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被抽了筋骨般瘫倒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就在这时，路知寻终于出现，他手中高举着手机，嘴里还念念有词。
直到他终于走近，张怀瑜才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朋友们，这就是画展的开幕式现场啦，和大家想象中是不是不太一样，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说罢，他将镜头对准了秦淮失魂落魄的脸，弯下腰对他说：“秦老师，跟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好多人都说是您的粉丝呢。”
秦淮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咬着牙怒视着路知寻和张怀瑜。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
路知寻关闭了直播，冲着秦淮露出了一个任谁都不曾见过的阴冷笑容，用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自作孽不可活。”
--------------------
第二十四章
====================
此事一出，一些曾经通过受过秦淮侮辱的学生们也纷纷甩出证据指证他，这下，他威逼利诱学生替自己代画的事情可以算是板上钉钉了。
不仅如此，经过舆论的发酵，许多细心网友还发现秦淮平日里和一些企业高管关系密切，经常出入一些奢华场所。
没过多久，他便以涉嫌参与洗/钱被警方带走了。
秦淮的丑闻无疑是给原本就备受争议的《大艺术家》雪上加霜，尤其是高歆瑶的粉丝，一致认为这个综艺配不上自家偶像平日里的良好形象。
粉丝们在微博上骂经纪人，骂公司，唯一诉求就是无辜的高歆瑶赶紧跟这个节目撇清关系。
不知是因为舆论压力还是其他原因，高歆瑶最终以身体原因退出了《大艺术家》的录制。
伴随着高歆瑶的退出，节目的收视瞬间呈断崖式下跌，靠仅剩的几位素人选手根本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但唯一庆幸的是，这个节目终于回归了原本的初衷，真正成为了绘画爱好者的交流平台。
别的不说，光是在这件事上，张怀瑜可以说是帮了大忙，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光凭路知寻和林奕二人恐怕是漏洞百出，被反将一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怀抱着一颗感恩的心，路知寻捧着一束比头还大的鲜花就站在了张怀瑜的办公室门口。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抬起手轻轻地敲响了门。
但过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路知寻歪着头，再一次抬起了手。
“你是找张主编吗？”
手指还未下落，他的动作便被打断。
路知寻转过头，朝着那位员工点了点头。
对方继续说道：“张主编被停职了，你有事打他手机吧。”
“停职？”路知寻连忙追了上去，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
在看到那位员工惊慌的表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便道歉道：“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张主编为什么会被停职吗？”
这位员工并不是新人，自然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是谁，便如实告诉了他：“秦老师的事情闹得挺大的，出了这种事情，张主编作为负责人肯定难脱其咎。”
路知寻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强烈的愧疚感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他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无奈的表情，只好冲他说了句“谢谢”，随后捧着花，低着头走出了办公大楼。
手中的鲜花此时仿佛失去了明艳的色彩，变得黯淡枯萎起来，路知寻双眼无神地盯着它，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他拿出手机，本想给张怀瑜打个电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索许久，他还是给白瑛发了条信息。
“听说张怀瑜被停职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白瑛便拨了电话回来。
她开口就是一句：“你在哪里？”
路知寻愣了半秒才开口回答：“在出版社大楼门口。”
“我这边已经录完了，要不等会一起去他家吧。”
路知寻此时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秒对于张怀瑜的愧疚尚未消失，下一秒又开始因可以借此机会和白瑛见面而开始窃喜。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时，他开始觉得自己此时的高兴都带着些罪恶。
但他还是答应了。
或许所谓爱情，就是哪怕要踩在朋友的尸骨上也在所不辞。
*
路知寻和白瑛约在张怀瑜家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见面。
他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远远地看到白瑛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了下来。
她来得着急，连衣服都还穿着录制时的那一件。
虽然不知今日的节目是什么主题，但白瑛身上那件中式旗袍还是深深地吸引了路知寻的目光。
她挽着简单的小发髻，穿着一件淡雅的白色旗袍，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整个人如同一朵恬淡美丽的雏菊。
等到白瑛走近，他才忍不住夸奖道：“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白瑛对他的夸奖似乎习以为常，于是径直往超市入口走去。
路知寻捧着花束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在旁人看来倒像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他凑到她跟前，问道：“是要买点水果过去吗？”
白瑛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在货架边游走着，“不是，我打算买点食物。”
说到食物，路知寻第一反应是薯片饼干之类的零食，便点点头道：“零食也蛮好的，他应该也会挺喜欢吃。”
白瑛这才回过头来，拿起身旁的西红柿重重地放到路知寻手中。
她朝着路知寻身后的位置扬起下巴，使唤道：“去那边称下重。”
路知寻不解：“西红柿？为什么买这个？”
“张怀瑜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忘记吃饭，既然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当然要用行动来道歉。”
路知寻听明白了白瑛的意思，她是打算亲自给张怀瑜下厨。
但下一秒，他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还未经过大脑，真实的想法便从嘴中溜了出来：“我都还没吃过你亲自做的饭呢。”
白瑛不以为然，慢悠悠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鸡蛋放在篮子里。
路知寻灵机一动，便建议道：“不如我来做饭吧。”
白瑛这才有了反应：“你会做饭？”
路知寻撇了撇嘴。
如果把生的食物变成熟的就算会做的话，那他应该是不至于让张怀瑜饿死的水平。
但会不会死于其他原因就不好说了。
看着路知寻这幅为难的表情，白瑛瞬间明白了，便摇了摇头，继续寻找着今日食谱所需要的食材。
路知寻称完西红柿的重量，便又飘到了白瑛身边。
“那这样，你做错，我给你打下手。”
“只要不帮倒忙就行。”
“不会！”路知寻对此信心满满。
逛了约莫半小时，终于完成了这趟购物。
番茄炒蛋，可乐鸡翅，腌笃鲜，再加上一些饭后水果，这样也还算是有诚意。
*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终于来到了张怀瑜家门口，却发现他似乎不在家中。
路知寻顿时将手中的塑料袋扔在了地上，整个人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这张主编跑哪去了？”
白瑛沉默片刻，接着打开了门口鞋柜的第二个抽屉，随后从里头拿出一把钥匙。
她刚想开门，路知寻便阻止了她：“这样不太好吧？算不算非法入室？”
白瑛歪着头回问道：“算吗？”
“算吧。”路知寻再次确认着。
但在下一秒，白瑛还是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不然你想拎着这些等在门口吗？”
路知寻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但却意外的胆小。
自己本就已经给张怀瑜添了不少麻烦，要是再被发现未经过他的同意就闯进他家，岂不是罪上加罪。
但白瑛却非常熟练地换上了拖鞋，顺手打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事已至此，路知寻也只好跟了进去。
张怀瑜的家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他原本以为即便算不上凌乱，至少也应该是堆满了杂物。
没想到所有家具都整齐地摆放着，桌上连一个多余的杯子都没有。
这个装修风格倒是和白瑛之前的出租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路知寻第一次去白瑛家的时候便被她空无一物的客厅给震撼到了。
虽然他没有荣幸被邀请进去坐坐，但光是从门口望进去所看到的空旷也足以让他震惊。
白瑛将食物都拿到厨房，一个个地将它们从塑料中拿出放至水槽。
路知寻见状立刻挤进了本就不大的厨房。
他非常主动地报名着：“我来帮你洗。”
“那你把猪肉和笋都洗一下切成小块，鸡翅上面也要划几道。”
路知寻头如捣蒜，非常积极地搓洗着猪肉表面。
狭小的过道内，两个人的肩膀几乎快要叠在一起，伴随着各自动作的起伏而互相摩擦着，路知寻虽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心脏却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跳动。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生平居然会因为洗猪肉而那么紧张。
低头一看，手中的猪肉居然都变得秀色可餐了起来。
此时，身后传来了“滋滋”的声音，很显然，白瑛已经开始了烹饪。
抽油烟机的轰鸣夹杂着食物接触油时的爆破声，原本安静的氛围被瞬间打破，路知寻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与他原本想象中甜甜蜜蜜的做饭场景不同，白瑛熟练地似乎不需要他的帮助，而他此时倒像一个碍事的花瓶。
切菜的工作早已完成，他就这样呆站着，欣赏着白瑛做饭的英姿。
像是被路知寻的视线搞得有些心烦，白瑛终于发话道：“你很闲吗？很闲的话去把哈密瓜切了。”
路知寻得到了指令后顿时燃起了斗志，一个箭步冲向客厅，抱着哈密瓜就走了进来。
他从刀架上取下水果刀，模仿医生开刀时的动作在哈密瓜表面比划着。
嘴上还说着：“师姐，不瞒你说，我可是切哈密瓜的好手。”
白瑛没有搭理他，但路知寻还是进行着他的表演。
只见他手起刀落，冲着哈密瓜的中心就是一刀。
“嘭”的一声，被切成两半的哈密瓜像是离家出走般纷纷掉落在地上，其中半个还砸到了路知寻的脚趾，痛得他抱着膝盖跳了起来。
白瑛看着路知寻痛得快要流泪的表情，终于笑出了声。
“活该。”她伸出手摸了摸路知寻此刻被汗水沾湿的头发，一脸宠溺地说道。
--------------------
第二十五章
====================
等到张怀瑜踏入自家大门的时候，两双陌生的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虽然在刹那间有无数个名字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踮起脚尖走到了厨房门口。
从里头传来的嬉笑声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他轻轻地将耳朵贴了上去。
准确的说，应该是里头这位男士单方面的傻笑。
“师姐，你说这个鸡翅上面要不要撒点芝麻？”
“要不我切点葱吧。”
“这个汤是不是咸了点？”
直到另一人发出“啧”的一声，他才乖乖闭上嘴巴。
听到这里，张怀瑜终于确认了客人的身份。
他上前一步，靠在门框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却惊吓到了在厨房内认真“工作”着的白瑛和路知寻。
路知寻猛地回头怒视着张怀瑜，似乎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有些不满。
张怀瑜此时倒觉得自己像是不合时宜的电灯泡，全然忘记了这是在自己家中，对方才是不速之客。
他伸出手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道：“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路知寻刚想开口，却被白瑛抢了先：“我们这边快好了，你去客厅等一会吧。”
张怀瑜会心一笑，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待着来自他们师徒二人的“招待”。
没过一会，路知寻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小跑了过来。
“张主编，快，趁热吃。”
还没等张怀瑜反应过来，路知寻便将筷子塞入了他的手里。
他“嘶”了一声，有些不解地歪头打量着路知寻。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路知寻放下碗筷，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他的对面，脸上还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我们对张主编还是很关心的。”
虽然此刻肚子里空空如也，但听到这话，张怀瑜还是从胃里涌现出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夹了一块鸡翅放到碗里，猛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慢点吃，别噎着了。”
路知寻虚情假意的关心令张怀瑜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路知寻说道：“你小子少给我装模作样。”
每当路知寻和白瑛同框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乖巧听话，善解人意的萨摩耶，一旦白瑛消失，他又变回了狂放不羁的比格犬。
关于这出变脸戏，张怀瑜从他大学看到现在，实在是有点腻味了。
此时白瑛也收拾好了厨房的污渍，便也坐到了张怀瑜对面的位置，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我听说你被停职了？”她关切地问道。
张怀瑜口中的鸡翅还没完全下肚，只好苦笑着回答道：“是啊，什么时候能去上班还不好说呢。”
听了他的话，白瑛脸上的担忧更增添了几分，“太对不起了，都是因为我......”
张怀瑜立刻抬手打断了她的发言：“停停停，可不是因为你，别想太多。”
说完，他又补充道：“秦淮这个人，圈内看他不爽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其实这次大家心里都挺爽的，只是表面工夫还是要做，总要找个人背锅。”
即使他这样说，但停职的事实仍然不会改变，白瑛仍然垂下了脑袋。
“干嘛干嘛，不就停个职嘛，搞得跟世界末日了一样。”
张怀瑜话音刚落，路知寻便立马跟上：“就是，他当年离婚的时候那么难过，现在不照样生龙活虎的。”
此刻，张怀瑜才终于深刻地认识到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法律的存在。
那是为了保护像路知寻那样的人不会突然暴毙于自己的刀刃之下。
虽然路知寻总是开张怀瑜的玩笑，但他知道，对待工作，张主编比谁都要认真，哪怕是侵占私生活也毫无怨言。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这群性格古怪的画家们鞍前马后，确实鲜少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