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脸上顿时溢开了笑容。
慕真又匆忙跑回去,踏上马车。
马车内,黎玉漪松了口气,“终于出来了。”
她抬头望去,见慕以婳微微倚着凭几,抚摸着手里的墨色玉佩。
当年祁墨下山后,容末便将这玉佩交给了她,并告知了他的身份。
东夏国五皇子,是除了二皇子之外最有可能登基的皇子。
容末说,祁墨之所以无所顾忌地与她交往,是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一旦回去后他查明她的身份,便不会与她交往,因为她的父亲支持二皇子。
容末想了想又说,或者他会为了得到慕丞相的支持,又重新亲近她也说不定。
慕以婳看着手里的玉佩,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当时自己知道这件事后静默了几天,然后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便不再只顾玩乐,拜云爷爷为师,认真向师父与容末学习医术。
第40章 异常
好在她在这一方面似乎天赋异鼎,之前是一心想要下山,所以无心做其他事。沉下心来钻研后她的医术一日千里,据容末说,自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因而在云隐山上不过两年的功夫,她就已经在医术上有了不小的建树,虽然因为时日尚短,自是比不上容末,但一般的疑难杂症也不在话下。
慕以婳收起墨色玉佩,忽然从怀中掏出另一个碧绿通透的玉佩,正是助她重生并且不断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幻觉的那块名“绮”的玉佩。
慕以婳不由得恍惚,她前世从不信神佛鬼怪,可是在性命攸关那一刻,正是这块她原本不抱太大希望的玉佩让她重活一世。
她凝眸看着手中的这块玉佩。
真的是她与道家有缘,所以刚出生的时候那位道长才将如此神玉赠于她?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掌控着这一切。
慕以婳忽然一晒,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应该只是她重生之后思虑过重,所以对任何事情都会不由得多想一下。
黎玉漪忽然迟疑一下说道:“长姐,这块玉佩……”
慕以婳一怔,猛然抬起头。
黎玉漪被吓得一惊。
慕以婳的心怦怦乱跳,她急忙问道:“这块玉佩怎么了?”
黎玉漪有些吃惊,长姐自生病好转以来,除了面对母亲的两次,一直都温和端正,从容平静,从未像今日一样两番失态。
慕真也紧盯着黎玉漪,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样失态,但那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碧儿朝着黎玉漪的方向靠了靠,大小姐今日怎么了,刚刚为那两个陪侍突然离席,现在又为这块看起来颇为普通的玉佩失去了往日的平和,而且大小姐的丫鬟也怪怪的。
黎玉漪呐呐说道:“这玉佩像是去年长姐在路上捡来的那块。”
真是捡来的?
慕以婳垂头怔怔不语,紧紧地攥住手里的玉佩,忽然抬头问道:“当时我是如何捡到它的?”
黎玉漪一怔,长姐的记忆现在还没有恢复吗?
黎玉漪心内一酸,慢慢回忆道:“当时西北那地不知为何有些骚乱,母亲便带着我们去法善寺为兄长祈福。”
当时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母亲担忧长姐身子的缘故,原本是不打算带着长姐去的,但是恰好那日长姐身子忽然大好,来到母亲院子里请安的时候偶然碰见了,便一起去了。
她想到这里慕以婳望去,见她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得平静下来,坐直身子静静地听着。
“回去的时候长姐的马车差点被这块玉佩绊倒,下车后车夫便发现它竟然完好无损,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黎玉漪说道:“就是这样,然后长姐见其奇异,外表也精致,便留下来了。”
法善寺……被马车绊倒……
慕以婳问道:“我在法善寺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黎玉漪想了想,摇了摇头。
慕以婳心内一沉,不甘心地继续问道:“我一直与你们待在一起的?”
黎玉漪点点头,忽然迟疑一下,“间隙长姐似乎去如厕一次,其他时候一直与我们在一起。”
第41章 平乐长公主
如厕的时候黎玉涟独自一人离开了一会儿,在那期间是否发生了一些事,从而使得黎玉涟在路上看到那块玉佩后毫不犹豫地收起来。
若不是偶然,那是否有人在自己出生时便布下了这个大网,那他让自己重生又有何目的?
只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多想。
慕以婳沉沉地想着,双手紧紧握住玉佩。
马车里的气氛似乎忽然压抑起来。
“小姐,长公主府到了。”慕真说道。
慕以婳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掀开帘子,慕以婳由慕真扶着下了马车。
夏日炎炎,慕以婳不由得一阵晕眩,慕真忙撑着伞过来。
虽然天气炎热,但碍着长公主的面子,凡事家里没有要事的几乎全来了。
黎玉漪摇着扇子,说道:“这次长公主的诗会办得也太急了些。”
的确,上午送来请帖,下午诗会开始,确实有些匆忙。
王成朗走过来展开扇子,含笑说道:“我们先进去吧,再站下去我们要晒成黑炭了。”
黎玉漪瞥见王成朗拉了拉袖子,不由心里嘀咕着,一个男子竟然比她们这些女子还要怕晒黑。
不过她还是拉着慕以婳和黎玉纷进府了。
长公主素日简朴,更何况前不久驸马染病去世,府里鲜艳的颜色被拿下来许多,所以府中显得单调朴素。不过没有人敢小觑,皆端庄守礼,不失分寸地跟着婢女走到长公主居住的清宁阁中。
平乐长公主端坐在座上,面色有些憔悴,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王成朗已随着下人走到另一边,另一边坐着些十几岁的少年。
这些诗会赏菊宴包括上次的群荟宴其实除了作为娱乐之外,同时也给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少年少女们增加一些彼此了解的机会,促成一些姻缘。
上次的群荟宴之后,几天内将军府的门槛几乎被各府媒人踏烂了,而其他在宴上表演的各府小姐府中也皆是这样。
听说那与谢嘉交好的林曼儿家中已在为她寻觅夫婿,原本倒也没那么急,只是最近林曼儿的父亲林耀在朝中得罪了人,所以这次借女儿的姻缘寻觅帮助。
慕以婳随众人向平乐长公主施礼,平乐长公主含笑道:“平日里我懒得办诗会,没想到见到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会让人心情这么好,好了,你们坐下吧。”
众人忙笑了笑,各自找到位置坐下。
慕以婳看了看四周,忽见几个座位外谢嘉朝她挥了挥手。
慕以婳也含笑挥手回应。
“谢嘉,那位是谁呀?”旁边的少女好奇地问道,“以往的诗会似乎没有见过。”
“她是黎将军府嫡长女黎玉涟。”谢嘉笑着说道。
“哦,就是那个病秧子呀!”她有些惊讶地说道,旁边有不少人看过来。
谢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别整日说人家是病秧子,她现在身子好着呢。”
今日兄长有事未来,林姐姐也未来,若不是得知涟姐姐要来,她才不来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担忧地想着,林姐姐以往诗会都会来的,这次为何不来了?
黎玉纷朝男子席位看去,果然看见傅彧端坐于四足方凳上,忍不住一喜,却见他的眼神看向一处,黎玉纷收回视线朝那处一看,却见慕以婳正微笑着与黎玉漪小声说话。
她脸上的笑容一滞,用力攥紧放在身前的手。
第42章 飞花令
黎玉漪看了看四周奇怪地说道:“慕纤然竟然没来。”
以往诗会她必会来的,每次头筹都在她们二人之间定夺。
黎玉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长姐,那首诗你背好了吗?”
最近几年的诗会一般每个人只需要写一首诗便可以了,除非写得极为出众的少年少女自告奋勇或者主人家做请多做一两首,所以一般情况下并没有多少难度。
所以很多不擅长作诗的都会提前在家中准备好诗词,但又不能太好,否则若被做请再当众作诗,却作不出来,那便有些尴尬了。
刚刚在醉仙楼众人都备好了诗,因为考虑到黎玉涟这些年因为身子孱弱的缘故很少读书写字,黎玉漪便提前在纸上写了一首中规中矩的诗让慕以婳背好,待会儿默写在纸上就可以了。
慕以婳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寒暄过后诗会便开始了。
平乐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起身走上前几步屈身施礼,先表达对众人来参加诗会的谢意,然后笑着说道:“长公主说了,平常的诗会过于无趣,所以想了一个新花样。”
众人一听,便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她,也有一些不擅诗词的人神情有些无措。
只是一个诗会而已,能搞出什么花样?
嬷嬷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枝芍药,继续含笑说道:“这是刚刚从院子里摘的芍药,待会儿由第一个人向旁边传,由长公主击鼓……”
听到这里,众人这才注意到长公主坐着的四足方凳旁边立着一架鼓,皆有些惊讶地看着座上的平乐长公主。
平乐长公主含笑说道:“虽然年岁渐长,但是击鼓的力气本宫还是有的,几个时辰应该是没有问题。”
席上有人记起家里长辈提起过,平乐长公主幼时常随着皇帝一起练箭,所以力气比一般女子大些。
慕以婳静静地看着那摇扇含笑的女子,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等众人安静下来,嬷嬷继续说道:“鼓停的时侯传到谁,就由那个人写下一句诗并读出来,下一个人写的诗的首字尽量为上一个人的尾字。最后每个人都要重新作一首诗,由侍女将纸收起来交由内厅的翰林大人们遴选出好诗献给太后娘娘祝寿。”
众人一惊,又忍不住欢喜起来,没想到这一个诗会还有这番用意。
所有人不由得想到,献给太后的诗一定会先由皇帝过目一遍,如果自己写的诗得到了皇帝的赏识,那一定能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女孩们希望凭此让自己的姻缘更好,甚至有机会与皇室宗亲结亲。
而少年们也期望着得到皇帝的赏识,虽然不可能凭一首诗就能入朝做官,但也能在皇帝和太后那儿搏个眼熟。
也有不擅长作诗的人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害怕自己作不出诗来丢了脸面。
嬷嬷停顿一刻,留给众人思索的时间。
这个其实就像男子酒宴间常用来助兴的飞花令,不过飞花令是后一个人作的诗的第二个字一定要是前一个人的尾字,所以这个比较简单些。
黎玉纷瞥向慕以婳,见她垂下头,双目凝视着几案上的纸,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住在别居的人哪里比得上她们这些正儿八经住在府中的女儿。
第43章 作诗
嬷嬷看向平乐长公主,见她点头示意已准备好,便将那枝芍药放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的几案上,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差不多准备好了,那便——”
忽然,一个身穿淡青锦袍的少年大步走进来,笑着说道:“看来我来迟了。”
听到少年声音,女孩们纷纷低头。
平乐长公主似乎现在才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她嗔怪道:“本宫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少年摸了摸头,哈哈一笑,“我这不是来了嘛。”
平乐长公主笑着向众人介绍道:“这是傅小郡王傅宁州,平日里顽劣得很。”
女孩们这才抬头注视着少年,见其眉目如画,面容俊美非常,不由得有些怔怔。
傅宁州忽然朝这边望过来,女孩们慌忙垂下头,脸颊羞红。
黎玉纷的心怦怦乱跳,原来这便是京城里有名的傅小郡王,长得竟然比彧哥哥还要好看。
慕以婳微微抬头,见傅宁州对她露出促狭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笑。
谢嘉纳闷地想着,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郡王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嬷嬷见平乐长公主开怀,便也露出笑容,“郡王来得倒也是巧,诗会正要开始呢,郡王可要作一首诗?”
傅宁州忙摆手笑道:“我是来看诗会的,可不是来参加的。”
侍女搬了一个四足方凳过来,放在距离长公主一步远处,傅宁州笑着坐下。
嬷嬷笑着敲了敲几案,“这下可是真的要开始了。”
有些女孩们噗嗤笑出声来。
嬷嬷喊了一声开始,平乐长公主起身束起衣袖。
咚咚咚。
鼓声一声接一声的在厅内响起,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紧张起来。
敲了二十几下,鼓声忽然停下来。
众人一看,那枝芍药此时正在一个女子的几案上,那女子刚开始似乎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吐出一口气才缓缓执笔在纸上写字。
她站起身,读道:“自古风流芍药花,花娇袍紫叶翻鸦。”
平乐长公主称赞道:“此诗写得甚好,平仄押韵,且这孩子正好选了这枝芍药作为作诗对象。”
平乐长公主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女子忙屈膝施礼,说道:“臣女为太仆寺少卿之女柳如歆。”
平乐长公主见其长相娇俏可人,更是喜欢,笑着点了点头,“坐下吧。”
鼓声继续,不知是否是因为气氛太过热烈,屋内有些热起来,有侍女连忙在屋子里新添了一盆冰。
慕以婳抬头隔着不远处的窗棂看向外面。
你在做什么呢?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慕以婳回神,见四周寂静,黎玉漪以目示意。
黎玉纷嗤笑一声,果然是呆子!
傅宁州嘴角含笑,她喜欢发呆的习惯果然还是没有改,不知刚刚又在想些什么?
慕以婳看向黎玉漪,“刚刚到哪个字了?”
在座许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黎玉漪面上有些着急地说道:“‘月’字。”
长姐能作出来吗?
慕以婳想了想,便蘸墨在纸上写字。
这么快?
黎玉漪不禁有些惊讶。
慕以婳起身,读道:“月色更添春色好,芦风似胜竹风幽。”
第44章 压抑
黎玉漪松了口气,这句诗虽然算不上绝佳,但也算是中规中矩,对于闺阁女子来说应该算是中上水准,长姐应该不会被置于尴尬之地。
果然,席间低笑声渐渐消散。
平乐长公主含笑说道:“此诗虽不算顶好,但它作出来的速度却是极快。”