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书你都已经看完了，我也就不给你留了。”李意无力地笑了笑，“师妹可不要说师兄厚此薄彼啊。”
他明显想要缓和气氛，说了句玩笑话。
顾灵飞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头上的珠花一颤一颤，发出“飒飒飒”地细碎声音。
“师兄待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莫哭莫哭，”李意笑容不减，“我等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了，多漂亮的师妹，都哭丑了。”
黄盛被气氛所感，魁梧的半大小子也红了眼圈。
“天色不早了，”李意道，“你们都早些休息吧。待我新居落成，我再找你们玩。”
李意看着两人依依不舍离去的身影，无人之后一声长长叹息。
终究不是过去了。
顾灵飞回到房间，将房门一关，倒在被窝里，久未使用过的被子将她包裹住，密闭而狭小的空间给了她安全感。
被窝里逐渐温暖起来，顾灵飞就开始琢磨今天这个事。
李意写了那么长、那么厚一撘折子，顾灵飞是偏向于相信李意的。李意不是编造罪名的人。
她一直住在大弥峰上，与外门弟子交往甚少，偶尔也就是叫宋齐湘去理兰岛上看看叶璇，送点东西。
她是相信李意的。
第48章 历练
宗门之内疾病很多, 李意所言或许有夸大之处，但八成都是真实无虚的。这么发展下去，水月宗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
顾灵飞将自己从被窝里释放出来, 她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练气五层听上去还不错，但是涉及两位筑基修士的纷争明显就是不明智的举动。
与其思考未来的事情, 还不如想一想自己的修为。练气五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呢。
她摇了摇头, 清空思绪, 片刻之后就将所有杂思尽去, 全身心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不知是双鱼玉佩的功劳还是顾灵飞过于专心致志, 数年修行以来，她发现只要自己想，片刻之间就可以专心致志地修行, 根本不用像寻常修士一样花费时间静心。
十五岁的练气五层，看上去还挺唬人的，可是她自家知道自家事情, 要不是有双鱼玉佩相助修行, 她未必能够有这等速度。
三十岁前筑基, 她还有十五年的时间。
突破练气二层的修行，顾灵飞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不到, 练气三层用了一年的时间, 练气四层她用了两年，而达到练气五层用了整整三年, 这个速度在水月宗已经可以算是一个记录。
但是这样的速度根本就不能在十五年内突破筑基。
修行界中有前辈曾经以大法力统计过这件事。
炼气期顶尖修士的筑基时间大概在三十岁出头, 这就是上品灵根修士在修行物资充裕之下的时间。
中层修士的筑基时间大概在五十岁左右, 这是中品灵根的筑基时间。
下层筑基修士的筑基时间大概在七八十岁的大限之时。这并不是说下层筑基修士只能怪活到七八十岁, 而是七八十岁后人体潜力消耗过大, 修士筑基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黄显月、杨子坤、霍洵、马远观都是这个时间上成就的筑基。这也是大多数散修成就筑基的时间。
二十多岁的筑基修士那都聪明绝顶了的顶尖人物, 非大宗大派不能所有，六宗四派内也是未来挑起大梁的扛鼎人物，这个修仙界明日风云的主导者。
如果没有取血之事，顾灵飞应该按部就班地在五十岁之前，或许还能试探地冲击一下四十岁的关口。但在取血事件之后，她就必须在三十岁之前筑基成功。
难难难！
水月宗虽尽己所能地为她提供了充足的丹药与灵气浓郁的环境，但是水月宗与六宗四派所能提供的环境与物资能相比吗？
这个就是拿边远地区的小县城与一国都城相比啊。
顾灵飞不愿意将自己沉浸在太过压抑的氛围之内，更不愿意浪费时间，她只能埋头修行，将自己全部投入修行之中。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顾灵飞就感知到屋外寒文已经到来。
她缓缓停下修行，等到寒文叩门，她才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
打开门，“寒文姐姐，你终于来了。”
寒文打量了顾灵飞身周一圈，“来，换件衣服。咱们呀去理兰岛东海岸历练，可不能穿这身衣服。”
顾灵飞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很是宽大，长袖当风，仙姿缥缈，就是不大方便活动。
“好，我听寒文姐姐的。”
顾灵飞站在衣柜之前，将早已备好的窄袖衣袍拿出。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都修仙了还不能穿漂亮衣服，但是不妨碍她听取别人的经验。
看着顾灵飞一身新衣服，寒文满意地点了点头。
里面是墨色窄袖长袍腰间紧束，外面套了一件灰白直袖齐踝纱衣，脚下是墨色翘头长履，腰间别着一把赤铜长剑。
之时顾灵飞面相悄生生地发嫩，家中小妹偷穿了大人衣物一般，便是如此穿着也不减柔弱体态，英气这个词与她却是无关。
寒文又给顾灵飞重新梳了个头，将马尾髻打散，编成小辫子，用同色系的发带系在发丝上，只在脑后处别了一枚纯银无花纹梳篦，简单大方，又让她多了几分可爱。
一叶舟飞起，直往理兰岛东海岸去。
路上，寒文还不忘提醒顾灵飞：“理兰岛东海岸偶尔会有练气五层以下的海族妖兽成群冲击护岛法阵。它们虽然不能冲破大阵的守护，但长久下去也会动摇大阵根基。”
“宗主就将东海岸设立为了一处给外门弟子的历练场所，炼气四层以上就可以入场，每旬开放一日，供弟子们入内历练，也让弟子们有个地方得些资财。”
顾灵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寒文。
寒文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孩子还真是未经历练，“外门弟子俸禄有限，要凭借着宗门俸禄修行的话，外门弟子进境必然缓慢。总得给他们找补些进项，才能 让他们努力修行。”
“二来，宗门确实也需要人手来做事。”寒文叮嘱道，“灵飞，会冲到东海岸的都是从东台渊冲出来的小妖物，你历练之时务必不能脱离东海岸太远，一旦被海族妖兽包围，你就难以脱身了。”
“练气修士灵力有限，修为比你低微的海族妖兽堆也能把你堆死。一只海族妖兽一年能下几千几万的兽卵，就算只有一半化为妖兽，也是个恐怖的数字了。”
顾灵飞记得她曾经在师兄的房间里看见过台海的地图。
水月宗位于台海中央的部位，金丹级数的视力只有四家，东边的东台水府乃是龙宫势力、府主为金丹期的逸波君。
西北方向的极风岛薄家、薄家老祖薄锦炎，顾灵飞来时搭乘的海船就是他们家的。
三是南边的悦己楼、楼主曹师玉，安浦城内就有曹家悦己楼的分号。
最后一家是东北方向朱崖岛，曾在水月宗庆典上来袭的白毛猿猴就是朱崖岛出生。
顾灵飞手中的双鱼玉佩就是朱崖岛梁家姐妹的赔礼。只是后来听说梁家姐妹遭了海难，顾灵飞还为她们可惜了一番。
而东台渊位于台海东部，是一道巨大的海沟，在师兄的地图之上只写了两个字，禁地。
“寒文姐姐，东台渊内究竟有什么啊？”顾灵飞问。
寒文答：“里面封印了一只大魔。几十年前，娘娘就曾经应从诏令，前往东台渊斩杀冲击封禁的魔化生物，但那也只是在外围。娘娘从未进去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魔？是魔道弟子吗？”
如果说东华仙洲的仙道势力的大本营，来往无凡夫，那么南海这边就是菜市场。
天河宗扎根再在此，散修遍布各处海盗，龙宫积极建立水府，魔门弟子也有诸多混迹其中。人妖仙魔，只要是个玩意儿就能来这逛一逛。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寒文为顾灵飞解释，“魔道弟子虽然修行魔门四派的功法，喋血众生，却还算不得是‘魔’。不过一群人族败类。”
“仙魔论战，魔道已经连输了三千年，早已一蹶不振。近千年年都没有听见魔道有化神期的老祖出来兴风作浪了。”
“东台渊下封印的东西，因我不知其来历，也不知道是不是魔道弟子了。之时每隔六十年那东西冲击封印，便会有六大仙宗的元婴真人下降加固封印。上次来此的便是紫阳宗魏真人，许真人随侍在侧。”
东台渊内有一只大魔，不知来历，六大仙宗只能加固封印而没有选择一劳永逸的斩杀，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顾灵飞思绪一闪而过，她还记得与金霞老祖那次会面，来去无踪，化神威力。
若是六大仙宗不能，顾灵飞暗自咋舌，那这东台渊也太过危险了。
一叶舟往前而行，很快就到了理兰岛西海安。
这时候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天际探出半个脑袋，半轮红日挂在天海交接处，碧蓝蓝的天，碧蓝蓝的水映着红澄澄的荡荡涟漪，美不胜收。
顾灵飞来时，东海岸上还是一片平静，外门弟子打坐在驻守阵地的大广场上，看他们修为都在练气五六层上下，年龄却都比顾灵飞大了好几轮。
一叶舟行驶过广场上空，并没有在此地落下惊扰外门弟子的修行。他们都在调息，为了今日的冲杀而做好准备。
“走吧。”寒文收起一叶舟，带着顾灵飞独自一人走向了无人之处。
顾灵飞第一次历练，寒文当然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顾灵飞成为寒文心中与娘娘相似的坚毅女修，才会放手。这样一来，顾灵飞就不大适合与别的修士一起历练。
刀剑无眼，还是放在寒文眼皮子低下看着才好。
崖壁之下，寒文手中飞出一个黄金镯子，化为丈许的大圈，落在不断冲刷崖壁的海水之中，将黄金手镯内外分隔成两个不同的区域。
手镯之内风平浪静，海水庙宇半点流动。手镯之外浪涛如旧，不断冲刷黄家手镯形成的光壁。
片刻之后，就在黄金手镯的守护光壁与海水交接处堆积出一层浅浅的泥沙。
寒文飞身而出，很快就提溜着一串海族妖兽回来。寒文法决之下，几颗种子被她扔出，落在斑驳的之上，很快窜出墨绿色的藤蔓将这一只只海族妖兽束缚住。
“开始了。”寒文声音一响起，随后便有藤蔓撕裂之声，海族妖兽跌落入水之声，光圈之内也有了一只妖兽。
这是一只半人高的海族妖兽，有点像是海虾的变种，一身青黑的软壳，四只大钳子，脑袋上有两排六只铜铃大眼睛，没有眼皮，也不会眨眼，身形肥壮，身后却拖着尺长的扁平鱼尾。
“灵飞，海族妖兽血脉杂交，不知出了多少种异壮血裔，这一种就是海虾和海鱼的变种，
速度奇快无比，你要小心。
寒文提醒的话说了一半，这只海族妖兽就已经闻到人味冲击了过来。
海族妖兽来势汹汹。四只大钳子高高举起，刚好到达顾灵飞脖颈处的高度，若是这一下夹实在了，顾灵飞只怕会喋血当场。
顾灵飞一蹦三丈高，居高临下看着这只海兽。
她该用什么法术？
她有木水火三系灵根，木系法术战力微弱，她少有洗练，火系法术在这海洋环境之中天然受到克制，她的法力还不足以支撑她在大海之上施展大型的法术。
那么就只有水系法术了……
……但是，她不想。
“鳞光！”
腰间赤铜剑应着召唤而起，出鞘之后露出光辉灿烂的银红剑身，日光之下，剑身之上一层一层的虹光浮现，像是一张张绚丽鳞片贴服在剑身之上。
鳞光剑入手，顾灵飞五指稳稳握住鳞光剑柄，顺着海族妖兽不曾减弱的冲势尾随而去。
剑在手中，敌在眼前，唯杀无他！
顾灵飞三步当作两步走，跑步向前，追至海族妖兽身后尺许。圈外寒文已经运气法力准备时刻救人，她和海族妖兽离着太近了。
人躯孱弱，世所共闻。
斩杀海族妖兽，水月宗弟子多是借助阵法与法术之厉，远距离与海族妖兽搏杀者，往往都是修行血煞武道的左道修士，不求长生，只求战力超绝，身躯坚硬，堪比铁矿。
她做的太冒险了。
一道救人法术已经捏在了寒文掌心之间。
顾灵飞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的海族妖兽，鳞光剑握在手中，高高举起，剑尖一转便往下刺去。
身前海族妖兽已经发现了目标不在，人的味道源头转到了身后，它一停脚，尾巴扎入地下，左右张望一下，便要转身去咬身后的人。
“狂擦！”电光火石之间，鳞光剑剑尖落足之处猛然变成坚硬的黑色外壳，鳞光剑与海族妖兽软壳摩擦出道道火花。
海族妖兽不愧妖兽皮糙肉厚之言，鳞光剑竟然没有刺破这一身软壳。
遭了，失算了。
顾灵飞并不收剑，剑尖一转，便逆着这只海族妖兽的软壳纹理划拉而上，带起一阵“刺啦”之声，从尾部到腰身，从腰身到脊背，脊背到妖兽的脖颈。
早已发觉不对的海族妖兽已经转头，正好和踩在自己身上的顾灵飞只差一尺的距离。
它不仅自己转头，还挥舞四只大钳子，一个要左侧偷袭她脑袋，一个从右侧袭击她脖颈，还有一个从后边要夹她腰腹，最后却是配合着它那张齿轮之口从正面攻击。
顾灵飞没有半点畏惧，更没有退却半步，她也没有半步可退，这几乎是绝死之局。
鳞光剑终于划拉到了一处软肉，这是海族妖兽的脖颈处，两处软壳交接处的一点点缝隙。
顾灵飞并不愿意放弃这个一击必杀的机会，手腕一转，剑尖嵌入软肉三分，海族妖兽吃痛，嘴巴里发出刺耳的叫声，攻势更为迅猛，动作更为狠厉。
它进一分，剑尖进一分，二人之间便更近两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寒文准备好的救人法术与轰杀海族妖兽的法术全然没了用处。顾灵飞与海族妖兽离得太近了。
顾灵飞看着海族妖兽大长的齿轮口器，那股腥臭的味道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半点反应，或者说来不及反应，她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一场战斗之中。
今天，她和它只能有一个活着。
这个选择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她活，它死。
顾灵飞心念一动，早已缠上海族妖兽的青色绳索猛然发动，速度之快还要胜过顾灵飞的剑尖。
本来软软地依附在海族妖兽身上如同一根海草一样的青色藤蔓眨眼之间就已经收紧变小，在它那身软壳之上勒出一道又一道的凹痕，四只锋锐巨钳也被青色的绳索绑了又绑，缠了又缠，大张开的钳子口被绳索一勒紧紧合上，而此时钳子距离顾灵飞只有半尺的距离。
现在只剩下海族妖兽那张腥臭的口器了。
顾灵飞眼见捆妖绳建功，更不会退却，就凭它那个短小的脖颈，转得过来，算她顾灵飞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