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什么。”Monica应道，“单纯有点惊讶。”
白柠看着她，目光穿透力极强。
Monica顶不住她的直视，只得偏移视线，这一偏，恰好偏到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那是一枚简约的铂金素圈。
Monica愣了愣，当即想到了贺时舟。
如此一对比，更加突显出自己的凄凉。
…
“其实一开始不是我送的。”白柠突然开口。
Monica有点儿意外：“什么？”
“我跟小组长一起过来，她本来打算进门，但是看见你在打电话，就等了一会儿。”白柠说。
Monica似乎听出了她话中有话：“你们听见我打电话的内容了？”
白柠“嗯”了一声。
Monica：“……”
得，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摊牌不说，还顺便社死了。
“所以你是过来笑话我的吧。”Monica遭受了重重打击，心头已经泄了气，当初的锋芒敛去了不少，“没事，笑吧，我也觉得我挺好笑的。”
白柠暂时没接她的话，也没笑，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顺便传句话，贺总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Monica肩膀微抖，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指不定是要对她做出制裁，毕竟那位宋先生……手段实在太高明了。
…
“哦，对了。”白柠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她，“忘记说了。”
Monica有些疑惑：“什么？”
“你刚才打电话说的那些话。”白柠淡淡道，“如果是发自内心的，那你应该还有救。”
Monica愣住，无声地睁大眼。
第185章 总得为自己行为负责
这算什么？
变相夸她？
Monica本来还想问点什么，奈何白柠不给她这个机会，传完话后便利落关上了门。
徒留她一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当然，Monica也没一直在办公室逗留，她顺着白柠的意思去找了贺川。
其实她内心隐隐有些预感，大致能猜到贺川找她的目的，可人吧，有时候习惯性抱有侥幸心理，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不信邪。
…
贺川刚处理好手头的事，秘书将他批阅好的文件整理成堆，又忙慌慌地在笔记本电脑里记下一行行要紧的业务。
“贺总，这会儿还有什么要处理的吗？”秘书抱起电脑，作势就要走人。
“没，先去忙你的。”贺川将钢笔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这里有一个客人。”
“客人？”秘书莫名其妙。
什么客人能直接绕过她跟贺总联系？
秘书抿唇，大脑飞速思索，得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答案：“是宋先生吗？”
贺川一怔，笑容没了半截：“他算什么客人。”
秘书：“……”
也对。
宋先生已是常客，来贺总办公室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好的，贺总，那您先忙。”秘书象征性弯了下腰，抱着笔记本就往外冲。
她速度感人，拉开门的瞬间没控制好惯性，当即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服服帖帖。
秘书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职业素养过硬的她，即便遭受到冲击，也能护怀中笔记本的周全。
“呃……Monica总监？”在看清来者后，秘书直接傻了眼。
在她印象中，这位女士总是把自己打理得异常精致，就连一根头发丝都要大费功夫，可今天……她怎么顶着一张妆都花了的脸来见贺总？？
Monica冲她点了点头，径直往里走去。
接着，贺川那不咸不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麻烦关下门，客人到了。”
秘书闻言，当场大脑CPU报废。
怎么搞的。
Monica竟然是客人？？？
…
“贺总，你叫我。”Monica俨然少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颓丧。
她遭遇了打击，那种把她高高在上的自尊碾压得粉碎的打击，所以才呈现出一种一蹶不振的状态。
贺川却纠正道：“你叫我名字就行。”
Monica怔住：“为什么？”
“叫我贺总，那是公司员工的礼数。”贺川扬起唇角，笑容很淡，不及眼底，“而我准备解雇你。”
解雇？
这俩字犹如当头一棒，把她砸得七荤八素。
再加上贺川的语调很凉，没有任何温度，冰冷得令人心悸。
Monica缓了好一会儿，才近乎呆滞地望向他：“为什么？这是惩罚吗？”
“什么惩罚？”贺川哑然失笑。
“我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惩罚。”Monica一动不动看着他，双眼无神，带着一抹灰败的气息，“我承认我这次回来接近你带有私人目的，我知道我不自量力，可……”
“不是这些，Monica。”贺川打断她。
“那是什么？”
“是你的工作能力与公司的要求不相匹配。”贺川温声道，“抱歉，我们公司不养闲人。”
他态度蓦然转向温和，不带任何尖锐的词句，却字字诛心。
Monica咬紧牙关，挣扎地问了一句：“是宋翊说的吗？”
贺川似乎有点儿意外，挑了挑眉，说：“我只能说参考了一部分他的反馈，但并不是全部。”
Monica不语，脑海里始终盘踞着那个项目，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能。
她甚至现在都能回忆起宋翊当时的眼神。
戏谑而嘲讽。
像是在看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我承认我在专业方面有所缺失，可是我在努力，我……”Monica脑中一片混乱，想不到用什么合适的词语来粉饰自己。
索性，她放弃了解释，闭了闭眼，摊牌道：“抱歉，贺川，我的确没办法胜任这个岗位，我没办法解决下属提交上来的方案，我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来到这里。”
“那么……”贺川手指敲打着桌面，“你的私欲是什么呢？”
Monica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现在没有任何筹码，要是再隐瞒下去，估计会酿成无法承担的结局。
但是她很怕，怕真相曝光后，一无所有的自己会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Monica？”贺川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怔了怔，鬼使神差的，想起了白柠刚才说的话。
她头昏脑涨，无法正常思考，只能凭直觉去揣测白柠话中的深意。
“我说……”Monica忙不迭地应道，有种病急乱投医的仓皇，“要是我说出来了，下场会好一些吗？”
她的话语流露出一丝乞求，与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大相径庭。
贺川身子往后靠了靠，微抬下巴，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她，想从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其实他已经掌握了Monica的底牌，今天叫她过来，就是想把所有的事情捋清楚。
“当然。”贺川笑了笑，“至少你良心上过得去。”
Monica脸色煞白。
“不过该有的惩罚，我估计还是得去承担。”贺川提点道，“都是成年人了，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对吧？”
没错。
是这样的。
Monica肩膀微颤，心里像是住了一头野兽，正在不住嘶吼咆哮，仿佛想要把一些东西撕碎。
而那些东西虚无缥缈，承载着她过往的虚荣岁月。
…
“对不起，贺川。”她低声道歉，大概是精神不佳，显得有点儿有气无力，“我接近你，想要嫁入贺家，都是为了钱。”
贺川坐直了身体，静静听她说。
“我毕业后没有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所以我什么也不会，我找人伪造了一些履历，又托了关系去找你的父亲，我在见他前学了一些话术，又暗示了我们之前的关系，他对我印象不错，所以侥幸蒙混过关。”
“而这一切——”Monica抬眸，定定看向他，“都是因为我父母开的公司已濒临破产，所以急需外援。”
贺川嘲弄一笑：“所以，你就盯上了我？”
第186章 向上爬
“抱歉。”Monica手微微颤抖。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罪人，用所谓的感情道德绑架对方，而且这感情的基础就如同一盘散沙，轻轻一吹，便弥散得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地荒芜。
“对不起，贺川。”她又重申了一遍，“是我利欲熏心，我承认在当时看来，你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能想到贺川，还是出于她妈妈的建议。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妈妈突然提起了贺川这么一个人，还拿他们那段短暂的恋情说事，让她抓住这个翻身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家里已经提前做好了铺垫，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去获得贺川父亲——也就是贺传雄的认可，让贺传雄把她空降回国，安插到贺川身边，再去打感情牌。
这一切，都被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她只需要顺着步骤去完成便是。
可是今天，她并不想把火引到家人身上，如果自己能全盘承担，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把我过往认识的男生都细数了一遍。”Monica轻轻道，“发现只有你能解决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只要我嫁给你，公司的危机便能轻易化解……”
“是这样啊。”贺川长舒一口气。
“嗯。”
“行吧。”贺川也没继续追问，转而说起了下一步，“那么按照你签订的合同上的规定，你这属于伪造履历欺瞒公司，更直观来讲，你的不作为已经让风控部的业绩跌到了所有部门的倒数。”
Monica不置可否。
“有许多业务你都没办法处理，据员工描述，上班期间你也经常玩忽职守。”贺川一板一眼道，“那么这些行为的后果……想必你也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虽然专业素质堪忧，但基本的一些因果关系还是能准确感知。
“我让贺氏蒙受了一大笔损失。”Monica凄凉地笑了笑，“所以需要赔偿是吗？”
“没错。”贺川应道，“如果不赔偿，法务部有权起诉你。”
Monica心渐渐死了下去，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泥潭：“需要赔偿多少呢？”
“粗略估算，五十万。”贺川说。
Monica眉心跳了跳，她深吸一口气，表情急剧变化，在哭与笑之间来回切换，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贺川，我会赔偿，可是——”Monica抽噎道，“我现在赔不起。”
“嗯，你这种情况我也考虑到了，本来你家也背上了负债。”贺川看着她，眼神透露出一丝怜悯，他依稀记得，大学时期的Monica还挺优秀，各种比赛和活动也积极参加，拿的奖也不少，按理说会走出一条明亮的前程。
可是，最终却沦落成了这幅模样。
“所以我为你宽限了三年的时间。”贺川说，“也算是最后尽的一丝情谊。”
“真的？”Monica喜出望外，剧烈的情绪变动让她变得异常敏感，“真的可以宽限吗？”
“可以，要不要宽限，本来也是视你今天的态度而定。”贺川锁定她的视线，“但凡你今天的态度有一丝欺瞒和狡辩，我都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Monica身体一僵，表情也跟着凝固。
“好了。”贺川又冲她一笑，把身前的一张白纸向前推了推，“来签字画押。”
Monica点点头，谨小慎微地走了过去，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贺川看她颤巍巍地拿起笔，开了口：“Monica。”
她动作一滞，却没敢抬头。
那平日里异常灼眼的红发好似也失去了光泽。
“以后走正道，慢慢努力，生活会好起来的。”贺川淡淡道。
Monica咬紧下唇。
“苟且的勾当只会将自己推入深渊。”贺川抬眸，看向远处的虚无，“而且纸不包不住火，从那天晚上开始，你的不对劲就暴露了。”
Monica肩膀收紧，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颗眼泪霎时落下，啪嗒一声，砸在白纸黑字之间。
…
Monica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时，外面围了不少人，都是风控部的员工。
像她这种没实力脾气又大的领导，往往不受待见，因此见她要走，一个二个都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
Monica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便没再在意。
她落魄成这样，也没什么资格再去叫嚣，否则只会被当成没人管教的野狗。
再说了，墙倒众人推嘛，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Monica放平心态，情绪破天荒地控制得很好。
有些时候，人的成长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仅仅只需发生一件把你骨头压碎的事儿，你的自尊和认知便会在废墟里重建。
这样也好，她已经跌到了极点，再往后，估计便是触底反弹了。
Monica唇角轻勾，拎起行李箱，正准备往外走，就见那些吃瓜的瞬间作鸟兽状散了。
只留下一人。
那人目光澄澈，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Monica一怔，唇瓣微微颤抖：“是你？”
…
白柠钉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等她慢慢拉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由于这位朋友直接把门堵死了，Monica没办法通过，只得讪讪道：“呃，还有什么事吗？”
白柠依旧盯着她。
Monica想了想，立马有了思路：“对了，我还没给你道过歉对吧？”
毕竟她刚来时蛮横不讲理，的确招人厌。
“你要走了？”白柠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重新问道。
“嗯。”Monica点头，“如你所见，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此破碎的处境，这大概就是人生的低谷了吧。”
她缓缓低垂眼眸，有些自嘲，但更多的是坦然。
一种希望和绝望交织的坦然。
“那就爬起来。”
蓦地，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Monica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白柠。
“低谷又怎样，只要还活着，就爬起来。”白柠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异常灼热，“时至今日，我也还在努力向上爬。”
…
Monica咬住下唇，心头百感交集。
她看着白柠，看着她不折的脊梁，看着她眼里的光芒，看到了她身上无穷的潜力和难以估量的未来。
接着，她将行李箱松开，身子前倾，冲白柠深深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