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瑛出于惯性想要反驳，在话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那一刻，她觉得心仪似乎并没有说错。
昨天晚上，虽然是借着酒劲，但那不过是以此为由，在黑暗的庇护下，逐渐将深藏已久的欲望倾泻而出。
于是她只好和心仪说：“当然啊，只有两情相悦才能成为男女朋友。”
心仪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她露出了一副非常羡慕的表情，“真好啊，如果我喜欢的男生也喜欢我就好了。”
白瑛虽然知道现在的小孩都比较早熟，但在四年级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她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早了。
但她不是心仪的母亲，并不想对此事指手画脚，只随口问了句：“他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呢？”
说到这个心仪可来劲了，她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他是六年级的，长得特别高，篮球也打得很好，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看到讲到自己暗恋对象时心仪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白瑛忍不住往路知寻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跟旁人介绍自己的吗？
他会怎么说呢？
心仪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但白瑛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望着路知寻低头时显得更加挺拔的山根和深邃的眼窝，灵魂早已飞出了身体之外。
“喜欢他的话，不如去表白吧。”
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但心仪听到后却吓了一跳，脸上写满了抗拒：“还是算了吧，人家可是校草，有很多人喜欢的。”
“万一他也喜欢你呢。”这话看似是对心仪说的，但白瑛的视线仍然背对着她。
心仪说着：“算了算了。”有些害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一秒，白瑛便收到了路知寻发来的消息。
“干嘛一直偷看我。”
白瑛有些心虚地转过身背对着路知寻，低下头飞速打着字：“这话应该我说吧，别影响我上课。”
路知寻秒回道：“好的，白老师。”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没过十分钟，他便再次传来消息：“十分钟没见到白老师，有点想你了。”
白瑛抬起头，恰好与路知寻四目相对，眼神交缠之际，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也胜过了千言万句。
她飞速地举起手中的本子，将脸尽数挡住。
在这座自己临时搭建的小小城堡内，粉色的泡泡从头顶缓缓升起，整间教室都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底下的学生们自然也关注到了这对小情侣之间的眉目传情，窃窃私语着，笑得合不拢嘴。
*
由于学生并不多，下午的课程在三点就全部结束了。
白瑛收拾着桌面，像是故意似的将路知寻完全晾在了一边。
路知寻目送着最后一位学生家长走出画室，便立刻闪现到了白瑛眼前。
似乎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就这样绕着她转了三圈，发现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得逞使，路知寻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脸凑到了白瑛眼前。
“干嘛。”白瑛伸手就推开了他的脸，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路知寻捂着那半张被推开的脸，像是偶像剧中被欺负了的女主角似的，弯着眉毛委屈地说道：“白老师也太冷漠了吧，好歹我也等你了两个小时。”
白瑛抬眉反问道：“你不乐意？”
路知寻低笑一声，伸手帮白瑛整理着桌面，“怎么可能，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了，多等两个小时又算什么。”
五年零三个月又十天，这是他等待的时间。
在每一秒的流逝中，路知寻都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对白瑛日渐加深的爱意。
像是奔腾的河流一般没有干涸的那一天。
“既然你这么喜欢等，不如再等五年吧。”
面对白瑛的调侃，路知寻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将自己的身体和白瑛更加贴近。
路知寻此时觉得，即便是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他不是孤单的。
原来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白老师，不知道你等会有没有空。”
路知寻一口一个“白老师”，叫得白瑛有些别扭。
不管是“师姐”还是“白老师”，每次他这样叫的时候，白瑛总觉得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五无形的鸿沟，将两人的关系分得泾渭分明。
明明此时已经是更进一步的关系，但路知寻对她的称呼却没有改变。
虽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她却为此感觉到一丝不悦。
白瑛不喜欢有话憋在心里，便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一直叫我白老师？”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路知寻不敢乱叫，此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傻傻地反问着。
叫白老师肯定是不行的，叫师姐又不够亲密，叫白瑛也太普通了......
似乎在试探着什么，白瑛抿了抿嘴，问道：“你之前都是怎么称呼女朋友的呢？”
路知寻甚至都没过脑子便回答道：“我之前没有女朋友。”
听到他的回答，白瑛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意外。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她离开的这三年，路知寻即便是有过交往的对象也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虽然她可能会为此烦闷上一段时间，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但现在，他说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路知寻刚回答完，却仿佛抓住了盲点似的，举起手指瞪大了双眼问道：“该不会你......”
白瑛立马反驳：“我没有，少冤枉我。”
路知寻原本就春风得意的脸上更加阳光灿烂，这一瞬间体会到的幸福如同巨大的海浪一般汹涌而起，终于将寂寞压在了滩上。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呢？”路知寻问道。
他之前在朋友圈里看到过许多秀恩爱的配文，要不是宝贝，要么就是猪猪之类，但用在白瑛身上，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或许也可以像钟爱芬一样叫她小瑛，但这样又感觉仿佛是剽窃他人的成果，顿时没有了两人之间专属秘密的情趣。
思考许久，路知寻机械地抬起脑袋，木讷地开口喊道：“小白。”
话音刚落，他们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小白，这似乎是《蜡笔小新》里那只狗的名字。
白瑛自下而上打量着路知寻，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才比较像小白吧。”
由于始终想不出完美的答案，关于称呼的讨论就此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会要去看什么电影的话题。
两个人窝在阁楼的沙发上，共同看着同一个手机屏幕。
如此平静地毫无波澜的时光，竟会让人感到如此雀跃。
路知寻看着白瑛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映在脸颊上的倒影，贪婪地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不禁觉得，当初执意要改造这件阁楼的做法实在是太正确了。
白瑛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将身体往前探着，指着屏幕说道：“这部电影怎么样，我之前看到有人推荐。”
与路知寻原本的想法不同，白瑛选择了一部文艺片。
路知寻虽然毕业于艺术专业，但他可不是一个文艺的人，每次看文艺片的时候，他总要强忍着自己强烈的困意才能坚持到结尾。
但在这种时刻，即便是再愚蠢的人都知道应该迎合对方的意愿。
于是他假装非常期待的样子说道：“好啊，那就看这部吧，我来买票。”
在支付成功界面跳出的那一刻，白瑛侧过来望着路知寻，问道：“其实你不喜欢看文艺片吧？”
路知寻差点脱口而出想问她怎么知道，但还是忍住了，只支支吾吾地说：“我挺喜欢的啊。”
白瑛努了努嘴，说：“你看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眼睛会特别亮，如果是不喜欢的，眼角就会垂下来。”
说罢，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吧。”
路知寻凝视着白瑛的双眼，迟迟没有开口。
就连自己都没有关注到的小细节，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自己别过头去的时刻，她的目光却追了过来。
在狭小的，飘荡着淡淡香薰味道的阁楼里，柠檬草的味道在他的鼻尖荡漾。
他支起手臂，凑上前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这个吻并不深，只有纯粹的温柔与怜爱。
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在柔软的垫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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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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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知寻从自助取票机取完电影票转过身时，白瑛正站在售票柜台前抬头望着正前方的大屏幕。
里头正放着的那部预告片的名字，就紧紧地捏在他的手里。
虽然事先对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光从预告片来看，这大概是一个有关私奔的故事。
故事中的女主因为受到丈夫的家暴而在一个雨夜出逃，在便利店遇到了同样无处可归的男主。
两颗孤独的心在冰冷的夜里相遇，并在某一时刻决定牵起对方的手。
不管是从剧情上，还是背景音乐中，都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悲剧色彩。
撇过头，路知寻却看到白瑛正看得出神。
再转向屏幕，他发现预告片里的女主在举手投足间竟与白瑛有一些神似。
早在《大艺术家》放送期间就有粉丝说过白瑛的长相就算去演电视剧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如今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如此冷门的，一天只有一场排片的电影，究竟是谁推荐的呢？
怀抱着这样的好奇心，路知寻打断了白瑛的专心，问道：“这电影好像蛮小众的，师姐是从哪里看到的？”
白瑛的眼神仍然停留在屏幕上，只淡淡地回答道：“是柳梧推荐的。”
对于柳梧这个人，路知寻只想用“奇怪”二字来概括。
虽然和他并不熟络，但路知寻还是无法猜透他的行为，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
比如此刻，他看到站在检票口的棕色及膝风衣时，便是这样的心情。
但令路知寻感到意外的是，柳梧的身边站着一位从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生，正双手插着口袋，仰着头四处张望着。
从路知寻的位置到检票口还差一段距离，在确定了柳梧并不会看到自己这边后，他拍了拍白瑛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往右后方看。”
白瑛非常配合地向后看去，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后，她转身想要走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却被路知寻一把拉住。
“你快看他旁边那个人。”
白瑛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似乎对于这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确定。
三秒后，她转过头问路知寻：“他旁边的那个人是谁？”
路知寻耸了耸肩，“说不定是女朋友呢，所以还是别过去打扰他比较好。”
如果此时有人来破坏自己和白瑛的约会，路知寻说不定会气得跟对方当场绝交，于是他将心比心，觉得柳梧说不定也是同样的心情。
谁知白瑛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为什么？”
白瑛抿了抿嘴，说：“柳梧应该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听到这里，路知寻心中疑心渐起。
为什么柳梧喜欢什么样的类型白瑛会那么清楚呢？虽然她说自己这几年没有交往过对象，但并没有说没有人追她。
难道......
像是看穿了路知寻的小心思，白瑛白了他一眼，解释道：“他之前暗恋过我的学姐，感觉......
跟这位女生完全是相反的。”
路知寻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本想继续追问下去，白瑛却看了一眼时间，笔直地往检票口走去。
“走吧，快开始了。”她转头对路知寻说道。
*
路知寻买了最后排的情侣座，从高处望下去，柳梧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整场电影他的心思都不在大荧幕上，而是聚焦于第五排的二个人。
但令人失望的是，要不是刚刚亲眼看到这两个人一起进来，他甚至都要以为他们俩只是恰好买到邻近座位的陌生人。
白瑛在一旁看得动容，而路知寻却只看到了最后一段：男主角在雨中望着女主离去的背影，他们在旅途中收养的流浪狗在一旁叫个不停。
果然是悲剧。
随着工作人员名单自下而上缓缓滚动，电影院内的灯光亮起，柳梧立刻站了起来。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白瑛和路知寻。
不管是在这里看到他们，还是发现他们居然坐在情侣座上，柳梧都并不感到惊讶，只见他绕过了身旁的女生，朝这边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们也来看这部电影，看来我的号召力还挺强的。”
这话是对白瑛说的。
路知寻没有搭腔，白瑛笑笑回道：“是啊，我还挺喜欢这个剧情的。”
柳梧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采，挑眉对路知寻说：“小路你知道吗？白瑛特别喜欢看悲剧，最好那种虐得死去活来的。”
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让路知寻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如同一只被挤干的柠檬一般，路知寻觉得心头酸酸的。
但他还是逞强说道：“我当然知道啊。”
三人谈笑间，竟将和柳梧一同前来的那位女生晾在了一旁。
直到发现路知寻时不时飘向那边的眼神，柳梧才反应过来介绍道：“她是小何，我一直在资助的孩子。”
虽然柳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路知寻和白瑛却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他们两个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被称作“小何”的女生便踏着阶梯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在看到白瑛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梧，随即低下头会心一笑。
柳梧立刻当起了中间人介绍着：“这位是白瑛，她旁边这位是路知寻，是她的......”
这两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柳梧一时无法精确描述，只好像白瑛投去求助的目光。
还没等白瑛开口，路知寻便上前一步抢答道：“男朋友，我是她男朋友。”
此话一出，刹那间，四个人脸上变得五光十色起来。
柳梧瞪大了双眼，但很快便接受了现实，微微颔首。
小何似乎在非常努力地理清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但未果，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白瑛没料到他的宣誓主权来得如此突然，带着局促不安的神情，耳根烧得通红。
而始作俑者路知寻却带着一丝小人得志般的得意，高昂着脑袋，嘴角溢出满意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