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突现花红柳绿，鼻息见尽是脂粉香气，耳边也听到许多女子的娇笑声。
黎玉漪脸色一变。
这哪里是正经酒楼？反倒像是那烟花之地。
第31章 玉秀
她拉下脸，迈步上前，怒声道：“成朗表哥，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若是父亲母亲知道了……”
黎玉纷也有些担忧地看着王成朗，这种地方确实不适合她们这些女儿家来。
王成朗即使隔着幂蓠也能明显感觉到黎玉漪的怒气。
他连忙说道：“我们都不说，姨父姨母哪里知道？”
他又笑着说道：“而且这里也不是青楼窑子那种污浊之地，这些女子只是陪着大家喝酒闲聊，弹弹琴跳跳舞而已，并不卖身。”
黎玉漪向四周看了看，果然几乎没有人对那些女子动手动脚，但也明显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若是被人认出，还有门外的马车……
想到这里，她霎时变了脸色。
王成朗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说道：“放心，来之前我将几辆马车上的家徽都用布盖住了，别人不会认出来。”
黎玉漪说道：“果然，你早就准备好了！”
王成朗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
他也不怕回去之后黎玉漪说出去，到时候他受罚倒是小事，她们几人的清誉可就没了，也别想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不是听说最近姨夫姨母已经在帮二表妹找适合的人家了吗？
此时，四周已经有不少目光向这里看过来，虽然戴着幂蓠，但黎玉漪仍然感觉如芒在刺。
黎玉漪缓了缓心情，低声说道：“难道我们不能出去再选个酒楼吗？”
王成朗无奈道：“这个时候别说好的酒楼，便是普通一点的酒楼也都坐满了，哪里再去找一个？”
其实也不是找不到，只不过好不容易哄来了，哪还能同意她专门再找别的酒楼？
慕以婳问道：“在哪个厢房？”
王成朗一愣。
一旁的小二忙道：“就在前面再左拐便到了。”
慕以婳点了点头，迈步而去。
黎玉漪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跟上去。
慕真落后一步，将带来的幂蓠递给碧儿，碧儿感激一笑，伸手接过戴上。
王成朗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给他面子？
黎玉纷安慰道：“表哥别生气，二姐可能只是气你没提前告诉她，待会儿就好了。”
王成朗笑着说道：“我怎么会跟表妹们生气呢？我们也走吧。”
是的，他没必要因为两个女子生气，女儿家闹些小脾气哄哄就是了。
黎玉纷的贴身丫鬟烟儿忍不住说道：“小姐，奴婢没有带幂蓠过来。”
谁知道他们会来这种地方，而现在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丫鬟都戴上了幂蓠，她显得极为突出。最重要的是，若是被人记住了她的脸，日后给小姐带来麻烦就糟糕了。
黎玉纷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想了想，说道：“你去附近买一个吧。”
烟儿应声退下。
王成朗预订好的厢房差不多算是整个酒楼最好的厢房之一了，设备精美，空间宽阔，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盆冰块，用来驱逐屋内的热气。
小二叫了两个下人端来酒和饭前蜜饯放在桌上，哈腰问道：“王少爷要点些什么？”
王成朗看向黎玉漪，“你们要吃什么？”
“随便吧。”黎玉漪淡淡地说道。
“我也都行。”黎玉纷说道。
王成朗看了眼默然不语的慕以婳，见她不准备说话，便收回视线对小二报了几个菜名。
小二应了声下去。
没过多久，一个娇艳动人的女子抱着琴袅袅走进来，屈膝施礼后跪坐在几步外的软垫上，“奴家玉秀来陪侍公子小姐们。”
黎玉漪倒是笑了，“巧了，我们姊妹名字里也都有一个‘玉’字。”
玉秀忙垂首说道：“奴家的‘玉’怎敢与小姐们相比？”
第32章 听琴
黎玉纷撇了撇嘴，她有自知之明便好。
慕以婳淡淡地说道：“同是‘玉’，有何高低贵贱之分？”
黎玉漪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是。”
玉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见面前的女子端起玉盏，微微掀开幂蓠，抿了一口，很快又放下去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优美的下颔。
黎玉纷在心里呸了一声，黎玉涟怎么又和她作对。
玉秀浅浅一笑，“饭菜尚未上来，奴家为公子小姐们弹支曲子吧？”
黎玉纷勾唇一笑，“我家二姐弹琴在京城里可是少有对手，你敢在她面前卖弄？”
黎玉漪微微皱眉，“纷儿！”
玉秀笑着说道：“小姐的琴技自然不是奴家等人能比得上的，能让诸位一笑，奴家便满足了。”
她起身将琴放在屋子中央的几案上，随即坐下，轻挑慢捻，一串琴音便在屋中响起。
琴音悠扬，渺渺动听。
众人皆侧耳聆听，又端起玉盏，细细品味。
几个小厮悄悄进来，轻手轻脚地在书案上摆上饭菜，又悄悄出去了。
期间烟儿也戴着刚买回来的幂蓠进来，站在黎玉纷的身后。
弹奏结束，玉秀起身屈膝施礼，重新跪坐在离王成朗他们几步远的软垫上跪坐着。
王成朗笑着称赞道：“弹得极好！”
其实他哪里能分辨琴音好不好，只不过看见二表妹认真聆听，便猜到不会差。
玉秀羞涩一笑，“公子谬赞了。”
黎玉纷不屑地想道，也不怎么样嘛，别说二姐，就连丞相府那慕纤然都比不上。
不过她自然不会笨得再说出来，若是因此引得成朗表哥嫌弃就得不偿失了。
王成朗笑着说道：“表妹们快吃吧，若是饿着下午没有力气作诗就不好了。”
黎玉漪听完琴音怒气稍缓，听到王成朗的话便微微一笑，“只听过才华有限作不出诗来，却从未见过有人因为太饿作不出诗的。”
王成朗见黎玉漪开怀，便忙露出笑容，“二表妹自然不怕的，就算三天不吃饭，照样能得个前三甲。”
黎玉纷噗嗤一笑，“母亲说得没错，表哥你的嘴像涂了蜂蜜似的。”
众人皆露出笑意。
玉秀也浅浅一笑，眼中露出些许羡慕，若是父亲母亲也安在该多好啊……
“玉秀姐姐！”
众人望去，却见一个小丫鬟走进来，面上露出惊慌之色。
玉秀一愣，心里面忽然有些不安，急忙问道：“婉儿，我姐姐怎么了？”
婉儿含泪说道：“慕小公子缠着姑娘不放，非要让姑娘伺候他，姑娘平日里已经尽量躲着他，没想到今天……”
玉秀心里一紧，姐姐那个刚烈性子，若是真被他得逞……
她回神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王成朗他们。
众人也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这种地方虽然这些陪酒女子的确不卖身，但也有一些女子和客人私下勾当，也有一些官家子弟强行要求这些女子迎合他们。
黎玉漪连忙开口说道：“你快去吧，别让你姐姐沾染祸事。”
玉秀欣喜一笑，草草施礼后便连忙随着婉儿出去了。
第33章 玉锦
黎玉漪面露哀伤，“这些女子真可怜。”
王成朗笑着说道：“都是命而已，我们出生豪贵是命，她们出身卑贱也是命，要怨也只能怨上天了。”
黎玉纷说道：“表哥说得没错，这些女子命就该如此。”
黎玉漪叹了口气。
忽然，眼前裙摆飘过。
她抬头一看，慕以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抬步向外走去，慕真随后而去。
她一惊，“长姐，你去哪儿？”
却并没有人回答，慕以婳早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黎玉漪起身也向外而去，王成朗忙拦住她，说道：“你们在这待着，让人认出你们就糟糕了，我去追她。”
黎玉漪点了点头，她就这样鲁莽追出去的确不是个办法。
王成朗放下心来，忙带着贴身小厮开门而去。
黎玉漪疑惑道：“长姐出去干什么，难道他认识玉秀的姐姐？”
但是长姐平日里很少出府，除了谢家女儿，应该并没有其他交好的官家女儿，更别说是在这种地方认识玉秀的姐姐了。
忽然，她一顿，慕公子，慕，难道……
她转眼问旁边站着的酒楼里的小厮：“慕公子是谁？”
还不待小厮回答，一旁的黎玉纷笑道：“二姐，你竟然连慕公子都不知道。”
黎玉漪说道：“难道是丞相府的公子？”
黎玉纷笑着点了点头，“这慕公子是丞相府的一个庶子，名叫慕坚，品性纨绔，平日里流连于青楼之中，在京城世家子弟中是出了名的，但因为他又没有犯过什么大事，慕丞相便听之任之了。”
“原来如此，”慕真点了点头，面露不安，“长姐无法表露身份，而表哥家的官位也比不上丞相府，看来他们救不了玉秀的姐姐了。”
黎玉纷担忧地说道：“若是她掀开幂蓠告之身份怎么办？”
毕竟将军府嫡长女的身份可比丞相府庶子的身份高得多，谁知道逼急了她会不会做这种事，到时候她们的清誉可都没了！
黎玉漪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长姐知道分寸。”
黎玉纷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而在另一间华丽的厢房里。
慕坚倚着凭几，目光得意地看着地上被手下人拉住跪下的女子，“玉锦，平日里我只是怜香惜玉，没想到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别人碰都碰不得的宝玉了？”
女子身着淡青色的纱衣，系了条白色的罗带，乌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用一根镂空金簪别住。秀眉纤长，目若秋水，略施粉黛的脸上妩媚流盼，却带着一丝不与其他陪侍女子相同的脱俗气质。
她的眸子直直瞪着他，因为生气与恐慌，两颊晕红，更添了几分娇艳。
“你放开我！”
慕坚端着几案上的玉盏一饮而尽，笑道：“我看今日还有谁能来救你。”
他从玫瑰椅上起身，微微弯腰，伸出手朝着玉锦的脸蛋摸去。
忽然，一个身影用力将他推向一边，“滚开！”
慕坚看清眼前的人，朝着门口喝道：“你们怎么守门的，连一个小女子都拦不住！”
守门的下人讪讪一笑，刚刚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这女子跟拼了命似的，所以他们一时之间竟没有拦住。
第34章 誓死
慕坚看着眼前的女子，冷笑道：“哟，这不是玉秀嘛，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能救下你姐姐？也不看你什么身份！”
玉秀紧绷着脸，将玉锦紧紧护在怀里，驱赶着拉扯她们的下人，发髻由于刚刚的混乱，已然散开，显得颇为狼狈。
她看向已重新坐回玫瑰椅上的慕坚，缓缓说道：“慕公子贵为丞相之子，京城里什么样的娇娥美人得不到，何苦纠缠我姐姐？”
虽然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在场众人皆能听到声音中的微微颤抖。
慕坚淡淡一笑，“我就是要缠着如何？”
玉秀紧抿着唇。
慕坚的随身小厮斜眼嘲讽道：“我劝你们识趣一点，顺我们少爷心意，说不定过了今夜少爷就会放玉锦姑娘平安回去。”
说完，他脸上露出一抹淫邪之色，如果少爷高兴，说不定还能将这美人赏给他们这些手下人玩乐。
想到此处，他直勾勾地盯着那被拥护在怀里的女子，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炙热之色。
玉秀垂眸，这种情况下没有其他办法，为了活着，她只能劝劝姐姐想开点，只要伺候他一夜，然后说些男人爱听的甜言蜜语，不要让姐姐再落在其他人手里便好了。
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像慕坚这样的京城高官子弟，对一个女子这么执着全是因为得不到，若是得到了，就不会再这般费尽心思。
忽然，她的袖子被扯住。
转眼一看，玉锦朝着她摇了摇头，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玉秀叹了口气。
姐姐这刚烈的性子这么多年真是来一点都没有变，她从来不肯服软，即使她很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忽然快速起身，从一旁站着的护卫的腰侧拔出一把剑，迅速退回玉锦旁边。
护卫一惊，忙叫道：“快保护少爷！”
慕坚吓了一跳，虽然身旁有护卫保护，但刚刚还是吓得从玫瑰椅上跌了下来。
被小厮扶着站了起来，见身边被护卫小厮拥护着，他松了一口气，怒声喝道：“莫非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们吗？”
玉秀把剑举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姐姐的手。
大不了一死罢了，她们多年前要不是贵人相救，早已经死了，侥幸活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况且，她们也不怕死。
慕坚喊道：“给我——”
“慕公子。”
慕坚一怔，转眼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碎花襦裙，外披素色罩衫，头上戴着幂蓠的女子款款走进来，她的身后一个清秀的丫鬟也随之迈进厢房。
慕坚喝问道：“你们是谁？”
慕以婳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关键你可知道她们是谁？”
她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着被护卫包围着的玉秀玉锦两姐妹。
慕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两陪酒女而已，莫非她们还是什么官家小姐不成？”
即使真是官家小姐，也定是被抄家了的，不然谁家闺阁女儿会在这种地方。
第35章 玉佩
慕以婳轻轻一笑，忽然抬脚走向玉秀玉锦二人。
玉秀警惕地看着她，却见面前的女子问道：“九年前那位赠你的玉佩你可还留着？”
慕坚皱眉，却见玉秀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玉秀点了点头，不由得抓紧腰侧的衣衫。
慕以婳伸出手，“给我。”
玉秀愣了愣，迟疑一下，看了看厢房里的众人，将腰上的墨色玉佩摘下，递给慕以婳。
慕以婳伸手接过，细细端量，眼中诸般复杂化为淡淡一笑。
她转而走向慕坚。
慕坚一惊，身边的护卫连忙将剑指向她。
慕以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公子难道怕我一个身无兵器的小女子不成？”
慕坚被她看得面色涨红。
慕以婳将玉佩递给旁边的护卫，“公子可认识这个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