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光剑继续往下冲刺，顾灵飞没了限制，速度更快三分，眨眼间就已经将这只海族妖兽辞了个通透，让它更快地感受到了新鲜的海上空气。
都不用从鼻子过一遍了，可不是更快了。
迅速飞来的寒文停在顾灵飞身后三尺外，长长呼出一口气，胸腔内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这孩子，这次也太冒险了。
等到顾灵飞转身，她已经恢复了冷静之态。
顾灵飞的剑在海族妖兽的脖颈上插着，还带着热气的尸体已经倒在了地上。
冷静而沉稳的顾灵飞，战斗之时心绪没有半点起伏，唯一之念便是要杀了海族妖兽这个敌人。从见到它开始就策划了双管齐下的计谋，鳞光剑在明，缚妖青索在暗，彼此策动，两处发力。
她做得比她自己想的还要好，就算在斩敌成功的性子，她也没有丝毫害怕或者是喜悦。
平静，就是平静。
但她也做得太好了，好到出乎了青竹小院小师妹该有的表现。
顾灵飞扑进寒文怀里，带着哭腔，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寒文姐姐，我好害怕。”
寒文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前几个字还带着颤抖，“不怕，灵飞不怕。你这一次做得很好，只是不太稳重。”
她摸着顾灵飞的脑袋，一点一点为她分析得失，“身为一名正道修士，你没有修炼炼体之法，便冲上去与海族妖兽搏杀，力气根本没法和这些海族妖兽相比。更有，你若是拔剑之后没有找到这只妖兽的弱点，鳞光剑根本就不能刺破她的软壳。”
“这些孽种血脉卑贱，肆意……”她想要说出那个词，又想到顾灵飞年纪还小，未经人事，不好听这些肮脏的话，“时常都能生出全新的品种，根本不能对它们的弱点编集成册。修士站在远处以法力轰击海族妖兽，这是最安全的方法。”
“东海岸处只有一些遗漏出来的海族妖兽，数量并不算太多，没有到生死存亡，大义抉择之时，自然以保存自身安危为要。”
“你要记住，漏掉一两只海族妖兽算不得什么事，自身安才是你在这一次历练之中要思考的第一要务。”
顾灵飞似乎还在害怕，身子一抽一抽的，余惧未散，呜呜咽咽地答道，“我知道了，寒文姐姐。”
寒文也不全说坏处，还不忘夸一夸她，“你的剑法很不错，这几年没有白练剑。灵活轻巧，我看见你用剑就像是看见了当初的娘娘一样。”
这句话不全是溢美之词，她看见顾灵飞拔剑冲杀海族妖兽，当真像LJ是看见了黄显月年轻之时一样，一样的坚毅果敢，一样的不畏生死，一样的冷静沉稳。
寒文目光微微有些变化，盯着顾灵飞的脑袋顶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不若明日再历练吧。”
顾灵飞却拒绝了。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多浪费一天时间，而且这一次她的灵力并没有消耗很多，她还有再战之力。
“我会很勇敢的，争取……争取下次不要再哭。”
寒文看着惊惧不安的顾灵飞，第一次杀生，有所害怕也是常事。虽然刚刚顾灵飞的表现让她震惊了，但此时扑在她怀里抖动不安的孩子却让她放下心来。
这就是灵飞啊，她看着长大的小灵飞。
怀里的孩子倔强地要继续坚持，寒文耐不住顾灵飞恳求答应了下来。
第二只海族妖兽很快就被放下来。
它身形笨重，掉下来之时就将平静的圈内水面砸得溅起了两丈高的水花，若不是她拿灵力挡了一下，就要浇她个满头满脸。
寒文已经退步到了不远处，鼓励地看看顾灵飞，再度提醒她不要再和海族妖兽近身搏斗了。
顾灵飞已经试验过自己的剑法，现在真的要用水系法术了。
不同灵根会影响修行者对不同类型法术的学习，有水灵根的修士学习水系法术就是要比没有水灵根的修士更为快速。灵根的品质决定修行速度，灵根的属性决定修行道路。
顾灵飞有水木火三系灵根，未来可以选择的道路就是水德、木德、火德三种道路，除此之外还有土德、金德两种道路。至于冰灵根是水德的一支，风灵根是木德道路的一支，而雷灵根最为特殊。
顾灵飞不是不可以选择土德、金德两种道路，就是会比灵根三种路更为崎岖、坎坷、艰难。
这一特性，在练气时期也有体现。拥有某一灵根的修士，在相应的环境之下施展相应法术或者神通，会有某种加成。
此时此地，顾灵飞最应该运用的就是水系法术。
练气时期的水系法术极为繁杂，但大体不理于对“水”的搬运，面对这第二只海族妖兽，顾灵飞当先就用了一招水墙将自己与海族妖兽隔开。
海水变化顿生，明明看上去还是沉静的海水，却在顾灵飞与海族妖兽之间有了一堵丈高的水墙的隔阂，仅凭肉眼也可以察觉。
那海族妖兽笨拙不堪，一察觉自己与人味相隔开就来冲击水墙。它体型太多巨大，有点像是只海豹与海马的混合品种。身上皮肤粗糙，一块块石状物组成了它的外表皮肤，前肢短小，几乎要退化完全，后肢肥短像是两个锯断了的树桩，因为它太多笨重，两个“树桩”都插入了地面三寸。
也是光圈之内海水太浅，只能粗粗掩盖住第二只妖兽半截身子。它真的太大了，就趴在那一句如同了一座小山，顾灵飞站在向阳之处，投下的阴影还不能盖住它一个脑袋。
“嘭！”一声，海族妖兽撞上水墙，差一点就将水墙撞个散架。
顾灵飞每天一皱，好大的力气。
她挥手又步下几道水墙，将海族妖兽困在其中，同时手上不停，洒下几颗种子，催动种子生根发芽迅速长成。
这是万年春的种子，喜水土畏冰火，只要有一点泥土与半丝水汽就能迅速生根发芽，长得满地都是，且又生长迅速，还喜攀爬，此时用来扰敌最合适不过。
万年春发芽之后，尺长的叶片在海水之中自由自在的飘荡，一触及到海族妖兽的身体就迫不及待地依附上来，一片两片，几个呼吸之后，海族妖兽没了冲击水墙的兴致。
繁杂的万年春叶片不断攀附，它也不贪心，只缠着海族妖兽肥短的后肢，半点不觊觎海族妖兽丰腴的身体。万年春又是最贪心的东西，一旦找到可以依附的东西，就会像是热恋的情侣一般，将自己全部奉上，先是叶片，然后转移根茎，将自己全部都托付给对方。
但是对于海族妖兽而言，这些绿色的叶片只会让他烦躁，莫名其妙就缠上了他。他已经顾不得水墙之外的人味，不断抬脚踩踏蔓延生长的万年春叶片。
“砰砰砰！”
海族妖兽力气巨大，顾灵飞怎么会容许它独自在一旁寂寞。抓住这个空档，顾灵飞不断发出风刃诀攻击向海族妖兽。
还好，这只海族妖兽不会像是第一只一样受到伤害软壳就变硬壳。它那身皮囊看着结实，却在风刃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也就是他脂肪重多血量也大，才能撑得住这样千刀万剐般的刑罚。
脚下的叶片怎么也踩不完，它踩碎一片很快又会长出两片三片，它越踩地上叶片反而越多。身外不断有风刃偷袭，在它身上带出斑驳的道道血口。
每一道风刃就要带走一片血肉，顾灵飞这样面不改色杀生的人也不经心慌，转头看向寒文。
寒文点了点头，告诉她一个意思，继续。
顾灵飞手中一滞，再度下手就又换出了缚妖青索。
她手腕上青色的丝线飞出，凌空打了个圈就套在海族妖兽脖颈处。
顾灵飞两手比了个剑指，掌心向下，彼此齐平，左右手各自向外一划，缚妖青索猛然收紧。
这很痛，却比千刀万剐而死要来得痛快。
可惜的是，缚妖青索已经勒进它脖颈处的肉里，却因为它太过肥厚的脂肪与肌肉，难以起到真正的作用。
海族妖兽已经疯狂，它已经不在乎脚下的叶片了。脖颈受制于人，身上遍体鳞伤，此等折磨，若非它血气浓厚，早已命绝。
水墙被它撞得嘭嘭作响，不过几下靠近崖壁的一面就已经碎裂，重新化为水珠落入染红了水中。
顾灵飞手腕抖动着也拉不回来疯狂之下的海族妖兽，缚妖青索只能在她的操控之下被海族妖兽拽着不断往前去。
顾灵飞那点力气，似乎成了一道清风，落在它身上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嘭！”
巨大的头猛烈地撞击在崖壁之上，如同一座小山一样的身躯疏忽倒下，震动得海水卷起重重浪涛击打在光圈之上。
顾灵飞手抖了一下，半天才说了一句，“回来。”
还带着血的缚妖青索飞入顾灵飞手中，那道身躯一动不动就倒在了那里，背朝向顾灵飞，血淋淋红彤彤的，新年的灯笼都没有那样的红色。
她剑指向左转了个圈，缚妖青索盘旋着落入水中搅动圈内的水，却怎么也洗不干净绳索上的血迹，顾灵飞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整个圈内的水都已经被染成红色。
黄金手镯圈内一片血红，黄金手镯之外的荡漾的海水，虽然带着泥沙的浑浊，却终究是干净的。
寒文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躺下的这只海族妖兽，已经死掉了。然后她飞身而上，脚下轻点崖壁，一跃而出丈许高，不过几步路就到达了崖壁上以藤蔓困住的海族妖兽囚牢处。
刚刚那只妖族妖兽力气很大，撞向崖壁寻死几乎晃动了这一处崖壁，寒文怕崖壁之上的藤蔓松了根系，叫这些畜生跑掉，那才真是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这一次不用寒文问询，顾灵飞就主动提出想要休息了。
寒文看她刚刚用了不少法术，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也该休息休息补充灵力了。
顾灵飞被寒文带着往前走，却有些精神恍惚。
寒文自然不会让顾灵飞在一叶舟上读过一夜。不是合不合适、会不会冒犯黄显月的问题，而是在自己家里难道连个房间都没有还要住舟船的吗？
一叶舟内布置得再舒适，也终究只是一件出行在外的工具，哪里有房间里面安逸？
她们去的地方是东海岸驻地，寒文一拿出信物，就得了驻地人员热情的招待，值守此地的主事还要来拜见。
寒文却没有见，她此次来东海岸是为了顾灵飞历练，可不是代替黄显月巡视宗门的。而她身为黄显月近身伺候之人，也不适合与外放的执事主事们走太近。
她得避嫌。
寒文心想，顾灵飞今日第一次杀生，也需要点时间适应一下，而且撞壁而死的那只海族妖兽似乎对她造成了某种冲击。
寒文担心顾灵飞胡思乱想，有意开导她，“灵飞，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疑惑。它们本来就是低贱的生灵，人杀妖天经地义。”
“你此时觉得这样将海族妖兽千刀万剐过于残忍了，但是你如果看过成千上万的巨大海族妖兽冲击人族阵线，那是一道血肉累积的洪流。妖物将我人族修士啃食，手段残忍不下你今日百倍。”
“你不需要为此动容，记住，身为人族，杀妖，不需要如何理由。”
顾灵飞听着寒文在耳边絮絮叨叨，往日可以伴作乖巧小孩模样的她，现在这声音像是只苍蝇一样，让人烦躁。
她低下头，“寒文姐姐，我知道了。人杀妖，天经地义。”
寒文见她说出这句话，也不勉强顾灵飞这样没有经历过战线的小女孩去领悟这样的话，她现在记住就好。她已经安排好了，历练完那几只妖兽后，顾灵飞就会参与东海岸的杀妖战线，到时候，她见过战线的残酷，便再也不会迷茫了。
敷衍走寒文之后，顾灵飞鞋子都没脱就滚到床上，被褥一拉将自己完全盖住。
今日之事历历在目，她心有些乱。
不为第一次手染鲜血，只为那只海族妖兽的自寻死路。
这个行为太震撼她了。
顾灵飞此时回忆，又注意到了许多细节，那只妖兽寻死之时的似乎有了泪眼。
可那只是半妖半兽的海族啊。
这样的行为，它太像是一个人了。
求生不得，勇敢觅死。
这样的果决，由不得她不记住它。
顾灵飞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杀死的第一只海族妖兽。那是她修行生涯的第一战。
过于平静的自己，为了打消寒文的疑心不得不在战斗结束之后就立马进入状态，假装自己很害怕。
被窝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在心中感叹到，你可真是冷漠又虚伪啊。
她问自己，下次再遇见那样的海族妖兽还会杀吗？
杀。
那么，她还会为这样的行为所感动吗？
是，她还会为之而感动。
最后，感动了之后还会杀吗？
杀。
心念一定，顾灵飞就在被窝里进入了玄妙的状态。
她的思绪翩然而起，灵气汇聚冲体而入，身周丝丝缕缕灵气几乎化为灵液，肉眼可见地在这件屋子里弥漫出一层氤氲雾气，并且不断向外溢去。
隔壁房间写信的寒文手一顿，嘴角露出一抹笑，顿悟了？
或许，她真的可以期待一下这孩子在三十岁前突破筑基？
作者有话说：
修改一下前面的时间，不是四十是三十岁前筑基，算错了。金丹期和元婴期修士都称呼真人，化神期的是老祖。
第49章 心境
这次顿悟却与寒文所想的一样了。
很难以想象, 这个修仙界居然有人闷在被窝里完成了一次顿悟。没有人来打扰，那就更不会有人来查看了，顾仙子顿悟之时的黑历史注定不会被外人所知了。
当顾灵飞从顿悟中醒来之时, 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她初时还不知是怎么了，一掀被褥, 光明大盛后才明悟过来, 自己陷入了一场顿悟之中。
一看修为, 仍旧练气八层, 竟然一次突破的三层修为, 顾灵飞当下就是一喜，她的修为距离筑基不远了。
十五年内，她怎么也能突破筑基吧？
修行还是不能闭门造车, 出来走一走看一看，才能有大收获啊。
而她的收获还不止于此。
顾灵飞抬起右手，青金色的绚丽闪电纹路清晰地印在她的手背, 长有三寸, 从手腕处夸张地延伸到了中指指根。
小神通, 【斩妖】。
修士所能习练的不过是术与法，而神通却是道。
道无大小, 但修道的人有高低。
顾灵飞本来是不知道这个信息的, 但是她悟了，悟了一门小神通, 这样的信息她也就知道了。
天地之间是神通, 神通有大小神通。
大神通者, 皆以四字为名, 移山填海运转日月, 皆是种种大道所昭示。每一种大神通就是一种修行路, 本身就已经是天地之间的一种果位。
小神通者，皆以二字为名，斩妖戮魔神行分身，虽然无法比拟大神通伟力且自带果位，但也是威力不凡，天下之间少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