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她看到李钦身旁陌生的脸孔，便不再说下去，一脸为难地望着他。
李钦看了眼路知寻，便点头示意年轻女人继续说下去。
她皱了皱眉，说道：“原本下午说好来蛋糕活动的老师突然上吐下泻，来不了了。”
已经准备就绪的活动突然出了岔子确实令人头痛，李钦原本放松的五官瞬间拧在了一起。
但没过多久，他的面部肌肉又松弛了开来。
路知寻不禁在心中感叹他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院长，遇到困难临危不乱，一下子就想到了化解的方法。
但下一秒，李钦的目光就飘到了路知寻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路知寻，问道：“你会做蛋糕吗？”
路知寻心中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溢了上来，便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回答道：“不太会。”
谁知李钦一把揽过路知寻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很简单的，等会让小孙教你。”
路知寻顺着李钦的目光望去，想必那位年轻女人就是“小孙”。
原本是来取经的，如今去成了顶包的，路知寻有些无奈地说：“我也不是专业的老师，让我来教大家做蛋糕合适吗？”
李钦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原本的“老师”也只是一位蛋糕店的店长，并不是什么专业的老师，只是看在李钦是老顾客的面子上来帮忙罢了。
即便如此，李钦还是捧着路知寻，说：“你看你长得又高又帅，听柳梧说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路知寻这人禁不起夸，李钦的几句话已经将他的脸颊烧得通红，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那我试试吧。”
*
蛋糕活动在下午两点半举行，所以上午路知寻还是有时间跟着李钦一起参观一下养老院。
李钦一边跟路知寻介绍着，一边和来往的老人们打着招呼。
“其实我们这里大部分的老人都是身体很健康的，能够自己照顾自己，那些身体不太好的会有专门的护理员照顾他们。”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活动区域。
只见一张桌子旁围着满满的人，几乎已经无法分辨里头究竟在进行什么样的活动。
李钦看出了路知寻的疑惑，便解释道：“那边是在下象棋，老人们有时候会赌/棋，只不过赌注可能是一份甜品或者一杯牛奶。”
此时，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传了过来，路知寻往窗外望去，就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几个约莫七十多岁的老年人正穿着松垮的太极服打着太极。
李钦有些骄傲地介绍道：“这几位是我们这里的太极团，之前去省里参加比赛还得了二等奖呢。”
和路知寻想象中的养老院不同，这里除了地理位置偏僻了点，无论是环境还是设施都很齐全，各种娱乐活动也没有落下，看着老人脸上飞扬的神采，他的内心仿佛有一阵暖流涌过。
他不禁感叹道：“原来养老院这么好啊，我都想送我爸妈来了。”
听到这句，李钦眉头紧锁。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这句话，每当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将父母送到这里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低廉的费用，良好的氛围，给了他们一种自己无需再陪伴老人的错觉。
如同扔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
李钦转过头，神情严肃地对路知寻说道：“我来这里之前在市里的一家养老院工作，那里的老年人，怎么说呢，说难听点就是在等死吧。”
“每个月收取五千元的费用，但是连食物都很难吃，老年人每天眼巴巴地等着孩子来看望自己，每一次的探望都能高兴上半个月，就这样循环往复。”
路知寻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不妥的话，便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继续走着，李钦的话却多了很多。
或许是方才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一路上他感慨良多：“老年人思想顽固，觉得生儿子能养老，但是狠心的也多是儿子，把老人扔到养老院就万事大吉了。”
路知寻对事实真相不太了解，不敢妄言，便只顺着李钦的话问道：“是吗？”
“所以当我听柳梧说你要学习照顾老人的时候，我很感动，觉得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听到这话，路知寻竟感觉有些心酸。
毕竟自己并不是什么孝顺的好孩子，甚至就连想要照顾白瑛母亲的想法都是有私心的。
他垂下了脑袋，目不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木讷地往前走着。
李钦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沮丧，便继续说道：“虽然你不是为了照顾自己的父母，但也是在帮助别人，这很好啊。”
路知寻低头嘟囔着：“但我只是为了让喜欢的人开心。”
李钦听完大笑起来，抬起手拍了一下路知寻的背，“什么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行为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这不就行了。要是这些老人的孩子会为了遗产多来看看他们，我觉得也比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好。”
听到柳梧这么说，路知寻的愧疚顿时消散了几分。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食堂。
养老院的食堂明亮干净，甚至比路知寻大学的食堂都要干净一些。
此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厨师们正端着餐盘进进出出，一片忙碌的景象。
路知寻往前凑着，打量着午饭内容，忍不住发了“哇”的赞叹声。
别的不说，对于每日的餐食，李钦可是说是非常引以为傲的。
他走到路知寻身旁，探着脑袋检查着食物情况，一边讲解道：“老人的咀嚼功能比较差，所以我们这里的菜会以偏软的食物为主，但也不能缺少其他营养，青菜肉类会切得比较碎。”
看到这里，路知寻已经完全确认了李钦的水平，对他也更加钦佩和信任。
他斗胆问道：“李院长，能不能把食谱也发我一份？”
李钦非常爽快地应下：“没问题啊，不过癌症病人的食谱可能会不太一样，我到时候把营养师的联系方式推给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他。”
路知寻非常感激地拉过李钦的手上下摇摆，不停地说道：“太好了，李院长你人真好。”
就在两人漫步于食堂之际，方才那位小孙便走了过来。
她朝着李钦点了点头，转过身对路知寻说：“路先生，吃完饭我们简单学习一下蛋糕的做法吧。”
既然刚刚已经收了那么大一份大礼，路知寻便再无拒绝的理由，便笑着应下：“好啊，我一会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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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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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奶油蛋糕，但对于厨艺白痴路知寻来说还是伤透了脑筋。
路知寻看着桌上那只形状诡异的蛋糕，不由得回想起当年自己也曾经萌生过给白瑛亲手做一个庆祝蛋糕的念头。
只不过那个时候路知寻就知道“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的道理。
于是他挑选了一家评价不错的蛋糕教室，预约了一个周末的体验课。
体验课上大多是前来约会的情侣和闺蜜，偶尔也有几个女生想来做生日蛋糕给男朋友一个惊喜。
像路知寻这样只身前往的男性却是少数。
他刚把面粉倒入碗里，老师便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你是第一次来吧？”
路知寻点了点头，同时对要加入多少水感到苦恼。
老师一边指导着他，一边问道：“是来给女朋友做生日蛋糕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路知寻原本平静的心顿时泛起了涟漪，他红着脸，没有解释其中的误会，而是就生日蛋糕这点做出了反驳：“不是生日蛋糕，是庆祝获奖的蛋糕。”
上课的老师是位约摸二十多岁的女性，看到眼前的帅哥双颊绯红的模样，不由地燃起了内心对爱情的憧憬，她不禁感叹道：“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但当她看到路知寻做出的成品时，原本挂在脸上的温柔却瞬间烟消云散。
虽然来上这节课的都是平时没怎么接触过烘焙的新人，但新人和新人之间，似乎也存在着如同马里亚纳海沟般深不可测的鸿沟。
如果说其他人的蛋糕是刚上完沥青的光滑马路，那路知寻的蛋糕就是崎岖的山间小道。
即便如此，路知寻却安慰自己道：“长相不是最重要的，对于蛋糕来讲，味道好吃才是第一要义。”
他就这样捧着一个光看外形都无法分辨真身的蛋糕，一路小跑着来到画室，试图给白瑛一个惊喜。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画室，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盒，缓缓地将蛋糕从里头抽了出来。
路知寻想要参照网上的图片将蜡烛围着蛋糕插满一圈，在幽暗的环境中燃起点点烛光，一定是一番浪漫温暖的景象。
但天不遂人愿，就在他满怀期待地试图将蜡烛插进糕体时，却发现自己的蛋糕胚比画室的地板还要硬。
连蜡烛都插不进去的蛋糕要是摆在白瑛面前，真不知是为了庆祝她得奖还是为了整蛊她。
思来想去，路知寻还是将蛋糕一整个扔进了垃圾桶内。
看着在垃圾桶里七倒八歪的心血，路知寻对着那片漆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灰心之际，白瑛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你站在垃圾桶前面干什么？”
路知寻立刻用身体挡住了垃圾桶的上方，但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白瑛更深的怀疑。
她使劲探头往里看去，但每一个动作都被路知寻轻松地截断。
“你该不会在抽烟吧？”对于路知寻如此反常的举动，白瑛只能得出这一结论。
“怎么会！”路知寻立刻辩驳道。
白瑛见路知寻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也不再深究，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路知寻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插进裤袋里，双手在碰到口袋中的异物时犹豫了。
下一秒，他便追上了白瑛的步伐。
“师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将右手捏紧拳头悬在半空，一脸神秘的样子。
“什么？”白瑛摊开手掌，神色疑惑。
路知寻将手中的物体轻轻地放在白瑛手中，在她意识过来之前便跳着跑远了。
他回过头冲她喊着：“师姐，恭喜你得了国画小组赛一等奖！”
白瑛一下子晃了神，等她反应过来去确认路知寻刚刚给的“礼物”，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躺着一颗粉色包装的桃子汽水糖。
小小的，甜甜的，如同缓缓腾空的粉色泡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上课的时间，然而路知寻的蛋糕仍然是那副让人不忍直视的模样，就连性子一向很温和的小孙都忍不住摇起了头。
虽然养老院里的老人都上了年纪，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主，要是被他们发现来教做蛋糕的老师是个自己都做不好蛋糕的人，肯定免不了又要一阵闹腾。
情急之下，路知寻突然将目光锁定在小孙身上，说：“要不，你来教大家做蛋糕吧。”
小孙吃了一惊，连忙摆手拒绝道：“我不行的，而且大家都认识我，这样就没有新鲜感了。”
路知寻心想，在蓬勃的愤怒面前，新鲜感真的算不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原本宣传的便是专业的老师前来授课，结果一进教室发现还是熟悉的老面孔，确实难免有种被欺骗的失望感。
低头沉思片刻，路知寻勉强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建议道：“虽然我不会做蛋糕，但也算是个专业画家，不如由你来教大家做蛋糕，我来教大家给蛋糕裱花吧。”
小孙看向路知寻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狐疑，问道：“你会裱花？”
连蛋糕胚都做不好的人居然提出教大家裱花，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不靠谱。
但路知寻确实会。
那只曾经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的蛋糕若是一定要说出一点可取之处的话，大概就是上面点缀着的几朵花还算精致。
作为白瑛的师弟，关于各种花卉的结构，路知寻早已烂熟于心，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描绘出来，加上夜以继日的练习，他的手比谁都稳。
他迎上小孙担忧的目光，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这个我拿手。”
*
等路知寻和小孙走进教室时，讲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在看到熟悉的面孔时，坐在前排的一位老太太忍不住调侃道：“小孙，今天是你来给我们上课吗？”
小孙笑着回答道：“不是的王奶奶，今天是路老师来教大家裱花。”
说完，她站直了身体，俨然一副专业主持人的模样，向大家介绍起身旁的路知寻：“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国画家路知寻老师来给大家上课，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路知寻看着老人们一个个弯成月亮似的双眼和缺了好几颗牙齿的笑容，心中竟荡漾起一股暖意。
他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教过任何人。画得好是一回事，但教得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怀揣着一颗紧张不安的心，路知寻朝身侧的小孙点了点头。
得到了路知寻的指示后，小孙按照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流程进行了下去。
“叔叔阿姨们先把手边的牛奶，白糖和玉米油都倒在碗里。”
桌上的食材比例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所以不会出太大差错，这也使路知寻安心了不少。
他照着小孙的指示一步步地进行着，眼看着自己的面糊已经制作完成，紧接着就要放入烤箱。
在等待烤制的过程中，老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养老院地处偏僻，虽然位于A市，但距离市区光是开车也要开上两个多小时。老人们平时除了院内的工作人员外，就鲜少看到年轻人的面孔。
路知寻的长相其实是很讨老年人欢心的，或许是得意于那双清澈的双眼，又或者是下垂的眼角。
“小路老师，你有对象了吗？”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关切地问道。
还没等路知寻回答，靠近老奶奶身边的一位老爷爷便抢答道：“你这问的什么问题，干干净净的年轻小伙会没有对象吗？”
路知寻虽然觉得很对不起老爷爷对自己的信任，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还没有对象呢。”
随后又立刻补充了句：“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句，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八卦的气息，就连小孙都忍不住上前了半步，探出身子将耳朵凑了过来。
烤箱运作的声响从背后传来，低沉又平静。
刚刚帮路知寻抢答的老爷爷问道：“小路老师，快给我们讲讲，你喜欢的人她什么模样？”
其他人也立刻附和道：“对啊，快讲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