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寿喜锅终于因为沸腾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白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将她的脸蛋淹没于一片朦胧之中。
那一刻,路知寻似乎看到通往未来的大门正在缓缓向他打开。
哪怕只是从门缝中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也足以支撑他继续他的喜欢。
下一秒,白瑛便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以后如果你要做什么事情,可以先让我知道吗?”
“秦淮的事,好像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路知寻吐槽道:“你的话题也转得太快了。”
“我不想等着被别人保护。”
“可以答应我吗?”
路知寻放下手中的筷子,挺直了脊背,迎上了白瑛坚定中带着渴望的目光。
“好。”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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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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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寻今天的胃口好得出奇,即便是十个菜也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等他们走出餐厅时,时钟的指针刚好指向了九点的方向。
虽然回忆过往并不是一个好习惯,但不知为何,和白瑛走在通往地铁站的路上时,他的脑海里无法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作为一位从小就被教育要“尊重女性”的男性,年少时期的路知寻对“尊重”的认知还停留在一个比较浅薄的阶段。
他觉得尊重一个人就要为她排除万难。
于是他主动承担起了保护者的身份,当然这份保护也只是人身安全方面的保护。
即便再晚,他都会等在画室里,安全地将白瑛送到寝室楼下。
从画室到寝室,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但那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
但白瑛对他的这个行为却展现出一种无奈的态度。
“你不用每天等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她不止一次地这样说。
但路知寻无法背弃心中的信念,还是坚定地等了无数个夜晚。
到后来,白瑛也不再说什么,便任由他去了。
于是在每个等待的日日夜夜中,路知寻的自信心愈发膨胀,至少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位保安还是很合格的。
但他的“保护”也最多不过如此了。
所以当吃饭时白瑛说出那句请求时,在他点头之前。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尊重一个人不仅仅是要保护她的安全,也要相信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所以那些她不愿说的过往,他决定不再过问。
他相信她可以处理得很好。
*
与白瑛分别后,路知寻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折返回了张怀瑜的住所。
刚刚有些问题不好当着她的面问,但不问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路知寻漫步到张怀瑜的小区门口时,突然觉得这种场景让人有些怀念。
毕竟上一次自己独自来到他家还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白瑛,便不管不顾地敲响了张怀瑜的房门,在凌晨一点硬生生地将他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是拉着对方喝酒就是缠着他诉苦,搞得张怀瑜看到他就直呼“救命”。
这样一想,他和张怀瑜其实也算是有过革命情谊的。
回忆在脑海中疾驰而过,转眼间他就站在了张怀瑜的家门口。
路知寻刚想敲门,门却从里头被打开了。
“张主编晚上好。”他愣了一秒,随后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张怀瑜却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惊愕,而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似的,侧身对他说道:“进来吧,等你很久了。”
路知寻脱下鞋便走了进去。
原本因他俩的突然造访而变得有些凌乱的客厅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整洁,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路知寻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摊开双手注视着张怀瑜,似乎是在等他主动开口。
但张怀瑜偏偏不愿意被路知寻牵着鼻子走,他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白茶品尝了起来。
尴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转,路知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秦淮怎么样了?”他开口问道。
张怀瑜将口中的茶缓缓咽了下去,随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哈气。
“这种问题你上网就能查到了。”
路知寻“啧”了一声,“不是,我进来这么久了,你连茶都不给我倒一杯吗?”
张怀瑜连头都懒得抬,“厨房有热水和茶叶,自助。”
愚蠢的开场白被张怀瑜一眼识破,路知寻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他只好起身来到厨房,以这种逃避的方式来缓解尴尬。
等他端着一杯热茶回到客厅时,张怀瑜终于把正脸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哦对了,白瑛最近好像在找店面。”
“店面?她是打算自己开店吗?”面对突如其来的有效信息,路知寻显得有些意外。
“好像是打算开画室,教国画的。”
路知寻站在原地,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不知道招不招老师。”
张怀瑜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现在倒是缺一个监工。”
“你怎么知道?”
路知寻虽然迟钝,但还不至于痴呆。
面对如此了如指掌的张怀瑜,他还是本能地怀疑了一下。
“因为她租的那个店面是我的。”
此时,路知寻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捧着一杯滚烫的热茶,即便是隔着陶瓷质地的杯体,他的手还是被灼烧得有些疼痛。
他飞速跑到桌子前将茶杯放下,用嘴巴呼出的冷气安抚着受伤的手掌。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路知寻怒视着张怀瑜,言语中透露出一丝责备。
张怀瑜耸了耸肩,“随便透露租客的个人隐私不太好吧。”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看刚刚那副样子,以为你们关系不错。”说完,他还阴阳怪气地反问了一句:“啊?这事她没给你说?”
论道行,张怀瑜比路知寻年长个几岁,有的是治他的办法。
看到他这幅气急败坏却哑口无言的模样,张怀瑜心中那股被他嘲笑离婚的恶气可算是出了。
路知寻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便撒着娇贴到张怀瑜身边,掐着嗓子恳求道:“张主编,你看这装修也是一项体力活,师姐她没空盯着,您也工作繁忙,就交给我来吧!”
张怀瑜好心地指出了他话中的疏漏:“我现在被停职了,一点都不忙。”
路知寻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说道:“你不忙,但是我闲啊!”
他似乎全然忘记了眼前的人,好歹也算是他的上司。
于是他在下一秒感受到了张怀瑜如利刃般眼神。
“你确实是挺闲,你自己闲也就算了,还爱给别人找事做。”
张怀瑜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确实就是这么个理。
路知寻百口莫辩,只好顺着他的话头说:“是是是,张主编说得对,那画室的地址在哪里呢?”
张怀瑜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但善良的他还是掏出手机,将画室的定位发到了路知寻的微信中。
路知寻如获至宝,捧着手机乐开了花。
“谢谢张主编,你真是个好人。”
路知寻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便不再停留,连茶都没喝完就起身和张怀瑜道起别来。
走到门口时,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张怀瑜说道:“哦对了,你猜我刚刚在地铁站门口看到谁了?”
“谁?毕加索?”
路知寻有些无语。
不得不说,有什么张怀瑜的冷笑话真的挺冷了。
且一点都不好笑。
但路知寻还是配合着他说道:“很接近了。”
张怀瑜:“?”
路知寻干脆直接公布了正确答案:“是你前妻。”
张怀瑜一头雾水,“我前妻和毕加索的关联是?”
“都是跟你毫无关系的人。”
张怀瑜气得想拿出手机撤回刚刚发给路知寻的定位,却发现已经超过了撤回时间,于是只能望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抬头问道:“她一个人?”
“不是啊,身边有个男人。”
“是之前那个吗?”
“好像换了一个。”
听罢,张怀瑜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路知寻扔下一个炸弹就转身离去了,但对于张怀瑜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
第二天,路知寻一大早就来到了白瑛租下来的画室。
此时装修工人都还没来,路知寻便独自一人在空荡的房间内游荡起来。
不得不说,张怀瑜这个人作为朋友来说真是够讲义气的。
一百多平方米带阁楼的房子,居然以不到三千一个月的价格租给了白瑛。
放眼整个A市,这个价格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虽然根据散落一地的木屑和漆了一半的墙面并不能判断出装修风格,但如果是白瑛的话,应该会是比较简洁的风格。
他顺着楼梯踏上阁楼,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与楼下的宽敞明亮不同,这个阁楼倒更像是一处秘密基地,虽然面积不大,却莫名其妙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知为何,靠近窗户的地方居然放着一把椅子,想必是工人用来休息的。
路知寻走到椅子前坐下,闭上眼睛享受着窗外飘来的微风。
他任由着脑袋失去重力靠在墙上,脑海里竟浮现出了一副设计图。
虽然不知道原本对于这间阁楼是个什么样的设计,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并且白瑛一定会喜欢。
想到这里,他便给张怀瑜打了个电话。
张怀瑜不用上班自然不会早起,直到路知寻打到第三个时,他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
“干嘛啊小祖宗,让不让人安宁了?”张怀瑜带着起床气的声音钻入了路知寻的耳膜,令他突然有种愧疚之情。
“不好意思啊,就是有件事要问你。画室的阁楼设计图你有吗?”
张怀瑜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才七点十五分。
“路知寻,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一大早就开始折腾我。”
路知寻自知理亏,再加上有求于他,便说起了好话:“张主编,我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主意,这间阁楼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张怀瑜不愿再跟他多说,便立刻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立刻将设计图发了过去。
路知寻找到一家临近的复印店将图纸打印了出来,咬着铅笔坐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便开始沉思起来。
直到十点左右,装修工人才姗姗来迟。
看到屋内的陌生人,工人们怔在原地。
路知寻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从地上弹起,抓住一个工人便将自己修改过的图纸怼到了他眼前:“师傅,你看这个阁楼能这样装吗?”
工人看了一眼路知寻,又看了一眼设计图,木讷地点了点头。
路知寻喊了一句“yes”,便一溜烟跑到了楼梯的尽头。
只剩下还站在一楼的工人们面面相觑,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
“刚刚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吗?”其中一个工人问道。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他们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工具便开始工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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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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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艺术家》的收视日渐下滑,哪怕是最后一期也没有激起太大水花。
如此看来,高歆瑶粉丝口中的:“这个节目要是没有高高谁会看。”倒确实是那么回事。
即便如此,路知寻还是捧着一束花来到了录制场地。
看到曾经熟悉的面孔,他竟觉得有些怀念。
虽然这个节目也曾经给他带来过并不愉快的回忆,但他能和白瑛再一次说上话,也是拜它所赐。
其他学员虽然也看到了路知寻的身影,但由于现在正在录制中,也不好表示什么,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眉目传情。
和曾经的“老同学”打完招呼后,路知寻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白瑛身上。
虽然这个节目人气低迷,但白瑛却意外地收获了一小批粉丝。
甚至还有一小撮人觉得凭借她的外貌条件进军娱乐圈演个小网剧也是不成问题的。
或许是拜“白路成双”所赐,又或者是因为她独特的人格魅力,但路知寻更愿意相信后者。
可能是因为最后一期,白瑛今日的妆造比往常都更加精致,不仅换上了颜色鲜艳的衣服,就连发型都精心打造过,每根发丝都在头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路知寻一下子晃了神。
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这样的衣服——一件布满了花朵图案的抹胸。
搭配上高腰阔腿裤,与她以往的气质大不相同。
坊间总是流行着“大学是作整形医院”这样的说法。
虽然路知寻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未免过于刻板印象,但不得不说,不管男女进了大学校园后似乎都对自己外貌上心了起来。
虽然他们的目的更不相同,但都殊途同归地变得更加迷人。
但白瑛是个例外。
对于自己的外表,她始终奉行着“干净就行”的原则。
如果是日常生活,那夏天必然是一条素净的连衣裙或者T恤牛仔裤,冬天则是把自己裹在及膝的黑色羽绒服内。
哪怕是出席活动,最多也是选一条稍微正式一点的裙子。
路知寻对于白瑛的外表无可挑剔,觉得她哪怕是披块破布也光彩照人,但出于对她的好奇和关心,他还是经常旁敲侧击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不去逛逛街,买点衣服什么的。”
就连他那刚高考完的表妹都已经开始染发做美甲了,白瑛这种行为在当时的同龄人中实属异类。
而白瑛却不以为然,“外貌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反倒会浪费我的时间。”
听完这话,路知寻心中对白瑛的敬佩之情更增添了几分。
虽然他这么认为,但他那位恋爱大师室友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懂个屁,女为悦己者容,听过没有?不打扮就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其他都是借口,骗你们这群小男生的。”
路知寻听到之后低落了很久,但最终还是觉得白瑛绝对不是会欺骗自己的人。
于是当他在今日看到与以往的打扮大相径庭的白瑛时,居然冒出了“她那迟到的青春期终于来了”这样荒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