寻具体想要做什么，但本着和他合作多年的交情以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张怀瑜还是咬牙说了句：“行吧，就信你这一次。”
路知寻挂了电话，手机屏幕跳转回了那条帖子。
他往上翻看着，指尖在触碰到那张合影时停了下来。
说是合影，其实有些牵强，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两个刚好都出现在了镜头里。
照片里的白瑛身着粉色领子的学士服，与平时喜欢穿素色的她有些不太一样。
她原本皮肤就白，在黑色的映衬下更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
路知寻不会忘记那天，即便是35度的高温下，他还是舍弃了空调房来到烈日下和白瑛做毕业前的告别。
但在那时候，他以为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临走之前，他的室友们还不忘打趣道：“阿寻，你今天可得表白了啊！”
“就是，再不表白可就来不及了！”
“那要是成功了不就异地恋了，异地恋可不是人谈的。”
“管他那么多呢，先追到手再说。”
路知寻只是笑笑，连鞋带都松散着便急不可耐地出了门。
在转身之际，他还听到屋内传来一句：“看这小子猴急的样子，女人看到他肯定要被吓跑。”
要是搁在平日里，他肯定要跟这群混小子争个面红耳赤不可。
但路知寻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路小跑着来到拍毕业照的空场地，四处寻找着白瑛的身影。
终于，他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独自站着的白瑛。
路知寻跑了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询问道：“师姐，你已经拍完了吗？”
“嗯。”白瑛点了点头。
路知寻垂下了脑袋，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虽然事到如今他想起那天的事还是会感觉到惋惜，但在那一天，那一时刻，他简直想哭的念头都有了。
像是看出了路知寻的难过，白瑛安慰着他：“要不你再给我单独拍一张？”
“好啊！”
像是得到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学生一般，路知寻原本低垂的眼角顿时充满了光亮，他掏出手机，动作飞快地打开了相机app。
白瑛也非常配合地站直了身体，冲着镜头挤出了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就在路知寻即将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拥挤的人群将他往一旁撞去。
他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
“不好意思啊，我们在拍合照。”对方冲着路知寻道着歉。
“没事。”虽然嘴上表现着大度，但路知寻却在心里将他们痛骂了一顿。
真是的，没看到别人也在拍照吗？真没眼力见。
看到路知寻脸上的小动作，白瑛低下头浅笑了一秒，在他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淡然的姿态。
“师姐，我觉得你穿黑色也蛮好看的。”他再次举起手机，看着镜头中黑白分明的色块，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黑色不觉得太沉闷了吗？”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气质。”
听别人说，如果身处的世界非常黑暗，就会下意识地喜欢一些明亮的事物。
这样的话，就能暂时从眼前虚幻的光明中获得一种错觉——以为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
路知寻注意到了白瑛那一刹那的恍神，便提醒道：“师姐，笑一下吧。”
白瑛将双手端正地摆在身前，冲着镜头笑着。
亦或是，冲着路知寻。
于此同时，身后的那批人发出了欢乐的声音。
“cheese！”
就这样，他和白瑛非常突兀地闯入了别人的镜头——以一种扭捏拘谨的神情。
*
路知寻呆呆地盯着那张照片，还是没忍住按下了保存键。
他想，如果是她想做的事，那么无论对错，他都会守护到底。
这一次，就让我拿起手中早已生锈的剑，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态，来当你的骑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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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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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张怀瑜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主编的样子，但是办起事情来还是蛮靠谱的。
没多长时间，他就圆满完成了路知寻交给他的任务。
趁着拍摄的间隙，路知寻借故离开了别墅，打车来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远远地就能看见张怀瑜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杯咖啡，眉飞色舞地在和对面的人交谈着。
如果说张怀瑜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健谈一定算其中一项。
路知寻仍记得和他初次见面时他那副自来熟的模样，仿佛和自己已经认识了几十年似的。
等到终于走到二人面前时，路知寻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张怀瑜立刻起身上前揽过他的肩，笑嘻嘻地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我们等你这么久，等会咖啡钱报销啊！”
路知寻早已习惯了他的客套，便立刻点点头：“好的张老师，我来请客。”
而坐在张怀瑜对面的林奕却没有他们二人那般愉悦，他像根木头似的怔在原地，先是看了眼张怀瑜，又望向路知寻，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说好的可以在下一期的《美术周刊》上刊登自己的画作呢？
在路知寻出现的那一秒，林奕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虽然林奕绝对算不上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也不傻，经过他这阵子的观察，多少能猜到路知寻不惜搬来张怀瑜的目的。
一定和白瑛以及秦淮有关。
而自己，作为知情者和受害者，必然有可以利用之处。
等到路知寻和张怀瑜纷纷在自己对面坐下之后，林奕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是为了白瑛的事情吧？”
张怀瑜轻笑一声，伸手拿过桌上的咖啡杯，转头跟身旁的路知寻说：“这小子还挺聪明，以后一定有出息。”
路知寻没有搭理他，但林奕心里却有些高兴。
即便知道这话极有可能是张怀瑜给自己下的迷魂汤，但是得到夸奖总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受到了秦淮的公开贬低之后。
于是他坐得端正，毕恭毕敬地说：“张老师有话直说吧，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