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怔怔地望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
小厮奇怪道：“公子，那小姐长相远远不如黎家二小姐，你怎的看呆了去？”
年轻公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笨蛋，有时候一个人的气度姿态比样貌重要多了。”
小厮摸了摸头，咧嘴笑了笑。
慕以婳坐在坐几上，喝着茶水。
慕真推开门，走进来站在一侧，说道：“小姐，是谢家嫡长子谢韫，今日来陪谢夫人来看望夫人。”
慕以婳微微抬起头，说道：“谢嘉的兄长？”
慕真点了点头。
慕以婳嗯了一声，放下茶碗。
“小姐，明日就是群荟宴了。”慕真犹豫了下，开口道，“真的要去吗？”
慕以婳微微一笑：“为何不去？”
慕真抿了抿唇，当初正是因为那宴会小姐才与那个人相识，所以总的来说，那个地方对小姐来说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
慕以婳坐直身子，说道：“拿一本书给我吧。”
慕真应了声是，不做多想。
与此同时，谢府内。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谢韫拉着小厮问道。
小厮笑道：“打听好了，那位小姐是黎家大小姐黎玉涟。”
谢韫一愣，“只知道黎家二小姐和三小姐，这长女又是谁？”
小厮说道：“不认识也不奇怪，黎大小姐以前身子不好，就被送往了黎府京城最西边的别居，去年才被接回来。”
谢韫点点头，“难怪。”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不是妹妹上次回来说的那个涟姐姐？”
小厮摸了摸头，他哪记得小姐提过哪个。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姣美少女走进来，转了一圈，笑着问道：“兄长，你看我这件衣服如何？”
她身着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霎是好看。
谢韫笑道：“好看极了，不过再好看的衣服也衬托不出妹妹的美貌来。”
谢嘉嗔道：“兄长的嘴越来越好听了。”
谢韫一笑，忽然拉住谢嘉问道：“妹妹可认识黎家长女黎玉涟？”
谢嘉一愣，奇道：“是呀，兄长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她打量谢韫的神色，忽然露出一抹揶揄地笑：“兄长莫非心悦之？”
谢韫正色不语，但通红的耳垂却早已将他出卖。
谢嘉遗憾地说道：“可惜了。”
“怎么了？”谢韫奇怪地问道。
谢嘉说道：“涟姐姐已有心悦之人了，兄长还是死心吧。”
谢韫一愣，攥紧了手中的扇子，半晌说道：“她未嫁，会不会改变心意还未可知呢。”
谢嘉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韫忽然问道：“对了，明天的群荟宴她会去吗？”
谢嘉点头。
谢韫一喜。
谢嘉又道：“明日她喜欢的那个人也来呢。”
谢韫变了变脸色，哼了一声。
第14章 出发
“小姐，这件襦裙你穿着真好看。”慕真服侍慕以婳穿上衣衫，忍不说道。
慕以婳身着昨日黎夫人差人送来的淡蓝色云烟衫，其上绣着秀雅的兰花，乌发束后。
其实昨日送来的时候慕真并不觉得有多惊艳，因为这是黎夫人按之前黎玉涟的喜好挑选的，单看未免有些单调朴素了些，而此时看去这件襦裙正与小姐端庄清雅的气质相辅相成，乍一看可能会忽略，但仔细瞧去，却移不开眼来。
慕以婳微微一笑，“去母亲的院子里吧。”
慕真应了声是，二人迈步而行。
到达琳琅阁，见黎夫人与黎玉漪已收拾好，站在马车旁，催着黎玉纷快些。
虽说黎玉涟黎玉纷二人已有了独立院子，但黎锋不在时，黎夫人常唤两人在琳琅阁一起就寝，母女情分极其深厚。
慕以婳垂眸淡淡笑了笑，也不知黎玉涟生前看到是什么心情。
黎玉漪今日穿着淡粉色翠烟衫，外披一层白色轻纱。身材纤细，细腰盈盈一握，更显得其楚楚动人。
黎玉漪正随意看着四周发呆，转眼便看到了迈步而来的慕以婳，笑道：“长姐来了。”
黎夫人也看来。
等到慕以婳走进，二人不禁有些愣神起来。
黎玉漪想道，长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黎夫人这一年来虽也常来水涟阁，但是终究不似黎玉漪一般常去，倒看不出慕以婳有什么变化，此时心中莫名生出些感慨来。
慕以婳屈膝向黎夫人施完礼，便听到黎玉纷的声音。
“母亲，我这件好看吗？”
黎玉纷扬起笑脸，却见慕以婳站在母亲的旁边，立即拉下脸来。
“纷儿穿什么都好看，”黎夫人夸道，见情形不对，她忙岔开话题道：“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车吧。”
黎玉纷叫道：“我要与母亲坐一辆马车里！”
“好好好！”黎夫人笑道。
二人由丫鬟扶着上了车。
黎玉漪犹豫了下，却见慕以婳笑了笑，说道：“漪儿和母亲她们一起吧，待会我要小憩片刻，漪儿恐怕会无聊的很。”
黎玉漪点头，随即上了马车。
“小姐，我们也上去吧。”
慕以婳嗯了声，踏上马车，见慕真还不上来，说道：“你也上来吧。”
慕真欢喜地应声是。
一共有三辆马车，黎夫人她们一辆，慕以婳一辆，还有一辆是留给侍候主子的丫鬟们的。
精致华贵的马车出了将军府，平稳而行，街上熙熙攘攘，人烟嘈杂，看到马车行来，纷纷让道。
见多识广的人从马车上刻着的家徽辨认出马车上的人的身份，而不懂的人虽然不知道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但从马车的华贵来看，明显就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婳园位于城东，而丞相府位于靠近皇宫的城中，因此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
慕以婳依着凭几，闭眼小憩，慕真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又放下看着正在小憩的小姐，心中复杂无比。
不知道小姐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一定比自己还要复杂吧。
第15章 宴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停下的一瞬，慕以婳睁开双眸。
慕真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瞬，回过头来说道：“小姐，因为马车过多不允许进去，需要我们步行而入。”
慕以婳点头。
慕真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着慕以婳下来。
慕以婳打量四周，只见附近至少停了二三十辆马车，车上的人陆续由丫鬟扶着下来，皆是女子，男子按照规矩已经早一个时辰进宴，此时估计已经赏完花坐在堂内了。
虽说群荟宴是为女子而办，然男儿亦可参加，只是限制高了些，要求家中父亲官至五品，且只允许带一子。
“姐姐。”
慕以婳转身，只见不远处谢嘉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款步而来。
慕以婳迎了上去。
谢嘉拉着慕以婳，忽然打量了她全身说道：“姐姐，你今日可真好看。”
慕以婳微微一笑，“妹妹今日才霎是好看，这襦裙显得妹妹愈加如出水芙蓉一般。”
谢嘉羞得红了红脸，“姐姐，你说什么呢！”
两人笑着又说了几句，此时谢夫人也已经过来，在与黎夫人说话。
“我们进去吧。”黎夫人笑着对众人说道。
走进去，几人经过几个回廊，顿时眼前一亮。
除了常见的徘徊花、斗雪红、仙客、一捻红、芍药、越桃外，还有一些平日里罕见，或者极难种活的品种，例如羽客、米囊花、栗玉花、王者香、白鹤仙等。许是平日里尽心照顾的缘故，这些花开得极好，偶有几朵尚含苞欲放，其它皆是千娇百媚，娇嫩欲滴，暗香浮动醉人心。
此时已经有好些人在观赏眼前美景，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
谢嘉拉着慕以婳来到一块石头前，那石头看起来足有两人才能抱动，谢嘉兴奋地指向那块石头。
“姐姐，你快看！”
慕以婳望去，只见那块石头的侧边一朵紫兰色的小花歪歪斜斜地绽放着，似乎下一瞬就要倒下来。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很难发现它。
谢嘉扬起笑容，“三年前我和林姐姐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有一朵花，没想到今年还在。”
她歪了歪头笑道：“这是不是书中所说的‘自小刺头深石里，而今渐觉出奇花’？”
慕以婳含笑点头，“此花名蓼。”
“蓼花。”谢嘉细细读了几遍。
忽然，人群骚乱了几下，有几个女子尖叫一声。慕以婳看向人群望去的方向，只见一身着锦袍的少年匆匆而过，忽然抬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和慕以婳遥遥注视，那漂亮的桃花眼泛起笑意，又疾步离去。
谢嘉吓得躲到慕以婳的后面，见少年立刻，起身疑惑道：“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男子在这？”
慕真嗤嗤笑道：“兴许他只是为了见某个人呢，是不是，小姐？”
慕以婳微笑道：“也许吧。”
骚乱过后，众人又继续观赏起花来，偶有几个少女暗自想道：不知那俊美的儿郎是谁家的儿子？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众人渐渐乏了，便由这里的丫鬟领着走向群荟堂，群荟宴的高潮终于要来了。
第16章 慕纤然
群荟宴成立不久之后，便有人提出只赏花未免有些无趣，因此便由当时的皇帝斥资在这个园子里花费一年建造了这座群荟堂。群荟堂高达十几米，宽约几百米，足以容纳几百人，竖立在婳园中央，碧瓦朱甍，万顷琉璃。
众人跟着带路的丫鬟迈进群荟堂，大堂中央有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圆形地盘，四周摆放着数百玫瑰椅和食案，而又有两张巨大的屏风将看座分为两部分，以作男女避嫌之用。
谢嘉见慕以婳进入群荟堂之后面上平静丝毫无惊叹之色，甚至直视前方，没有向四周打量，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惊奇之色，想当初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惊叹了好久呢。
黎夫人身旁的黎玉纷一直在盯着慕以婳，不由撇嘴冷笑，装什么见多识广的样子？
此时供公子们落座的那一块已是满座，傅彧自慕以婳她们进来时便一直紧盯着她们，直到她们落座也没有收回视线。不远处一直观察傅彧的谢韫自然看见了，不屑地转头也看着慕以婳她们。
只见谢嘉朝他挥了挥手，谢韫笑着挥手回应。
接着一排丫鬟依次为她们在食案上摆上水果蜜饯点心和饮子，众人又与熟识的人相谈起来，过了许久，声音渐渐减弱。
忽然，一位身着粉色罗衣的少女袅袅走至圆台，微微屈膝施礼，“御史中丞之女林曼儿为大家献舞一支，名为《集羽》，希望大家喜欢。”
其声如银铃，十分悦耳。
谢嘉笑着对慕以婳说道：“林姐姐的舞可美了。”
慕以婳望着台上，默默不语，似乎是想起了往事。
林曼儿翩然起舞，舞姿曼妙，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如一个翩跹起舞的仙子。
黎夫人对身旁的黎玉纷笑道：“你呀，什么时候也能跳这么好就好咯！”
黎玉纷撇嘴道：“她跳得还没有二姐好看呢！”
黎夫人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舞毕，林曼儿的脸庞微微红润，垂眸下去。
接着又有几家小姐上去献艺，或表演舞蹈，或是弹琴，或是吹笛，或是当众作画。
忽然，一个女子走至圆台，“丞相之女慕纤然给大家带来一首琴曲。”
她微微抬起头，众人眼前一亮。
双双柳眉如弯月，两潭泓瞳似星辰。琼鼻娇俏似清月，丹唇含珠似樱桃。芙蓉粉面玉如霜，螓首蛾眉似胭脂。玉质天成倾国色，纤腰莲步仙落凡。
好多男子与女子不由看得呆了去。
“好漂亮啊！”谢嘉惊叹道，忽然低声道，“也不知比起慕皇后如何？”
慕以婳没有看向台上女子，而是看向她落座之处，旁边一位身着深蓝色襦裙的妇人，默然不语。
丫鬟备上瑶琴，慕纤然移步琴案前，略一沉吟，指挑琴弦，顿清音绕殿。
琴声泠泠的似深山涧水飞流而下，轻轻的似晨间清风拂过林梢，顿时，大堂内如浸碧潭，碧水凉风里，人人忽然间都宁心静神，听那琴音徐徐而来。
当慕纤然结束抚琴，屈身施礼而退时，仍有许多人尚未回神。
第17章 宴毕
慕纤然落座之时朝黎玉漪看去，目光中带有挑衅之色。
当年父亲母亲心里只有长姐，现在她长大了，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比长姐差，至于其他人，更是比不上了。
她悄悄瞥向身旁的母亲，见她嘴角露出满意的笑，便放下心来。
黎玉漪自然看到了她的目光，嘴角浅浅一笑，莲步轻移，款款走至圆台上。
明眸皓齿，笑若皎月。尝矜绝代，复恃倾人姿。
众人一呆，没想到眼前女子比刚刚那位丝毫不逊色。
黎玉漪眼神微示意，丫鬟便在几案上摆上瑶琴。
众人一怔，莫非这绝美女子也要抚琴？可是刚刚那位女子弹得已是极好，想要超越谈何容易。
黎玉漪不理会众人神色，垂眸轻挑琴弦，琴瑟之音顿时飘荡在大堂内，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威风，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
黎玉漪浅浅一笑，屈膝行礼，款款回座。
四周一片寂静，半晌后众人方回神，只听男子落座那处，一个俊朗少年站起身，拍手道：“好！”
谢嘉轻呼：“兄长！”
黎玉漪抬头看去，微微一笑。
谢韫笑着重新落座。
很明显，观众人之神情，黎玉漪的琴技略胜一筹。
慕纤然抿着唇，放在衣摆上的双手紧紧攥住。
只听身旁的母亲淡淡道：“琴技不精，回去苦学便是。”
慕纤然低声道：“是。”
她没有解释她已经弹得很好了，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最好，那什么也不是，就像每年的科举，人们只记得状元郎，而榜眼和探花的名字却很少有人记得。
其后又有几位女子上台献艺，然远远没有先前二人的惊艳，众人已觉无趣。
宴会结束，慕以婳随众人走出群荟堂。
傅彧黯然低头，涟儿她……似乎未曾看见自己。
慕以婳看着婳园景色，微微愣神。
谢嘉笑着说道：“姐姐放心，三年后我们可以再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